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這個詞不是方言

“外婆”这个词不是方言

來源 | 梁惠王的雲夢之澤(ID:tingzhangxiaowu)

“外婆”这个词不是方言

昨天朋友圈有人轉上海語文課本的一篇課文,說是在這篇課文裡,把原先出現“外婆”的地方,全部改成了“姥姥”,理由是“外婆”是方言,“姥姥”是標準漢語。而且《現代漢語詞典》都這麼定義了,確切無疑。

這讓我有點啼笑皆非,因為實在是黑白顛倒了。作為一名曾經的語言學者,我的專業素養告訴我,“姥姥”才是方言,而“外婆”則是通用漢語。為什麼?首先,中國古代是宗法社會,父系和母系分得非常嚴格(大概沒有哪個民族哪個國家像我們這樣執著兩系血統了),所以古書裡凡是寫到母系親屬,前面都要冠個“外”字。《說文》:“外,遠也。”也就是對一個小孩子來說,母系相當於父系來說,是疏遠的,不重要的。你看《漢語大字典》引《爾雅》是怎麼說的:

“外婆”这个词不是方言

這段義項裡明確提到,母親的爸爸叫外王父(古人把祖父稱為王父,外王父就是外祖父,也就是外公),母親的媽媽叫外王母,也就是外婆,而沒有稱姥姥。《史記》《漢書》寫到母系,都稱“外家”,眾所周知,西漢末年最大的政治問題是“外戚”當政(也就是皇帝母系那邊的親屬把持朝政,王莽這個人,就是不折不扣的外戚),而不會說“姥姥家當政”。為什麼?因為“姥姥”是地道的方言,用起來不雅,而且在漢代還沒產生。其次,漢語構詞多講究理據,“外婆”這個詞,我們一眼看到,就可以分析是指母系那邊的女性長輩。“姥姥”則完全讓人摸不著頭腦,還會產生誤解,眾所周知,金庸小說裡有個“天山童姥”,你就不知道是天山上的兒童一樣的外婆,還是指天山上童顏巨那什麼的老太婆。因為“姥”的本義是“老婦”的意思,作為“外婆”的意思,在漢語中出現很晚,目前最早的書證才是明代,我們看《漢語大字典》的相關義項:

“外婆”这个词不是方言

上面明確把“姥姥”界定為方言。我不明白《現漢》的編寫者為什麼要把這個常識倒過來,我認為這種做法是使漢語粗鄙化,使我們典雅的漢語蒙羞。

“外婆”这个词不是方言

這大概是姥姥

於是還想到一個問題。十幾年前,普林斯頓大學一批學生來北京參加暑期漢語班,學習漢語。臨時招聘漢語老師,要求語言學出身,報酬七千元人民幣。我正好是古漢語博士,於是屁顛屁顛去應聘,一個臺灣佬面試,沒說幾句就把我否了:“你南方人吧,沒有翹舌音,回去回去。”我當時自覺羞慚,自己確實普通話不好啊。後來回想起來,又覺得很無聊。美國人學漢語就一定要說翹舌音?我們學英語的話,學會德州英語能不能走遍美國?影不影響交流?開個地圖炮,我念到博士,所接觸的中國語言的名教授不少,還沒見到一個說一口翹舌漢語的。我估計如果有一個,大家還會私下覺得他學問不咋地。為什麼,因為南方方言保留的古代傳統文化確實比翹舌漢語多。昨天正好有朋友問到,我就隨便舉個例子,比如我們南昌話把兒媳婦稱為新婦,這個詞就來自漢魏,和北方話的媳婦兒不是一回事。贛南人把新婦稱為新布,是保留了重唇的古音,活化石哦。粵語把新婦稱為“新報”,也保留了重唇音,韻母還更近古,是活化石的活化石。類似的例子相當之多,所以我認為,還是南方漢語更高雅,老外學漢語就該學南方漢語,棒棒噠。萌萌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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