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铁窗，犯罪嫌疑人老G坐在我面前，阳光从讯问室外楼道高高的窗户里透进来，他的脸藏在阴影里，让我一时有些看不清。
老G，43岁，出狱不到两年，又一次因涉嫌贩卖、运输毒品罪被抓获。
敢吞刀片的狠角色
为了躲避刑罚，他在入狱前将一个刀片用塑料胶带缠起来并吞下去，现在刀片已经取了出来，手术的伤口也正在愈合。头一次讯问对自己下得了如此狠手的犯罪嫌疑人，我们有些拿捏不准。
干过公诉的人都知道，吸毒时间长，几进宫的犯罪嫌疑人属于比较难讯问的那种。因为从他们的嘴里很难听到一句实话，他们对毒品犯罪的法律条文的了解，对毒品犯罪案件的研究远远超过一个普通的社会人，他们知道怎样回答对他们最为有利，知道怎样可以最大幅度减轻他们的刑罚，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打感情牌，什么时候应该闭口不言，有时候即使在公安讯问和检察机关审查过程中认罪伏法，但在庭审过程中随时可能翻供，有时候即使证据确凿，他们也能言之凿凿地给自己找到脱罪的理由。
当我们已经准备好要打一场硬仗的时候，出乎意料的，老G居然十分配合，他抬头看看我和同事，面无表情地说：“反正已经被抓住了，我认罪。”
讯问很顺利，问完后，我和老G多聊了几句。
注射毒品都找不到血管
老G吸毒已经十余年了。染上毒瘾之前，他是一个出租车司机，虽然辛苦些，日子倒也过得波澜不惊，后来认识的人多了也杂了，一次在一个朋友的劝说下，吸了第一口。
“交友不慎”，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说。
因为吸毒，他的亲戚已经和他不再来往，他的朋友躲着他，他的交际圈就是吸毒的那些人，话题也不外是哪里的毒品纯度好、价格便宜，做的事情不过是把打火机气门调到只冒蓝烟的火苗，把锡纸抹平，对折，接着把打火机调到小火，把毒品倒在锡纸上，小火烧融，凝结后用吸管均匀吸气，然后猛地吐出一团烟雾……之后是继续下一轮找毒吸毒的生活。
为了戒毒，他换过很多地方，他以为换个环境就能慢慢戒掉，但事实是对他来说，哪里都一样，都是地狱。
“一旦吸了毒，人就不是人了”
老G吸毒十余年的时间里，其实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监狱里呆着的，为了吸毒，他背负过盗窃、贩毒等罪名。
“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其实都知道，一旦吸了毒，人就不是人了，为了吸毒，坑蒙拐骗，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清醒的时候，我们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人了，想死的心都有，但当毒瘾犯了，就想要毒品，剩下的什么都想不到了。”
老G说，以前家里的日子过得还好，开了棋牌室，自己又开出租，有个媳妇和儿子，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今年儿子刚刚上六年级，媳妇前些日子又给他添了个闺女，一儿一女凑个好字，可惜他没有福气看孩子长大了。
我一直在听他说，他似乎也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他说这次进了监狱，也许能离开毒品久一点，这么久的日子不知道能忘了毒品不？出去还能像人一样活几天不？
老G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期间一直看着自己的手，很少抬头，像是在给自己的手说，听他说的话，感觉他像是一个负责的丈夫和父亲，但他的责任心在毒品面前不堪一击。
戒毒对吸毒者来说是个很难的事情，开心、难过、沮丧……人世间最正常的情绪变化都会成为他们复吸的理由，一个念头没有转过弯来，就前功尽弃，而更多的人是早上刚从监狱出来，下午就在毒品的烟雾里欲生欲死。
毒品并非像我们所想，是个奢侈品，如果它的价格高昂，也许吸毒的人还会少一些，它的可怕之处恰恰就在于它的价格刚刚好，不会便宜到遍地泛滥，又不会昂贵到高不可攀。当你刚刚吸毒，可能你的经济能力还负担得起吸毒的费用，一旦毒瘾深入骨髓，你的收入就已经远远达不到需要吸食毒品的量，那时的你早已无心工作，你将从一个吸毒人员变成一个吸毒犯罪分子。
所以，不要对自己的自制力那么自信。不要好奇，不要尝试，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文/刘晶莹
閱讀更多 方圓雜誌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