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長蘇用榛子酥試探蕭景琰,知道真相後確不知如何面對

 

梅長蘇用榛子酥試探蕭景琰,知道真相後確不知如何面對

蕭景琰大婚之日,殿門外突有內侍稟道:“啟奏太子殿下,客卿蘇哲前來朝賀殿下大婚之喜,現在儀門外侯宣。”

從九安山回來,兩人一個忙一個病,又有重重心結繞在其間,雖然彼此消息傳遞仍是十分緊密,但卻是許久沒有再見面了,因此乍一聽到蘇哲求見,蕭景琰一時竟有些恍惚,怔怔地看著那內侍,半日無語。

“殿下,蘇先生特意來賀喜,殿下不請進來嗎?”沈追奇怪地問道。

“哦,”蕭景琰回了回神,忙道,“快請蘇先生進來。”內侍躬身退下,片刻後便引領著梅長蘇進入殿中。這段時間蕭景琰已經稍稍平復了一下心緒,控制著自己不要露出過於激動的表情。垂目緩行的梅長蘇比上次見面略瘦了些,不過氣色卻稍稍轉好。他今天穿著一襲秋水色的蜀緞長衫,手執一把素扇,烏髮束頂。襟袖微揚,望之飄逸清雅,氣質如玉。但斯人斯貌看在已知真相的蕭景琰眼裡。卻如一把尖刀在胸口直扎一般,令他幾乎難以直視。

“參見太子殿下。”

“此係內殿。蘇先生不必多禮了,請坐。給先生上茶。”

“謝殿下。”梅長蘇欠了欠身,先不落座,而是示意身後地飛流呈上禮盒,笑道:“殿下立妃大喜。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請笑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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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琰命侍從接過,見沈追蔡荃一臉好奇的表情,笑了笑打開,一看裡面只是一對普通的淨脂玉瓶而已,便知梅長蘇不欲引人注目之意,於是也只客套了一句:“先生費心了。”

飛流第一次來東宮,遞交完禮盒。就開始左看右看,蕭景琰知道梅長蘇寵他如弟,也不想拘束了這個少年。 便命他可以隨意在東宮各處戲耍,不過梅長蘇還是補了一句“就在前面院子裡玩”。才將他放了出去。

“蘇先生, 我前一陣子去拜訪你,說是病了。 如今身體可有大安?”沈追在蕭景琰這裡向來不會太拘束,所以梅長蘇一在他對面坐下,他便關切地問道。

“多謝沈大人掛念,不過是因為炎夏,喘疾發作而已,沒什麼大礙地。”

蔡荃也知道他生病的事,皺著眉頭道:“蘇先生國士之才,竟為病體所限,實在令人遺憾,難道就沒個根治地法子?”

梅長蘇掃了蕭景琰一眼,不想繼續再談這個話題,於是笑了一下,淡淡地道:“一切自有天命,慢慢治吧。 對了蔡大人,聽說範御史落水而亡的案子,刑部已有新的進展了?”

“是,此案的真兇很聰明,設了一些迷障,想要誤導刑部查案的方向。不過這案子顯然並非預謀已久,而是倉促下手地,所以留下了很多蛛絲馬跡,口供也有破綻。 先生當然知道,在任何一樁兇案中,只要誰在說謊,誰的嫌疑就最重,就算不是兇手,至少也是知情者。主理此案的歐陽侍郎是個最能從細微處破解迷團的人,要想騙他,可比騙我還難呢。”

“這麼說,被刑部拘押起來的那個……叫什麼的小妾,就是真兇了?”沈追問道。

“暫時還不能如此定論,但她的謊言最多,行為也最可疑,被拘捕前還曾經試圖潛逃,這些都是加重她嫌疑的事實,不過這個女子口硬,目前還在強撐,而且……暫時也還沒有找到關於她令人信服的殺人動機……”

“聽說她是滑族人?”梅長蘇隨口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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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算半個,她母親是滑族,父親卻是梁人,按現在一般人地看法,她更應該算是梁人才對。”蔡荃挑了挑眉,看向梅長蘇,“這個身份是在追查她的來歷時查出來的,我們也沒怎麼重視,難道蘇先生覺得……這一點很要緊嗎?”

“也不是,”梅長蘇笑了笑,“是因為我最近總是在想夏江會逃到哪裡,所以一聽到滑族,就未免敏感了一些。”

蔡荃有些驚訝地問道:“夏江和滑族之間,有什麼聯繫嗎?”“你不知道?”沈追睜大了眼睛看向好友,“滑族末代地公主,曾是夏江的情人呢。”

“啊?”

