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粒和麥糠友好地分離

謹以此文獻給我們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父輩和養育我們的山東大地及曾經瘋玩瘋長的童年。

麥粒和麥糠友好地分離

隨著土地種植面積的減少與機械化的高度普及,現在的麥收麥種,似乎是分分鐘就能完成的事情了,一切都是機割機送機播機種,晾曬全部在柏油公路上進行,指點地塊兒,支點工錢兒,看看、晾晾、收收,沒幾天,過麥完成了。

過麥完成了?這可不是那個十九世紀八十年代以前的過麥。

還記得那弓腰彎背的手工割小麥嗎,那拉麥個子的畜力車呢,那馬拉碌碡打場、人工起場與揚場?那梳麥秸,獨輪車往家送糧食呢?那高高的曾作為“跳臺”的麥瓤垛,那似乎走不到頭的拾麥子的地塊兒呢?

那吃白麵餅就鹹魚鹹鴨蛋,那齁鹹而腥氣的青條杆呢,那因搓麥子吃而整天綠綠的手心,那支老冰棍還記得否?

那摸家臣套節留逮乖子捉魚撈蝦下灣偷瓜的麥假呢?那“都來~~~賒大--抱雞嘍!”的叫賣聲呢?

讓我們把鏡頭推遠、時間定格,那童年的過麥又浮現臉前……

麥粒和麥糠友好地分離

丫籃兒鳥剛叫,勞力們便會到達地頭,抽袋煙稍事休憩,隊長進行簡單分工,太陽昇起後不久,露水一竭,割麥子便開始了。

只見領頭的扎著麥腰(讀yuè)子,弓著腰,左手虎口張開刖住麥穗稍下位置,右手持鐮勾住前方另外的往回一帶,左手迅速握住,右手前送鐮刀在離地面十釐米處往回拉帶,一大把麥子便已割下,右手順勢抽出一根麥腰子,地上一鋪,將麥子放在上面,左右兩個扶腰子的迅速跟上,每人只幾把,一個足夠大的麥個子便躺在那裡了。

好的把式,割麥子時,能左右控制到八耬十六腳兒,並且幾乎不漏掉,看不到怎麼用力,刷刷刷,麥子已躺倒一大片。

捆麥子的人,一般是年紀稍大一些的伯伯,只見他們雙手各拽住麥腰子的一頭,先相向再交叉,順勢一抽一緊,踏上一隻腳,再一擰一塞順勢提起一墩,一個麥個子便立在地上了。

割麥子,需要雙手嫻熟協調的配合,姿勢因人而異,站著蹲著都能進行;捆麥子,需要用力的恰當把控,要恰到好處,鬆緊合適。

由於人們勞動的投入,沒多長時間,一塊麥地已結束戰鬥。稍事休息,割麥的主力會移作他地繼續,拉麥子的馬車登場了。

每趟車都裝的滿滿的、高高的,鞭掌不時的打一個響鞭,呵斥一下牲口,騾馬也似乎奔的更加有力。偶爾兩車相遇,空車會及時的讓路,而滿載的也會順利的通過。

麥粒和麥糠友好地分離

其實,在正式開鐮前,很多準備工作便已搞定,比如碾場,比如拾掇騾馬大車等。

碾場,是最早準備的正式工作。

碾場,就是拾掇場院,存儲麥個子、梳麥秸、打場、曬麥子、分麥子和存放禾麥瓤的地方,一般是較為平坦面積較大離水源不是太遠的地方,一個生產小隊獨立使用一塊地。

碾場,得首先把場院表面的土弄起來,一般是套上牲口,用耘鋤勾拉,然後人工用鋤頭找勻,再用菜耙子擋平,撒上水,在合適的溼度時撒上乾草或麥瓤,用牲口拉著碌碡反覆碾壓,這樣表面會很堅硬,在水泥面奇缺的當時,這是打場曬糧的最佳去處。

騾馬大車也是必須要拾掇好的,這是運輸工具。牲口,尤其是騾馬,要適當加點大料(用鹽水煮過的熟大豆)增加營養,保證它的體力,不至於耽誤營生。

場院裡,麥個子漸漸多了起來,被垛成了高高的垛,更有馬車不斷地拉來。豐收的喜悅,已初現在人們的臉上。

拉完麥個子,緊跟拾麥子,這是保證顆粒歸倉的最後一道工序,是我們這些放假助收的學生和部分老人的任務。

拾麥子,剛開始還你追我趕、熱火朝天的。漸漸地,隨著漸已升高的太陽,早已喝乾的水瓶,遙似漫長的麥田,麻癢難耐的皮膚,一切,已不再是當初的啟動,步履放慢,手已累癱。

麥粒和麥糠友好地分離

“冰棍,賣冰棍!”——

這個誘人的聲音出現的那麼及時,那蓋著棉被的冰棍箱已隨自行車停在地頭,可惜我們囊中羞澀,即使是幾分錢的零花錢,那時的你有還是他有?

