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小说第九章:书生逞一时之勇

(景发臣大闹县衙)

景发臣去往省城参加科考,日久不归,也没有一纸音信,忽然一天,景发臣说回就回来了,一家人欢天喜地。

景林贵的病根儿没有了,精神焕发。 景发臣却不好意思,摸摸自己脑袋,说:“爹,我又考糊了。”

景林贵哈哈一笑,说:“没事儿,来日方长。”

景发臣在回家的路途上碰到了熟人,对方已经把景员外受气挨打的事儿告诉景发臣了。

景林贵员外最近还照旧,为了懒操心、怕惹事,仍然在装病之中,药罐子、拐杖放在一旁,本来是做戏的道具,应付外人之用,景发臣看在眼里也不遑多想,视若无睹不置一声儿。

景发臣假托去给朋友家捎个口信,策马而去却是去了县城,他要向县官刘春望讨个说法,父亲景林贵好歹是一个员外哩,凭什么说杖责就杖责?

景发臣发起了书呆子的犟脾气,来在县衙大堂大声吵闹,怎么叫嚷也见不着人,便抓起砚台就摔,搬起椅子就砸。县官刘春望躲避不见,任由景发臣在衙堂之上打砸一番。

景发臣发泄了一通,仍不见刘春望,大骂:“刘春望,我和你没完;刘春望,我操你祖宗;刘春望,你个狗日的。”声嘶力竭,这才扬长而去。

其时,县官刘春望在衙门外面,躲在围观的群众后边,也把热闹来观,并且一再侧目示意,让手下人不必理会。

刘春望是个老江湖,一来,他受赵存泽威逼了,打人并非自己本意,心里也有愧;二来,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乡绅们纷纷替景林贵抱屈鸣冤哩,对立情绪很大,就让这傻小子发泄一番,也让大家伙消消气,他这位县太爷忍耐一下,也就过去了嘛。

景发臣回去了,回到赵家堡大宅的别院儿,别有洞天,也就弹弹琴、睡睡觉、看看风景,自在人儿自在上了。

景林贵听说儿子大闹了公堂,急忙着人悄悄带上银两,去到县衙赔偿,带去了一百两,县衙还回封了五十两。刘春望还给景林贵写了个慰问信,言辞恳切,这一下让景林贵颇感意外和欣慰。

过了几天,景王氏才知道儿子闯了县衙,就去到书房院儿声讨、谴责儿子。景发臣却对母亲讲,“妈,我非得那样做。我爹都是我害的,也许是个报应吧。”

景发臣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道出内情,“以前…,我考试之前都去那座荒庙,跪拜祈愿…,求神仙保佑我能高中,不但不灵验,一次比一次考的还差,我一气之下,就把神像砸烂啦,我…我也后悔了,有几次想给神仙重新塑个像,可是…,我却把两边的泥童子描绘的活灵活现。”

景王氏大吃一惊,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这话千万不要再对人讲啦,说出去不知道要倒啥霉哩。”

景发臣一笑,说:“娘,我知道啦。我还害臊呢,怎么启齿。”

景王氏就说:“那么,你告诉过吴刘氏没有?”

景发臣笑开了,说:“没有吧…,她那神婆子也不灵验,她也让我考不中。你怎么提起吴刘氏了,我就是向她求神问卦一两回,我向她男人学习了几天泥塑,那还是在老庙神像没有被我推倒之前的事儿。”

景王氏笑了笑,问:“你从省城回来,一路上太平吧。”

景发臣说:“到处都一样,到处只听说盗匪横行,没有见过盗匪一毫一毛。”

(周田生是个狠角色)

县官刘春望小题大做,以“造谣惑众”之名, 将周家庄保甲长景林贵严厉惩罚,当众杖责,此事件震动一方。

物伤其类,一些乡绅惶恐不安,探访受伤的景林贵,私下还问,何事得罪了县太爷?景林贵笑对,只说与衙门并无嫌隙,时运不济触了霉头而已。

当地名流,也有与刘春望交情深厚的,这些人组团探望景林贵,言辞之间群情激愤,替刘春望抱不平。

景林贵两个女儿的婆家,都有亲戚在朝庭做事,两亲家更是气忿难捱,鼓动景林贵向上举报县官刘春望劣迹,景林贵一概不为所动,笑着安慰众亲友,说:“正值多事之秋,防止未来的祸患才是要紧的,过去的也就罢了吧。”

亲家问:“忍气吞声,如何防患与未然?”

