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是個高學歷的刺客來殺我

五代人物剪影系列之三:忠勇善謀嚴可求


嚴可求是一名謀士,謀士的智慧須在位於幕前的權貴相爭的縫隙中得以窺視。嚴可求是一名幕僚,幕僚的命運須伴隨所輔佐的權貴的道路方得以鋪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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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從吳王楊行密說起。楊行密打天下的時候,妻弟朱延壽跟著一起摸爬滾打過來,待得了江淮的地盤,李唐又封了吳王的尊號,楊行密就有些想就此收手的意思,史載“思漸休息”。但是,楊行密手下有幾個大將不幹,這幾個大將一個叫田頵,一個叫安仁義,還有一個就是朱延壽。田頵和安仁義先後都起兵造了反,也先後都戰敗被殺。

剩下這個朱延壽,楊行密想用點省事的辦法。但朱延壽的姐姐朱氏,恰是自己的老婆,所以要想剪除朱延壽,必須得先穩住自己的老婆。於是,楊行密突然有一天眼睛開始看不清東西,不是認錯人就是撞上牆,而且摔倒了半天爬不起來。

這一天,楊行密又撞了一根柱子,暈乎了很久才醒轉過來,然後就一邊哭一邊對扶著自己的朱夫人說:“我事業剛有成色眼睛就瞎了,這是老天要廢了我啊,我的幾個兒子都不中用,只有把我的事業託付給延壽,我才死而無憾啊!”朱夫人聽了丈夫的話,特別高興,一高興就把自己的弟弟找了過來。估計朱延壽以為姐姐這次召喚是好事臨門了,興沖沖來到楊行密的臥室,而就在這個臥室的門口,朱延壽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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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顯然是一條欲擒故縱之計,而這條計策,正出自於徐溫的門客嚴可求。徐溫剛出道的時候,根本就不在楊行密“三十六英雄”的大名單裡,而也正因為此次獻計,徐溫才得以正式進入了楊行密的核心圈。徐溫因功升遷右衙指揮使。

905年,楊行密去世,長子楊渥襲吳王位。楊渥是個年輕的小夥子,這一年他才20歲。少年得志,守成不易。楊渥和父親有一點倒挺像,能“日行三百里”。不過,對楊行密而言,那是打仗;對楊渥而言,這是溜出去愉快的玩耍。楊渥愛玩,一出去誰都找不到,急得這幫大臣團團轉。

楊渥有運氣,906年江西內亂,楊渥派大將秦裴攻洪州,順利地把鎮南節度使鍾匡時給活捉了回來,於是地盤擴展到江西。楊渥這下來勁了:“你們不是說我整天只知道玩嗎,你看我這不是三下五去二就開疆拓土了嗎。”左衙指揮使張顥、右衙指揮使徐溫,總得勸諫勸諫。這下楊渥不幹了:“來來來,要不你們殺了我。”於是,張顥就把楊渥給殺了。楊渥死的時候,也才23歲。

張顥殺了楊渥,準備自立門戶,徐溫問嚴可求這可怎麼辦?嚴可求說這個好辦。來日,張顥把頭頭腦腦的人物都召集到宮中,然後問大家:“就目前這個情況,誰來主持大局啊?”張顥連問了三遍,大家均默不作聲,張顥急了。嚴可求一看張顥急了,才來到張顥眼巴前悄悄地說:“那還用問嗎,肯定是您啊,但現在就這麼幹,還是有點急了。你瞅瞅,別的不說,先王那些舊屬像劉威啊李遇啊等等都帶兵在外,這些人還沒有搞定。我們不如先名義上輔立個楊氏幼主,然後慢慢地收拾那些人,事情就好辦多了。”聽了嚴可求一番話,張顥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嚴可求看到張顥正猶豫不決,於是快步走入旁室又很快走出來,從袖筒裡拿出一張手書的教令來,說:“嗣王母親史夫人有令,楊家創業不容易,大兒子楊渥無福消受,二兒子楊隆演按順序應接班,大家莫要負我楊家好好做事。”嚴可求把這幅教令讀的那是“辭旨激切,聞者感動。”於是大家都表示就按夫人的指示來辦吧,張顥看著這情況也難達目的,只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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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楊渥的母親史夫人,哪裡是能處理這種情況的人,嚴可求這張小紙條,不過也是自己匆匆草就的而已。但也正是嚴可求的假傳“懿旨”,於亂象中權宜行事,方使得楊氏一脈沒有這麼快就給滅絕。