恰是隊長在就好了,他極有可能會拿出幾毛錢,每人賞賜一支冰棍,那硬硬的、涼涼的、甜甜的冰棍!

當然,這隻冰棍或許會激發我們巨大的戰鬥力,把這片地裡的麥子拾得乾乾淨淨是最有可能實現的了。

那時我們住的都是泥坨牆的草屋,需要用麥秸去覆蓋屋頂(繕屋),出於防水和保暖的需要,麥秸需要幾年換一次,每次都需要大量的麥秸。梳麥秸,便成每家每戶必須的工作。

在大人們梳麥秸時,開始我們還會幫他們尋找拖拉長的竹性的麥個子,不久我們就會爬進用麥個子搭成的人字形的屋子,或藏進摳麥瓤垛而形成的小洞

,自個玩兒或相互追逐打鬧,大人小孩各得其所。

麥粒和麥糠友好地分離

打場,一般在正午或略微偏後。

經過幾天烈日的考曬,場院上的麥穗已全部或基本曬乾曬焦,套上騾馬,一匹或幾匹,拉著一個或幾個碌碡,牽著繩,揚著鞭,指揮騾馬做圓周運動,幾圈或一段時間後,騾馬休息,人們一擁而上將麥瓤翻轉過來,騾馬繼續,如此這般,反覆幾次,場打完了。

接下來是用耬和叉或耙子將打壓下麥粒的麥瓤收走,在場院一邊垛起圓的或長的垛,是我們曾經的“跳臺”;然後用木鍬或擁板或推板將麥粒和麥糠的混合體堆成堆,這叫起場 。

下一步,便是把麥粒麥糠作分離處理,叫做揚場。

揚場,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操控的,需要“藝兒”。只見揚場的把式雙手持小甩簸箕,身體微轉,向前上方用力甩出,麥粒和著麥糠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後,麥粒和麥糠友好地分離,麥粒逆風落在較遠位置,麥糠順風落在另一邊,塵土則飄向遠方。一收一揚,一鏟一放,是標準的勞動畫面。

我也曾試著揚場,可麥粒和麥糠卻是那麼的不聽指揮,簸箕是甩出去了,可是它們落下的方向卻是對準了我自己,麥粒落了一頭,麥糠撒了一脖子,好尷尬,遭到呵斥和嘲笑姑且不說,是真的玩兒不了。

麥粒和麥糠友好地分離

打好曬乾揚淨的麥粒被堆放好,或圓狀,或長嶺狀,靜靜地躺在場院裡。最終通過三種渠道解決掉:留麥種、交公糧、分給生產隊的每個成員。

分小麥,一般按人頭和工分兩套辦法同時進行。

在會計和隊長的指揮下,先稱好口糧數,按照一定的順序倒在地上,將寫有戶主名字的小紙條壓在上面;再根據工分數分,也是一堆堆的,也是名字壓在上面……

分糧結束後,確認無誤了。人們便一擁而上,找到自己的糧堆,開始裝袋子,開始往家搬運,開始交流感受。一切都迅速的,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在接下來的一年裡,這將是人們的細糧。民以食為天,家裡有糧心中不慌,在那個年代,所謂的爛莊破隊窮人家,首先所對應的就是糧食數,直接決定著適齡青年小夥們的娶媳婦大問題。

過麥,從時間跨度上涵蓋了麥收麥種。

小麥收上來了,繼以秋糧的種植。所謂的忙秋忙麥是不對稱的,三秋不如一麥忙即是明述。

麥粒和麥糠友好地分離

而現在,孩兒們也不用放麥假了。過麥,與他們已經沒有關係了,他們需要揹著大書包繼續著連續堅守在教室裡的的日子。

當然,他們不會也不必思考諸如怎麼人家“給”的杏和爬牆“偷”來的不一個味道呢,爬窗戶弄來的大料甚至不如從牲口槽裡摳來的好吃,那幾分錢一支的冰棍怎麼會融化的那麼慢、冰水會那麼甜等之類的“怪”問題,不需要也不可能做到下灣前要賄賂同班女生不要開學時告狀,避免被老師罰站的尷尬;偷瓜後則要狐朋狗友共享,做到有福同享的仗義……

瘋玩兒的麥假,較他們而言,已是神話世界。

又到麥收時節,心中癢癢的、悵悵的,過麥那情那景依稀在昨卻早已今非昔比,好想帶上斗笠、挽起褲腿、捲起袖子,走起,過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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