景林贵叹息,说:“息事宁人,不与人结怨,也许就能避免一些灾祸。”

周家庄人暗中也议论纷纷,在他们看来,一再猜测推断,都以为赵同望构结周田生打击了景家一把,景林贵一下子认怂了,而且,景林贵非常畏惧新晋保长周田生。

周田生也算当地一个响当当的人物,认识周田生的人,大多数背后不说周田生“是好人”,少数人明里喑里都说周田生很正经、有情有义,大家反正都一致,都说周田生那人非常厉害,不好惹、惹不起。

明眼人说周田生不务正业。所谓不务正业,往往是指干过很多职业,并且从事正当职业的时候干着不正当的事儿,就拿周田生来讲,他这辈子在衙门当过三次差,不当差的时候也坐过三次牢,所以秀才们在背后揶揄周田生,说他:“要么管囚犯,要么当囚犯。”

周田生投机钻营,损人利己,但是往往不欺压普通百姓,为什么?一来,欺负穷苦人无利可图,犯不着;二来,乡民都被周田生震慑到了,有意识地退让回避,就不会和周家发生磨擦、冲突。

周田生在乡下横行无忌,一直没有受到应有的报应,可见周田生智商也不一般,很会处世,“欺下必媚上”,这是周田生的江湖法则,他一向懂得趋炎附势,擅长巴结依附炙手可热的官场势力,比如,赵家是当地的官宦之家、名门望族,周田生就甘做赵府一个俯首贴耳的奴才……

周田生就是这样一个流氓,有着亡命之徒的本性。这里讲述一下周田生的胆大妄为、心狠手辣的事迹。

十五年前,周田生那时还在衙门当差,他在县城有一处店铺打算转让。当时城关有一帮地痞很著名,沆瀣一气,其中武氏兄弟最为狡黠猖狂。武俊成、武俊安乃一母同胞,一双痞棍。

武俊成想买周田生的铺子,打发中间人去向周田生接洽,同时武俊安支使狐朋狗友放出消息,暗示别人“那铺子有主儿了,都不要再打它的主意了”。

中间人代表武俊成,和周田生把铺子的价钱谈拢了,周田生说:“我急需要用钱,才这么着急出让的,分文不要拖欠才好。”

中间人则道:“放一百个心,没有那事儿。”

轮到武俊成出场了,相约在铺子里交易,他和周田生本也相识,双方客气一下就立了字据,签了协议该付钱了,这时武俊成笑说:“今天不方便,先付五十两,明天再付五十两。”

周田生却道:“这不行,有言在先。”

那个中间人急忙解围,对周田生陪笑道:“明天和今天,这能差多少?还不是一样吗,包在我身上。”

周田生指着中间人的鼻子,说:“明天我拿不到钱,我让你死!”

中间人一听也着恼了,勃然作色,怒道:“你怎么说话的,有胆再说一遍!”

周田生抄起凳子,一下就把中间人抡倒在地,又连砸几下,便被武俊成拉扯开了。

武俊成把头破血流的同伴从地上扶起来,然后断然撕毁了契约,对周田生冷冷说到:“这铺子我不要了。我看你有什么本事,能不能再把卖出去。”

周田生一听,追出屋外,在街上又把武俊成打倒在地。有两个年轻后生路过,他俩和武俊成是街坊,就帮武俊成一起打架,三人围殴周田生,人多势众居然没有讨到便宜。

武俊成怒不可遏,一边离开,一边回头对周田生叫嚣,说:“你等着,今天要你死。”

武俊成招来了一帮人,却已不见周田生了,到处找不到,便将周田生的铺面房狂砸一气。

周田生并没有逃,而是回到周家庄叫人去了。第二天,一帮周氏族人来到了县城,与武氏兄弟一伙人斗殴,直打的昏天暗地。周田生为此丢了衙门的差使,还坐了一个月的牢。

过了几年,武俊安犯了死罪,秋后,周田生谋到了衙门刽子手的差使,处斩武俊安那一天,周田生砍了武俊安六下才将他砍死,然后掷酒碗于一地血,当下就辞掉刽子手一职,扬长而去。

周田生不是莽撞之人,他有着判若两人的另一面,对于权贵殷勤而温柔,每每能够转危为安,都是由于有人庇护。

周田生曾对人讲,人这一辈子对付不了几个仇家,只要盯死一个就行了,他就盯住了武氏兄弟,持之以恒、不依不饶、锲而不舍和武氏兄弟争强斗恨,直至武氏家破人亡,妻女沦为娼妓。周田生就是通过树立并打击一个敌人,而让别人忌惮、不敢妄为与之争。

也许,周田生当年卖铺子就是一个幌子,就是为了诱使武氏兄弟上钩,树立一个强大的对手,建立自己不可一世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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