楊行密次子楊隆演賴嚴可求之謀得以繼立吳王,張顥因此而與徐溫產生摩擦。原本初,密謀殺掉楊渥的,不單是張顥一人,還有徐溫。現如今,張顥成為罪魁,而徐溫成了功臣,張顥自然不服。於是乎,張顥欲借楊隆演之手,要將徐溫調往潤州。

嚴可求與徐溫分析說:“現在捨棄右衙指揮使之職而出往外郡,禍將至矣。”徐溫問計將安出。於是嚴可求找到張顥說:“你和徐公都是先王遺命輔佐之重臣,現在要是徐公調往外郡,人們就都會說是你要奪其權,要其命,你信嗎?”張顥當然不會認,可是他也擺出一副無奈狀:“事已至此,我又能怎麼辦?”嚴可求還是那句口頭語:“這個太簡單了。”次日,大傢伙又湊在一塊的時候,嚴可求對徐溫說:“一粥一飯之恩尚不能忘,更何況你是楊氏三世的重臣,現在新王初立,百廢待興,你自己跑到外面享清福,你心安嗎?”徐溫見好就收:“既然大家這麼挽留我,那我就不走了吧。”徐溫“由是不行”。

張顥恨死了嚴可求,鬥嘴是鬥不過,那咱就從肉體上消滅你吧。於是,張顥派了一個刺客去刺殺嚴可求。刺客到時,嚴可求正在書房寫字。嚴可求問刺客:“你來幹嘛?”刺客說:“奉張顥之命,前來殺你。”嚴可求說:“殺我可以,讓我寫完。”刺客說:“好的。”於是,刺客站在旁邊看嚴可求寫字,“可求操筆為書,語語激烈,刺客頗識文字,不禁心折”。

張顥要是有機會得知此事,一定會後悔應該派個不懂文墨的刺客,可巧就巧在這個刺客懂,於是刺客說:“那算了,我不殺你了,但你得給我點東西回去覆命,證明我來過。”嚴可求說:“呵呵,東西隨你拿吧。”於是刺客拿了點東西回去找張顥,張顥差點沒氣死:“我又不缺錢,你弄這些東西回來幹啥,你是刺客不是小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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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給張顥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張顥也不會再有機會派出新的刺客了。刺客走後,嚴可求立刻稟報了徐溫,第二天,徐溫就派了三十個人,直接到張顥上班的地方把他給殺了。自此,徐溫一人獨攬大權。

917年,徐溫將重心移往金陵,留下養子徐知誥守潤州。徐知誥在潤州政績頗有起色,嚴可求曾跟徐溫表示:“徐知誥畢竟不是親生兒子,他在潤州已有獨立門戶之意,若不提前下手除去,恐成後患。”五代時期,收養一大幫兒子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有時候養子跟親生兒子比,待遇也不會差到哪裡去。畢竟,養子也是兒子,於是徐溫沒有聽從嚴可求的建議。不過,還是得佩服嚴可求的眼光忒毒,這個徐知誥,就是後來滅掉吳國成為十國之一南唐帝國的開國皇帝。

嚴可求的建議,徐溫是沒有聽進去,但是卻被徐知誥聽到了,於是徐知誥開始惦記上嚴可求,首先就是要把他調往外地,然後才好下手。嚴可求政治生涯中的最大考驗,由此到來。

嚴可求就是嚴可求,對於自己的命運之戰,他沒有從徐知誥下手,也沒有從徐溫下手,而是另闢蹊徑從楊隆演身上下手了。當然,楊隆演不過是一尊泥塑菩薩,說話不算數的,但是他位置擺在那裡,人家至少還是吳王啊。

嚴可求對徐溫說:“大唐滅亡至今也有十二年了,吳國一直沒有改變唐朝年號,已經對得起李唐了。現在梁兵戰事不利,如果改天李存勖得了天下,難不成我們吳國還要向他俯首稱臣嗎?還不如干脆現在我們吳國自己先建國自立好了。”這話,算是說到徐溫的心坎裡了,因為此前不久他也這麼幹過,但是楊隆演沒有答應。對徐溫而言,楊隆演升格做了名義皇帝,他就能升格做實際皇帝。對嚴可求而言,不管你誰做皇帝,至少我當下這個困境算是熬過去了。果然,徐溫讓嚴可求繼續去推進這個事情,並且告訴養子徐知誥不要把嚴可求調往外地了,嚴可求在這個轉折點成功化險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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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五代史》載:“(嚴)可求善籌劃,(駱)知祥長於財利,(徐)溫嘗以軍旅問可求,國用問知祥,吳人謂之‘嚴駱’。”嚴可求隨機行權,力挽楊氏於水火,不可謂不忠;利刃之下,以正氣而屈人之兵,不可謂不勇;獻策行密,遊說張顥,鼓動徐溫,正可謂善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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