1
她的感情经历,一路算很单纯。
她叫琳达。
从小到大,典型的乖乖女,大学以前从未谈过恋爱。大学毕业后,父母主动提出,让她可以多试着交往一些男孩,于是她遇到了他。和她在同一座写字楼上班的他。
那天她踩着点上班,一路小跑赶到电梯口,本来已经快阖上的电梯门,忽地又一闪而开,她挤了进去,一眼就看见一个黑西装的平头男,站在控制器前的一角,冲她微微一笑;
几天以后,又一次遇见。那天是在一楼的便利店,他们在同一个柜台前买快餐,交钱的时候瞬间都认出了彼此。他又冲她笑了下,并执意帮她买单。就这样,就算是认识了。
愿人生只如初见。
他们像所有情侣那样,很快在下班后,一起约会、逛街、吃饭、看电影……
在那个陌生的、没有家的城市,却始终有个男人,在不远的地方,念着她、等着她。
她没有见过爱情真正的样子,她以为,这就是爱情了。
恋爱期间,还发生过一件事,让她至今刻骨铭心。
那是一年的冬季,她公司最忙的时候,那天她加班到晚上八九点,觉得特别疲惫,而他一直在楼下等她。
见她面如菜色,他心疼的提出,要不我们去做个足浴吧,大冬天的,温暖和放松一下。
于是他牵着她,把她的手捂在掌心里,一路朝那暖洋洋的目的地走去。
哪知快乐不过三秒!
那天的足浴室里,他们因为一点小事,聊着聊着发生了争执。其实就是一点别人家的闲事,却上升到了他们自己的三观、立场和生活态度上。两人越吵越气、越想越狠,冲动之下,琳达一甩脸,撂了句狠话:你要是觉得咱俩不合适,那就趁早分手,我不介意!
哪知话音刚落,男友大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言不发却怒火中烧的走了出去。那是12月天啊,他本来泡在足浴盆里的脚,就这样直接拎出来,水都没擦、鞋都没穿,赤裸裸的进入足浴室外的冰天雪地。
琳达急忙追了出去,却见他,以一只手很暴力的捶打着墙壁,全然不顾瞬间留下的淤青与鲜红,接着以两手抱头,很痛苦很痛苦的样子……
琳达被吓坏了。
也觉得自己是太冒失了、太矫情了,为了一点点小事就说分手。
更以为是他太在意这份感情了,太在乎她了,也就瞬间心软了,觉得更应好好珍惜他!
直到许多年后,她才明白:
嫁给一个情绪不稳定,动辄激动和失控的男人,简直就是一生的灾难!
结婚这些年,就像身边随时放着一颗易燃易爆的炸弹!
2
然而恋爱中的人,大抵是快乐的、昏头的、冲动的。
半年之后,两人谈婚论嫁。
大周偶尔的歇斯底里,琳达也只看成是一个男人的力量与气概,是他们爱情里更噬骨灼心的浪漫因子。
琳达的父母,起初也并大看好这门亲事。
但老两口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啊,本也不善于表达,更说不清不看好的具体原因,只说这男孩配上自己姑娘,她应该嫁个更好的。
琳达释然了,轻松一笑,觉得谁都配不上自己孩子,这不是天下所有父母的通病吗?
再说他条件确实一般,但架不住当时有真爱啊。
见琳达执意要嫁,父母也不再阻拦。
两家父母各拿了十万,这就算是资助小两口成家了。
但当时两人都在省会城市打工,二十万显然付不起一个首付,况且他们也没想过要一直在外漂着,就先租房过日子。
每天手牵手的上班,再手牵手的下班,一起买菜、做饭、做爱、追剧……
晃眼大半年过去,新婚燕尔,日子倒也甜甜蜜蜜。
然而大周很快就厌烦了这种生活。
他说: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一辈子当个打工仔。这样也养不了你和家。
他还说:我对朝九晚五的写字楼,真是腻腻够够的,看不到前途,我想自己去做点生意。
大周比琳达大四岁,也早工作四年,但也还是最基层的打工一族,薪资和琳达差不多高。
琳达也觉得他不适合职场,可生意又哪有这么容易?没资源、没人脉,琳达不想贸然同意。
于是大周提出:“我自然会去找资源和人脉”;“只是从今往后,我可能会常有应酬,你放心,绝不是对不起你的事,就是走出去和兄弟们多交流”“一个男人天天窝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太没出息!”
