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身邊的清客都是窩囊廢?他們才是紅樓夢裡情商最高的人

在《紅樓夢》裡,賈政的身邊經常圍繞著一群清客幕賓,如詹光、單聘仁、程日興等。這些人大多是仕途不得意的落魄文人,在賈府的主要職責,就是陪同賈政吟詩作對、下棋畫畫。表面來看,這些清客身無所長,既沒有安邦治國的本領,也寫不出像樣的詩文佳句,混在賈府的目的只是騙吃騙喝,但細究全書,事情的真相,恐怕還並非完全如此。

賈政身邊的清客都是窩囊廢?他們才是紅樓夢裡情商最高的人

87版《紅樓夢》中的賈府眾清客

對於書中的這些文人清客,曹雪芹的態度一直是嗤之以鼻的,從清客們名字的諧音就能看出,詹光諧音“沾光”,單聘仁諧音“善騙人”,程日興可理解為“成日興風作浪”,此外還有卜固修(不顧羞)、胡斯來(胡事賴)、王作梅(妄做媒)等,鄙視的意味就更濃了。

但這些清客們也並非一無所長,多數人至少擅長一門琴棋書畫之類的才藝,賈寶玉就稱讚過詹光和程日興的畫技,認為“詹子亮的工細樓臺就極好,程日興的美人是絕技”(第42回)。在修建大觀園的過程中,賈府裡的管家和清客相公們更是擔任著項目工程具體負責人的角色。書中也明確點出:“賈政不慣於俗務,只憑賈赦、賈珍、賈璉、賴大、來升、林之孝、吳新登、詹光、程日興等幾人安插擺佈。”單聘仁和卜固修跟隨賈薔到蘇州採買小戲子,“老明公”山子野負責“堆山鑿池、起樓樹閣、種竹栽花”等景觀設計,從大觀園最終的完成效果看,這些清客們的才華,還是值得肯定的。

除了才學,清客們更重要的一門本領,是揣度主人心思、不失時機地溜鬚拍馬。最能集中體現這一點的,是第17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和第78回“老學士閒徵姽嫿詞”。

賈政身邊的清客都是窩囊廢?他們才是紅樓夢裡情商最高的人

87版電視劇中的賈政和寶玉

在第17回中,寶玉來到大觀園中玩耍,結果迎面撞上了賈政和眾清客。賈政命寶玉跟來,寶玉“只得隨往,尚不知何意”,眾清客卻“心中早知賈政要試寶玉的功業進益何如,只將些俗套來敷衍”。此後,寶玉每題一處匾額對聯,清客們就極盡阿諛諂媚之能事,稱讚寶玉“天分高,才情遠”“都忙迎合,贊寶玉才情不凡”。在瀟湘館,寶玉剛說出匾額應題“有鳳來儀”四字,清客們立刻“鬨然叫妙”。在蘅蕪苑,寶玉仿照李白的“書成蕉葉文猶綠”一句,題下“吟成豆蔻才猶豔,睡足酴醾夢也香”一聯,清客們便稱讚這一聯“竟比‘書成蕉葉’尤覺幽嫻活潑,視‘書成’之句,竟似套此而來”。

在第78回中,寶玉按照政老爹的命令,寫了一首七言古體長詩《姽嫿詞》。幾乎每念一句,都能贏得眾清客的一片誇讚喝彩。寶玉剛唸了開頭第一句“恆王好武兼好色”,被賈政斥為“粗鄙”,清客們則說“要這樣方古”。寶玉寫了第三、四句“穠歌豔舞不成歡,列陣挽戈為自得”,眾人立即贊“只這第三句便古樸老健,極妙。這四句平敘出,也最得體”。寶玉剛念出“眼前不見塵沙起,將軍俏影紅燈裡”,眾人馬上吹捧他“用字用句,皆入神化了”,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賈政身邊的清客都是窩囊廢?他們才是紅樓夢裡情商最高的人

電視劇中的大觀園試才題對額

而在第26回“蜂腰橋設言傳心事 瀟湘館春困發幽情”中,薛蟠生日臨近,程日興送了他四樣賀禮:“不知那裡尋了來的這麼粗這麼長粉脆的鮮藕,這麼大的大西瓜,這麼長一尾新鮮的鱘魚,這麼大的一個暹羅國進貢的靈柏香薰的暹豬。”程日興是古董行老闆,家中本不缺珍貴的古物,但這位不學無術、甚至能把唐伯虎的名字“唐寅”念成“庚黃”的呆霸王,卻絕不是什麼識貨的人。程日興最終挑選了四樣吃食作為賀禮的選擇,可謂煞費苦心,也摸準了薛蟠的喜好。

送禮是一門學問,夸人是一門藝術。不會誇偏要硬誇,難免造成“尬聊”的結果。面對寶玉的詩文,清客們不但要說好,還要引經據典、有理有據地說出好在哪裡,引得傲嬌的政老爹“捻髯微笑”,這樣的馬屁,才算是拍到了位。比起二進榮國府時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想盡一切法子哄賈母開心的劉姥姥,這些清客們的情商,只怕還要更勝一籌。

賈政身邊的清客都是窩囊廢?他們才是紅樓夢裡情商最高的人

87版電視劇中的單聘仁

然而即便是才華和情商兼具,也不能改變清客們“幫閒”的寄生本質。在中國歷史上,王孫貴胄的門客幕僚中,其實並不乏流芳百世的豪傑人物,如戰國四公子門下,就曾湧現過毛遂、馮諼、侯嬴、朱亥等一批人品和才學皆備的著名門客,清代著名的“紹興師爺”群體中也誕生過不少傑出人物。但賈府的清客們顯然並不具備先賢們的傑出品質,他們失去了獨立的人格,也就失去了做人的尊嚴。這些人託身豪門,目的不過是借賈家的權勢沾光謀利。所謂樹倒猢猻散,賈府的大樹一旦被連根拔起,最先一鬨而散的“猢猻”們,也正是他們這批人。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