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大连旅顺老铁山的农村,听老人讲“海南丢”的故事

辽东半岛的最南端,有这样一个地方:它的西面是渤海,东面是老铁山,在山与海之间,是一片面积不大的坡地。明清之际,陆续有人携家带口从胶东半岛漂洋过海,落户在这里。这些移民们以姓氏为单位,分散居住。一开始,每个聚落可能只有一家一户,住处也仅仅是窝棚。后来,经过很多代人的打拼,一家一户逐渐变成了百户左右的村庄,窝棚也变成了瓦房。这些本来无名的聚落,也慢慢有了称谓,虽然都很简单。大部分都是在姓氏后面加上一个家字,如于家、陈家、刁家、郭家等,这些家字村,就构成了现在大连市旅顺口区铁山街道南部的主体。

探访大连旅顺老铁山的农村,听老人讲“海南丢”的故事

1、尹家村的历史

尹家村,是这些家字村中的一个。从位置上说,尹家村居于上述诸村的中心,向东南可达郭家、陈家;往西往北可到刁家和于家。正因为于此,在历史上日本侵占旅大期间,也曾在该村附近的高坡上,设置了一个派出所,用来控制周围诸村。这段往事,是笔者近日探访尹家村时,听村里78岁的尹老爷子所讲。“到了1945年,那个地方就倒了。”尹老爷子后来又补充说。(倒了,在胶辽方言中一般是形容店铺关门倒闭的意思。)

如同多数村子一样,尹家村的年轻人大多也已经到了城市里打拼。住在村里的,多数是像尹老爷子这样的长辈。不过,也正是这样的长辈,还在传承着尹家村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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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口口相传毕竟不如文字记载准确。以尹老爷子的年纪,也只是大概知道建村始祖来自胶东半岛的登州府,但究竟是何县何村,已经说不清楚。这一信息原来记录在尹家村尹姓的家谱上,但家谱已经失传了。

庆幸的是,尹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算走南闯北过。他曾坐船出差,沿着祖先当年来辽东的路,返回过胶东半岛的蓬莱办事。在跟当地人打交道的时候,他偶遇一位住在栾家口附近的蓬莱同姓人,一打听,两地的辈分用字一模一样。“看来应该是蓬莱迁到铁山的。”尹老爷子这么判断。

那位蓬莱同姓人也颇为讲究,执宗亲之礼,尽地主之谊,在家里设宴,热情招待了尹老爷子。多年之后,回忆起这段往事,老爷子深有感触,“捏(人家)还在家管的饭。”老爷子说。

2、海南丢的心绪

从山东迁到旅大的人以及后裔,习惯自称为“海南丢”,大体就是字面意思,从海的南面(老家)丢过来的。有趣的是,这个称呼在旅大颇为流行,但在山东老家,却鲜有提及。如果你问胶东人“海南丢”是什么意思,没来过大连的可能都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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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东,对于渡海北上的人,一般都笼统称之为“闯关东”。如果在外混出了个模样,衣锦还乡,乡里就会称之为“关东客”。与“海南丢”相比,“关东客”这个词显然充满了高大上的意味。这两个不同的称谓,实际上也可以隐约看出闯关东的人们的复杂心态。他们在故乡面前,尽量展示自己的光鲜;在外打拼时,则难掩心中的脆弱。这种脆弱,是思乡和对未来担忧的情绪混合,如今离开故乡在大城市打拼的年轻人,恐怕也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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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的心绪,使得“海南丢”对故乡或多或少都心存敬畏。这种敬畏,在很多方面都有体现。

探访尹家村的时候,尹老爷子说,村里在老辈有过家谱,但并没有家庙。这并非个例,在旅大地区的农村,鲜有修建家庙者。

古人讲究礼法,同一宗族,在同一家庙中祭祀。倘若另建家庙,相当于别立分支,在礼法亲疏关系上,就与本宗逐渐疏远,直至形同路人。旅大农村,之所以很少修建家庙,推断之下,应该是不愿切断与故乡的联系。从晚清直至民国前期,旅大人回山东祭祖,山东人修谱将旅大列在册中,这些现象,十分普遍。

3、难以捉摸的未来

随着时代的变迁,“闯关东”早已经成为历史名词。

从史料记载来看,从山东到关外最后一批成规模的人口迁徙,是在上世纪的五六十年代。此后,跨海北迁的人逐渐变少。尹家村的老人们,也观察到了这一变化,“这两年过来的人真是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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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移民的减少,带来的是文化输入的减弱,这一点在大连市区表现的更明显,传统的海蛎子口音当中,逐渐开始掺入其他味道。相对于市区,旅顺铁山附近这几个家字村,算是保留传统比较好的地方,尹家村那几位讲故事的老人,口音都很地道。

不过,虽然人的迁徙减少,但物的交流仍频。尹家村和周围的村子都种了很多樱桃,老人们说,以前是种的苹果树,十几年前,开始跟山东学着种起了樱桃。

在新移民减少的情况下,如何保持文化的一脉相承?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大的话题。对此,尹家村的老人们倒是有个好主意,这个主意其实并不新鲜。“如果(跨渤海)隧道开通了,两地之间交流就更多了,这些事就不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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