琳达觉得也有理,只当任他去闯。
第一个月,大周常常夜里十二点回来,但琳达闻他一身也没酒味,公粮也照常交,他说自己就是和一帮朋友喝茶聊天正经说事;
第二个月,大周的亢奋都用在了晚上,白天明显提不起干劲,工作更是潦草应付。有天上班,因为一个小失误和顶头上司大吵一架,顺势也就辞了职;
第三个月,他白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接着就出门,晃到夜里两三点才回来。那时两人同住一屋、共睡一床,却几乎打不到照面,就连周末也几乎天天如此。
琳达就是个傻子,也该觉察出异常!
某次她逮了个机会,一路跟踪,随着他七拐八拐,穿过三条马路,晃入一个小区,结果发现:他竟是进了一家麻将馆!!
天!
原来他日夜奋战、披星戴月,所谓的正经事,就是打麻将!
犹如当头一盆冷水,从心头凉到脚底。
3
回家之后,两人自然大吵一架。
没想大周的火气,比琳达还胜百倍!
他声嘶力竭的吼: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生意!
谁说牌桌没生意,那才是敞开说话、打开路子、真心交流的地方!
以前我说我做生意,你嫌弃我没人脉,现在我混人脉,你又说我不顾家!
当你老公怎么就这么难,我还不是为了你!
琳达瞬间懵了,她和她父母一样,不善言辞、不善表达、不善辩解。
相形之下,
仿佛他倒是一个受害者!
全世界都不理解他!
尤其他妻子最不可理喻!
于是他愤怒的,又开始砸墙、砸拳、自残、自虐……
琳达看得是既害怕、又心痛,自己心里更加苦闷憋屈,简直无以附加!
但这后来,很快又发生了一件事,让琳达实在不寒而栗。
那天琳达在上班,看着手机里提示,账户在几小时内,分别转走一万一万又一万。琳达知道是他在打牌,很明显这是自己的钱用完了,开始动用共有存款了。于是当即打电话制止,可他把电话掐了,再打,不接,再打,还不接,再打,索性关机了。
琳达后来知道当时的情形,简直要气晕过去!
对方本来是两对夫妻一家人,他们自己打着玩。可他听说这家人是开饭店的,立即来了兴趣,硬要他们换下一个人,他凑上去玩。结果三打一,那三人明显互相放水,就打他一个。可他明知人家设套,还硬往里钻,以至越输越大、越打越输,两眼放红、全然不顾。
这是琳达第一次看透:这男人竟这么轴、这么拗、情绪一旦上来,失控的像恶魔。
然而还不仅如此!