“當年滑國被吞滅之後,很多貴族女眷都被分發到各處為婢,”沈追簡略地講述著,“夏江地夫人有一次見到滑族公主寒冬臘月在外浣衣,心生憐憫,便將她帶回自己府中,視之如妹,誰知一來二去地,這公主竟跟夏江勾搭在了一起。夏夫人也是前代懸鏡使,性情很是剛烈,一怒之下,就帶著兒子走了,到現在還不知道人在哪裡呢。”

“聽起來這可不是小事,”蔡荃怔怔地道,“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呢?”

沈追橫了他一眼,“璇璣公主七年前就死了,你五年前才調任京官的,那時候事情早已經涼了,夏江那個身份,又是個半隱半現地人,你這麼嚴肅,誰沒事幹了跟你聊他的風流私事啊?”

“可是納滑族女子為妾的富貴人家很多,就算夏江的情人是個公主,那到底也是亡了國的,很值得注意麼?”

“看來蔡大人不太瞭解璇璣公主這個人,”梅長蘇正色道:“她可不是隻依附情人度日的等閉之輩,當年滑國未滅前,她就是掌政公主之一,地位僅次於後來戰死的長姐玲瓏公主,只是她更狡猾,更善於隱藏自己的鋒芒,使得很多人都沒有意識到她的危險,但其實,這位璇璣公主對於很多滑族人一直都有著驚人的控制力,雖然現在她已死了,但夏江多多少少還是從她那裡承繼到了一部分這種控制力。

如果蔡大人查不到其他的殺人動機,也不妨考慮一下滅口的可能性。”“滅口?”

“也許範呈湘發現了自己的小妾在向夏江施以援手,也許範呈湘本人就曾經是夏江的庇護者,後來為了某種緣故想要告發……夏江掌管懸鏡司多年,他一定有著我們難以想象的暗中力量,不早點把他挖出來,難說他還會對太子殿下造成什麼樣的危害……”

蔡荃眉睫一動,沉吟著道:“先生所言甚是。如今夏江在逃,無論是對殿下,還是對刑部,這都是一樁大大的心事,就算這案子只跟夏江有一丁點兒的聯繫,也要先把這一點給查清排除了才行。”

“是啊,如果這只是一樁普通的兇案還好,若真與夏江有關,倒是一個追查他行蹤的好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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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歐陽侍郎將目前案情的記錄文案整理了給我,我恰好帶著在路上看,先生要不要也看看,說不定能發現什麼我們疏漏了的地方呢。”

梅長蘇還未答言,一直在凝神靜聽的蕭景琰清了清嗓子道:“蔡卿你行事已經很周全了,蘇先生大病初癒,不要讓他勞神,大家說點輕鬆的話題吧。”

蔡荃本來正在伸手朝袖中摸案卷,聽太子這樣一說,動作不由僵住。蕭景琰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控制得很淡,讓人判斷不出他明確地出言阻止,是真的體貼梅長蘇的身體呢,還是不高興看到蔡荃就這樣把刑部的案卷拿給一個無職的客卿翻看。

旁觀的沈追心思更敏捷一點,瞬間便聯想到了這兩人已經有好久未曾見面以及蕭景琰剛才遲疑了一會兒才請梅長蘇進來的事實,難免會猜測太子是不是在有意疏遠這位以機謀見長的麒麟才子,心頭咯噔了一下,立即向蔡荃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請罪。

“臣思慮不周,確實不該麻煩蘇先生,請殿下見諒。”蔡荃也不是笨人,當即領會了意思,細想自己剛才談得興起,行為確有不妥,忙躬身施禮。

蕭景琰並不在意這兩個尚書有什麼樣的誤解,不過他卻不希望梅長蘇也有同樣的誤解,於是又解釋道:“聽說先生的病還是要以清閒靜養為主,何況先生到東宮又不是來討論案情的,指點一下就行了,細節方面就不必費心了吧。” 梅長蘇深深地看了蕭景琰一眼,見他的視線不自在地閃避了一下,心頭不禁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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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追呵呵笑著打圓場道:“殿下說的是,都怪蔡大人,人家蘇先生是來給殿下賀喜的,結果茶沒喝一口,點心也沒吃一塊,你就拉著人家說案情!”

其實範丞湘的命案是梅長蘇先提起的,不過蔡荃再耿直也不至於這個時候來爭論計較這個,當下含含糊糊地嗯了幾聲,算是認了沈追的話。

不過他認了,梅長蘇卻不知為何不肯下這個臺階,竟笑了笑道:“殿下好意蘇某心領,不過蔡大人的這份案卷我還真的想看,殿下不介意吧?”

