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丽走向毁灭,读《包法利夫人》6

爱玛在经历了短暂的甜蜜爱情之后,便开始为隐瞒这段恋情而提心吊胆。但是,对于罗多夫的爱情却越来越多,她坚持相信罗多夫对于她的爱意。但是恰恰相反,罗多夫在得到了爱玛之后却不再对她那么上心了。

而且她越来越感情用事。起先,她一定要交换小照,并且剪下几绺头发相送;而现在,她又要一个戒指,一个真正的结婚戒指,表示永久的结合。她时常同他谈起晚祷的钟声,或是“自然的呼声”;然后,她又谈到她自己的母亲,问到他的母亲。罗多夫的母亲已经死了二十年。艾玛却还要用假惺惺的语言来安慰他,仿佛他是一个失去了母爱的孩子。有时,她甚至望着月亮对他说:

  “我相信,我们的母亲在天之灵知道了我们的爱情,也会很高兴的。”

  好在她的确是漂亮!他也没有玩过这样坦率的女人!这种不放荡的爱情,对他说来,是一桩新鲜事,并且越出了容易到手的常规,使他既得意,又动情。艾玛的狂热,用市侩的常识来判断,是不值钱的,但他在内心深处也觉得高兴,因为狂热的对象是他自己。爱情既然稳如大山,他就不再费劲去争取,不知不觉地态度也改变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说些感动得她流泪的甜言蜜语,做些热情洋溢、令人神魂颠倒的拥抱抚摸。结果以前淹没了她的伟大爱情,现在却像水位不断下降的江河,己经可以看见水底的泥沙了,她还不肯相信,反而加倍温存体贴;而罗多夫却越来越不耐烦,越来越不在乎了。

  她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后悔不该顺从他,还是相反,只是希望不要过份亲热。自恨软弱的羞愧感慢慢积成了怨恨,但颠鸾倒凤的狂欢又使怨恨缓和了。这不是依依不舍的眷恋,而是更像一种剪不断的引诱。他降伏了她。她几乎有点怕他了。

  然而表面上看起来简直平静无事,罗多夫随心所欲地摆布他的情妇;过了半年,到了春天,他们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好像一对过太平日子的夫妻,爱情已经成为家常便饭了。

爱玛的父亲寄来了信,信中夹杂着错别字却透漏着对于女儿的爱。爱玛开始后悔,她觉得自己在毁灭自己平淡是生活,她希望自己能够爱上夏尔。犹豫和挣扎吞没了这女人,她将心思开始从罗多夫身上转移到家庭。

很快药剂师想出来一个主意,通过这个看起来不错的主意应该能够让爱玛对夏尔燃起热情和信心。

  “因为,”他对艾玛说,“有什么风险呢?你算算看(他扳着手指头算计尝试一下的好处):几乎肯定可以成功,病人的痛苦可以减轻,外形更加美观,做手术的人可以很快出名。比方说,你的丈夫为什么不搭救金狮旅店的伙计,可怜的伊波利特呢?你看,病治好了,他能不对旅客讲吗?再说(奥默放低了声音,向周围望了一眼),谁能不让我给报纸写一段报道呢?那么!我的上帝!报道是会流传的……大家都会谈起……那结果就像滚雪球一样!啊!谁晓得会怎的?谁晓得?”

    的确,包法利可能会成功;艾玛并不知道他的本领不过硬,如果她能鼓动他做一件名利双收的大好事,那她会是多么心满意足呵!她正要寻找比爱情更靠得住的靠山呢。

  夏尔经不起药剂师和艾玛的恳求,就勉强答应了。他从卢昂要来了杜瓦尔博士的那部大作《跛脚矫正论》,就每天晚上埋头钻研起来。他研究马蹄足,内翻足,外翻足甚至不是人脑的生理机能或一般状态。列宁曾对上述观点进,也就是说,趾畸形足,内畸形足,外畸形足(或者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脚的各种偏差,从上往下跷,从外往内跷,从内往外跷),还有底畸形足和踵畸形足(换句话说,就是平板脚和上跷脚)。同时,奥默先生也用种种理由,说服客店伙计来动手术。

从美丽走向毁灭,读《包法利夫人》6

但是这场手术最后却是以闹剧收场,因为夏尔彻彻底底的失败了。而爱玛对她的丈夫也彻底丧失了爱意,她选择放纵自己和罗多夫的不伦之恋。

那时,夏尔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需要家庭的温暖来给他打气,就转身对他妻子说:

  “亲亲我吧,我亲爱的!”

  “走开!”她气得满脸通红地说。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他莫明其妙地重复说。“静一静!定定神!……你知道我爱你!……来吧!”

  “够了!”她不耐烦地喊道。

  艾玛跑出厅子,用力把门关上,把墙上的睛雨计震得掉了下来,在地上跌碎了。

  夏尔倒在扶手椅里,心乱如麻,不知其所以然,以为她得了神经病,就哭起来,模糊地感觉到周围出了什么不可理解的不幸事。

  晚上,罗多夫来到花园里,发现他的情妇在最下面的一级台阶上等他。他们紧紧地拥抱。而他们之间的怨恨,也就在热吻中冰消雪融了。

  他们恢复了以前的爱情。有时甚至在光天化日之下,艾玛突然写信给他;然后,隔着玻璃窗,她对朱斯坦做个手势,小伙计赶快脱了粗麻布围裙,飞速把信送到于谢堡去。罗多夫来了,她只不过是对他说,她太无聊,丈夫讨厌,日子不晓得怎样打发才好!

  “我有什么办法呢?”有一天,他听得不耐烦了,就喊了起来。

  “啊!只要你肯答应!……”

  她坐在地上,夹在他的两个膝盖之间,贴在两鬓的头发散开了,眼神迷离恍惚。

  “答应什么?”罗多夫问。

  她叹了一口气。

  “我们到别的地方去过日子……随便什么地方……”

  “难道你当真疯了!”他笑着说。“这怎么可能呢?”

  后来,她又旧话重提;他好像没有听懂,并且换了个题目谈。他不明白的是,像恋爱这样简单的事,怎么也会变得这样混乱。她有她的理由,她有她的原因,仿佛给她的恋情火上加了油。

  的确,她的眷恋之情每天都因为对丈夫的厌恶而变得更热烈了。她越是献身给情夫,就越憎恨自己的丈夫;她同罗多夫幽会后,再和夏尔待在一起,就觉得丈夫特别讨厌,指甲特别方方正正,头脑特别笨拙,举止特别粗俗。于是,她外表装出贤妻良母的样子,内心却欲火中烧,思念那个满头黑发、前额晒成褐色、身体强壮、风度洒脱的情夫。他不但是漂亮,而且头脑清楚,经验丰富,感情冲动却又非常强烈!就是为了他,她才精雕细镂地修饰自己的指甲,不遗余力地在皮肤上涂冷霜,在手绢上喷香精。她还戴起手镯、戒指、项链来。为了等他,她在两个碧琉璃大花瓶里插满了玫瑰。她收拾房间,打扮自己,好像妓女在等贵客光临一样。她要女佣人不断地洗衣浆裳;从早到晚,费莉西不能离开厨房。还好小朱斯坦老来和她作伴,看她干活。

爱玛陷入爱情的沼泽地之中,等待她的只有最后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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