输了钱的大周回到家,目露凶光、怒火中烧,简直像一头困兽,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那种。
你根本不能说他,一说他,他就开始凶残的自虐。
就像守着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一触即发。
4
那是琳达第一次,真正动了离婚的念头。
然而说来也寸,偏偏就是那时,琳达怀孕了。
琳达早孕反应强烈,每早一起床,就先吐的七荤八素。
而大周呢,一边跪在她床前,跪求她的原谅;一边鞍前马后,对她服侍的无微不至。
每天早晨大周自己先起床,做清淡营养的早餐,再服侍她洗漱更衣,接着送她去上班;
大周每天往返琳达的公司三趟,中午一定要给送饭,晚上又再去接她;
家务他全包,事情他全揽,闲下来的时候,他就在家看美食大全或者育儿百科;
还常常带着琳达傍晚在城市里散步,揽着她的肩,温柔的聊天。
那段日子,大周真没再去过麻将馆,他说发誓会做一个好爸爸,求她一定给他一次机会。
琳达摸着肚子,感受着那生命的力量,就这样,又原谅了大周一次。
转眼到了即将临盆。
两家父母商量来商量去,都不愿意去大城市的出租屋里,帮他们带孩子。
最后一致决定,让琳达也辞职,两人先回家,等孩子生下来,大一点再说。
琳达的娘家在城郊,有两层小楼,后院有几亩地,父母仍以种地为生,一个亲哥哥长期在外。
琳达回了娘家,照顾她的人瞬间多了起来,每天烧菜洗衣都有人干,自然就没大周啥事。
且家里每天聚着七姑八姨,琳达身边总是热热闹闹;而大周则人生地不熟,更显寂冷清清。
百无聊赖之下,他又一头扎进麻将馆。
没过多久,琳达生了,一个七斤重的男孩。全家人更忙碌了,伺候月子、照顾孩子。而大周呢,既插不上手,又烦透了小婴儿每天的哭哭啼啼……
索性把一切的烦恼,更扔在了麻将馆里。
直到那一年的农历新年,琳达的哥哥也回来,全家人想要齐齐整整过个团圆年时,才发现大周的这轮牌瘾,简直到了忘乎所以、变本加厉的地步!
整个新年,除了除夕一夜和初一白天,他几乎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泡在麻将馆。
出了正月,连岳老子都再也看不下去。
某次他打牌回来,岳父狠批了他一顿,大意是:你也是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天天吃住在老婆家,自己游手好闲,就知道打麻将!这样能给你老婆幸福么?能给你儿子未来么?你做人不为自己,也要为他们多考虑!
哪知大周那天本来就牌局不顺,一听这话,老毛病又犯了,
他做了一个举动,全家人都吓呆了。
他从摇窝里,抱住那个才五个月的孩子,他自己的孩子,一口气跑到二楼,把孩子用两手举到窗外,大声吼道:
“你个老不死的,你再说,我就摔死你的宝贝孩子!
不是都嫌我不会当他爹吗,那我还情愿没这孩子!
你们有人真正关心过我吗?你们眼里只有孩子,我才是得了产后抑的郁那个人!”
琳达妈妈一看当时那种情况,扑通一声就往地上跪,求他快把孩子放下来。
琳达也陪着妈妈跪下,边跪边哭,说只要不伤到孩子,其他问题都好说!
那天,琳达家楼下很快围了一圈人,有接的、有劝的、有喊的,还有报警的。
折腾了半天,孩子也吓哭了,在父亲的手掌里悬空乱颤……最后终于,在众人的劝说下,大周恢复了理智,把孩子平安抱了回来。
然而琳达的心,却再无法平静,绝望到底、如坠深渊。
她恍惚间意识到:
大周平时与常人无异,但受不得一点刺激,一点就燃、一触就爆,特别容易偏激和失控。
而且琳达甚至怀疑:
大周自己父母,早就知道儿子有这毛病,所以不太待见这小儿子,平时不闻也不问,而是只跟大儿子生活在一起。
还有,大周之前谈过几任女友,都没走下去。说不定那些姑娘也早就看出了端倪,于是敬而远之……
怪自己太傻,从没谈过恋爱,没被人疼过爱过,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了。
如今为这小小的孩子,更无法轻易割裂他们二人的关系。
怎么办?