 聽他這樣說,沈追和蔡荃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幸而蕭景琰似乎沒有因為被違逆而生氣,他只是猶豫了一下,便道:“既然先生有此興致,那蔡卿就請先生指教一下吧。”

蔡荃與沈追快速地交換了一下眼色,從袖中取出案卷,遞給了梅長蘇。 案卷並不很厚,大約有十來頁的樣子,訂得整整齊齊,字跡小而清楚。梅長蘇接過來後,先向蕭景琰告了聲不恭,之後便朝椅背上一靠,姿態很放鬆地翻看了起來,可是他看他的,其他三人總不能傻傻地在一邊等他看完,更何況坐在上首的,還是一位尊貴無比的太子殿下,所以沈追飛快地轉動腦筋找了個話題來活躍有些冷場的氣氛。

“殿下,下月就是陛下的聖壽千秋了,記得去年殿下獻了一隻好俊的獵鷹,陛下甚是喜歡,今年想必殿下一定有更好的賀禮了,呵呵呵呵……”

“對於人子而言,最好的賀禮就是孝心,只要我齊身修德,理政不失,送什麼父皇都會喜歡的……”蕭景琰努力以平常的態度,繼續與蔡沈二人交談,只是時不時,會朝梅長蘇那邊瞟上一眼。梅長蘇並沒有注意室內其他三人在談什麼,他似乎真的被案卷內容吸引住了,一頁接一頁地翻看著,神色很專注,只是偶爾端起茶來喝上一口。 蕭景琰的視線再次轉過來的時候,他剛好正把茶碗朝手邊的小桌上放,手指無意中碰到桌上擺著的一盤點心,便隨手拈了一塊起來,看也不看就朝嘴裡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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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追和蔡荃突然覺得眼前一花。閃神之間蕭景琰已經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一把抓住梅長蘇地手,快速地將那塊點心從他的嘴邊奪了下來。遠遠丟開。 這離奇的一幕使得所有人都僵住了,就連蕭景琰自己在做完這一系列舉動之後。 也立即意識到不妥,變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目光遊動地道:“這點心……不新鮮了……”

太子東宮端出來待客地點心會不新鮮,這種說法實在是太新鮮了,新鮮到他解釋了這一句之後。 效果還不如他不解釋的好。 梅長蘇地目光,慢慢地移到了旁邊小桌上,那裡擺放的是一份細點拼盤,有芙蓉糕、黃金絲、核桃脆,還有……榛子酥…… 從表情上看,梅長蘇似乎沒有什麼大的震動,只是慢慢垂下了眼簾,面色漸轉蒼白,根本看不出他此刻心中劇烈的翻滾與絞動。 原本僅僅是有意試探。然而真正試探出結果之後,他卻覺得說不出的難受,胸口一片緊窒一片冰涼。 蕭景琰依然抓著梅長蘇地手腕。

曾經健壯有力的手腕,如今虛軟地輕輕顫抖著。令他胸口如壓磐石。不由自主越握越緊,緊到想要把全身的力量都轉輸過去。不過除此以外。蕭景琰沒有敢做出任何其他的舉動,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因為坐在面前的是他最好的朋友,但同時又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朋友。林殊歷劫歸來,已不是當年經打經摔象是白鐵鑄成的林殊,蕭景琰不願意在這個敏感的時刻做錯什麼,說錯什麼,所以他只能握著那隻手,默默無語。良久之後,梅長蘇輕輕掙開了他地攥握,扶著座椅扶手慢慢站了起來,灰白的雙唇微微抿著,低聲道:“我家裡還有點事,請容我告辭。”

梅長蘇用榛子酥試探蕭景琰,知道真相後確不知如何面對

“小……”蕭景琰張了張嘴,到底沒敢喊出口,只能看著他轉過身去,步履緩慢而飄浮地向門外走去。

一旁的沈追和蔡荃已經看呆了,兩個人都鼓著眼睛,微張著嘴,表情如出一轍,不過現在蕭景琰早就忘了他們還在這裡,在殿中僵立了片刻後,又追了出去。 梅長蘇儘量想走得快些,但大病初癒又情緒激動,四肢和臉頰都是麻麻地,剛走到廊外的長階,膝蓋便一陣顫軟,不得不停下來扶著欄杆喘息。雖然沒有回頭看,但梅長蘇知道蕭景琰地視線還追在後面,因此咬牙撐著,不想在這個時候顯出任何虛弱之態。他們以前直並肩成長,他們一起賽馬,一起比武,一起爭奪秋獵地頭名,一起上戰場面對烈烈狼煙;他們前鋒誘敵,被數十倍的敵軍包圍時,一起背靠背殺出血路。驕傲而又任性地林殊不能想象,有一天景琰會奔過來扶住自己軟泥一樣虛弱無用的身軀,用同情和憐惜的聲音說:“小殊,你沒事吧?”不能想象,也不能接受。所以他逃避,想要快些離開這裡,回到蘇宅冷靜情緒後,再慢慢地想,慢慢地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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