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如何治村?物是人非的豫南故土,总有说不完的问题

我们数千年来引以为荣的农耕文明和乡村治理,在工业化和城市化的时代巨轮前,近30年来发生了巨大变化。于是有这么一位教授,像当年的孔丘一般周游各地农村,赣南、鲁中、陕西、苏南、粤北……他叫贺雪峰,致力于回答“大国如何治村”。我一边端读《治村》,一边梦回儿时。

大国如何治村?物是人非的豫南故土,总有说不完的问题

孙金法 | 文

以往的农村是啥样的?

农村的人。90年代以前,农民固守土地。

少数留着山羊胡须、能够震住事儿的家族长者;几个猴精正壮年的村组干部;大多数老实巴交、叼着旱烟袋的苦劳力;加上半个小偷、一群媳妇、二个憨货、三个泼皮、四个酒鬼,抑或零星出去当兵的,凤毛麟角读大学的。

大抵就是一个村庄人的构成。

那时的农村人是贫穷的,见面先问吃了没有,因为娶不到媳妇或一点儿小病,常有人喝药上吊。

那时的人是重情的,逢年过节亲戚串门,从外公外婆、姑舅姨妈、表姑叔姨一路走起,只要两家彼此还有点亲戚味儿、还有点儿交情,也是格串勿论。

俺村老辈人讲,这格局从大明朱洪武当皇帝起都没有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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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的土地。

从包产到户到90年代,农村的土地历经多年农民伺弄,显得更加熟络。

小麦、稻谷、玉米、地瓜作为主粮的地位不容撼动,产量也变得比昔日的生产队大锅饭更加喜人。

于是,有了排队上缴爱国粮的壮观一幕,农家的土灶铁锅里也有了茄子辣椒南瓜豆角等各色时蔬。

有“老把式”种出又大又甜的沙瓤西瓜,有精明人把花生引种到本村,有建起大棚的蔬菜专业户,有收购粮食的贩子。

农村在春种秋收中度过寒来暑往,在炊烟袅袅中迎送人生四季。那时候宅基地是分明的,那是一家与另一家的“国界线”,虽然也有持强凌弱的霸占、多子多孙的扩张,但没有对豪宅洋楼的向往,缺乏真金白银的支撑,总体上是数十年一成不变。

农村的运作。

在我的印象中,乡镇政府拥有绝对的权威,计划生育小分队拥有无可辩驳的战斗力。

村委会的大喇叭偶尔会播放一段地方戏或流行歌曲,若是村书记或村主任清清嗓子在大喇叭里要“说两句”,那十有八九是有大事了。

大凡所有的不公平、不合理都在农民的隐忍里溶解了,偶有人跑到县城或市里上访,不管赢回来什么,这人便从上访那刻起输掉了一切。

土地是一次性分配到户的,宅基地是祖传继承的,饭食是勤劳赐予的。就这样,老人在一天天老去,子孙在一天天长大,冷热睛雨是天公的既定,红白喜事有固定的格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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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的豫南故土变得怎样了?

随着南海边那个圈里小渔村奇迹般地崛起,中国农村被工业文明照进来的一丝阳光打乱了阵脚、晃到了眼睛。

1991年我高中毕业,回到家当了几天代课老师,说好的一个月80块钱工资。可是这活没干多久,有人找到我,说:想不想到平顶山煤矿当电工,一个月足足300多!

我很惊愕:“这不可能,除非整到了招工指标?”

那人说,指标个锤子,现在兴打工!

也就是从那时起,同村的小伙伴们陆续卷起铺盖进了城,随之而来的是春节时荣归故里的各种炫耀:谁带回来三千,谁带回来八千!

再往后,女孩们也出去了,有到北京端盘子的、有到广州做电子的、有到天津当保姆的、有到深圳给人美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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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当了23年兵的我回到阔别的故乡,农村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号称千人的村子有600多人在全国乃至世界各地混事儿。沿着村边一条县乡公路,密密麻麻盖满了二层小楼,每个村庄在外形上都像极了竖着的“1”或横着的“一”,而不再是一个“○”。

上百年的老房子墙倒屋塌、断壁残垣,各种杂木野蛮生长。农村人口变成了绝对的“6016”二元结构——60岁以上的老人和16岁以下的孩童。

我的小学同学,一个入了党的退伍兵,担任村里的支书,不征粮、不派工、也似乎没有了计划生育,村里的工作变得“好整得很”。

走在村口遇到一位远房叔叔,骑着一辆绿源牌电动车,前边俩后边俩驮着他的4个孙辈正去镇上读书。

我随口问:“你们4个谁学习好呀?”叔叔代答:“学习都不中,读个初中,长大了打工去。”“打工干啥呀,要好好学习长大才了有出息啊。”叔叔说:“农村孩子,想多了没用,打工是个正事儿,能挣钱、能盖楼、能娶媳妇,生了娃长大了又能打工挣钱盖楼娶媳妇……”

大国如何治村?物是人非的豫南故土,总有说不完的问题

村上近二千亩土地,一半被几个种粮大户承包,还有数量不等的土地,因为缺水和贫瘠长年抛荒。

大户们买了大型机械,依靠机器和农药年复一年地复制粮食,品种还是小麦、玉米或烟草等经济作物。

据说收入还是不行,柴油化肥种子农药买啥啥贵,粮食蔬菜瓜果卖啥啥便宜:去年大蒜八块钱一斤在地头带着泥巴卖,今年晒干剥光八毛钱一斤还赊账收购见不着现钱。

传统农业逻辑在市场面前,显得无力而落后。

乡村是本,却总有回答不了的问题

村上最大的政治是当村干部,可能是资源有限、花头不大,已经没有太多的人对此感兴趣。

《治村》中大量记述的贿选、拉票问题在中部欠发达地区许多小村被淡化。

一是自己穷,没钱去拉选票;二是本地穷,选上村干部也难以回本儿。当村干部多少受家族势力影响,人多就行,小户人家让你当也当不成,遇到丁点儿事就可以弄翻你。

前面讲的我同学、现任的村支书家族不大,因为是正式党员、加上没人愿意当村干部才当了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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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哥们儿是《治村》中能人型、富人型村干部的代表,头脑活络加上人脉优势,很快混得有模有样。

“村村通”时修的乡村公路,有些地方已经破烂不堪;国家粮食补贴直补农民的款项有时还不能及时到位;免除农业税后的欣喜没有持续多少年,农民转而期盼土地确权流转不干活就能按月拿钱。

农村像一道阅读题,一段平常的文字,似乎有回答不完的问题。

农业、农村和农民,这是我们的根儿。正宗的城里人,往上数几代也是农民。没有人敢忘本,没有人轻言放弃农村。但谁来赐予破解“三农”问题的密钥?显然,贺雪峰们不能。他能提出问题,已是难能可贵。

孙金法,45岁,河南社旗人,浙江师范大学文学硕士,现供职于浙江。

豫记,全球河南人的精神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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