路再难,还不是得跪着走下去。
5
最后还是琳达的亲哥哥,拉扯了他们夫妻一把。
大周不是一直想做生意吗?还曾特别动心想开个饭店。
琳达的哥哥正好在另一城,自己做点海鲜生意。这些年也算白手起家,做了起来,积累了不少大客户,海鲜直供到一些商超和饭店。
所以琳达的哥哥,几乎就是白送了一些生意给妹妹和妹夫。
不仅将货源、经验等倾囊相授,还送了几个城北的客户让他们接手。更说以后兄妹各占半边天,一个主攻城北市场,一个拓展城南市场,要把自家的海鲜生意,南北贯通、连成一片。
哥哥的规划很是不错,让琳达又燃起了希望和斗志。
刚满一岁的儿子就放在妈妈家带,她和大周四处寻觅门面,准备在城北开一家独立的门店。
然而开店之前,又发生了一事。
当时两人的存款挥霍到仅剩十万,而开个店和前期投资,至少得要二十万。
琳达的意思是直接找自己哥哥借。
而大周却不愿意,说一是不愿再麻烦她哥哥,二是既然这是自家独立的店,那就最好别用他的钱,不然没有话语权。
说话间,没两天,大周竟然弄来了十万,说是找他自家哥哥借的。
琳达没说什么,想着他们家这回总算也给力和靠谱了一次,就痛痛快快拿了这钱。
那一年,琳达真心能吃苦,每天早出晚归,一心全扑在海鲜店上。
再加上有亲哥哥的帮衬和提点,生意自然还不错。
到了第二年的年底,琳达的海鲜店已完全回本,过年回家,她特意先去了婆家,大大小小带去了不少礼物,以示借钱的谢意。
然而哥嫂淡然一笑,钱先收了,再推来一纸协议,说:“小妹你可别说错了,你这不是还钱给我们啊,你这是正常分红给我们。”
琳达一楞,打开那纸一看,原来大周当时问他们借钱,签的不是借条借据,而是入股协议!
根据协议,他们周家人在这家店面里,持股50%。
“这怎么可能!”琳达激动的叫嚣:“这店这么快能起来,主要都靠我哥!如今他都没说要分红,你们怎么凭啥能要?这不合理!”
然而哥嫂轻蔑道:“哼,凭啥?!就凭周家出了一半的钱,又出了一个人(大周),还有白纸黑字的协议,走哪我们都有理。”
琳达这才反应过来,当初为啥大周执意要从自己家拿钱;又怎么会偷偷摸摸签了这一纸协议,原来早就是算计好的,就是想把她一家当成赚钱的机器,他们躺着获益!
出了哥嫂家,琳达忍不住跟大周争吵。
而大周的轴劲又上来了:
“我自己父母不会坑我,他们才是真心对我好!
你们家才不是好人,你哥哥一直都藏着掖着的,像防贼一样防我!
你再说一句我看看!信不信我回家就扇死你儿子!”
6
自那以后,大周和琳达的感情,算是彻底破裂。
年后,琳达还是和他一起回了海鲜店,儿子还是放在自己父母家里。
只是这一年,大周活脱脱的活成了一个大爷:
他基本不去店里,不做家务不做饭,每天睡到自然醒,就顾自己打打牌。
琳达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愁云惨淡,说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顺顺利利的离婚。
说连她父母都在恳求她,求她离婚!在亲人面前谈起女儿的婚姻,不禁然也是老泪纵横。
而对于离婚,大周自己其实也提过无数次,但都是在他疯癫的时候,他激烈叫嚣着要离婚;
而一旦平静下来,他却是打死也不离。要么自虐自残,要么放狠话:你敢离婚,我生无可恋,倒不如一刀桶死你全家!
想要平静拆开炸弹,如今又谈何容易?!
琳达和我说:
现在最懊悔的,还是当初自己傻,不懂擦亮眼睛看清人。
所有性格里的顽疾,其实就算婚前掩饰的再好,也多半会有所破绽。
女孩们千万不要给你一点爱,你就没了魂。
婚姻是个大事情,上车容易下车难。
婚前一定多去了解他的行为习惯、多听听父母和家人的意见。
而今唯一让琳达感到欣慰的是:
自己的小店算是走上了正轨,因为忙碌,所以得以甩开那些糟心的事。
而自己眼界和格局,也随着生意也开阔了不少。
她说只要让她平静离婚,她完全有把握,一个人带着孩子,去追求更好的明天和生活。
是啊,我也感慨:
生活总是很难有万般皆好的样子,大多数的人生,总是很难被预料,而是从前往后望:一个深坑接着一个深坑,一个漩涡接着一个漩涡、一个困难接着一个困难……
而一直在努力的人,总该庆幸:
穿越低谷,我们仍有底气勇敢明媚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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