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許多討論單口大王劉寶瑞先生的文章,非常感慨。劉寶瑞先生不光單口獨步天下,若您聽過劉先生的那些傳統對口相聲,就會發現劉先生捧逗俱佳,劉先生師承張壽辰先生,這兩位的對藝術的追求正是他們倆常說的“許你不說,不許不會。”可見劉先生其實是在相聲功力上是面面俱到的。只可惜,在文革時,劉先生遭到非人的虐待,客死路村,屍骨無存。每想到此處,不無令人嘆息。筆者的先輩與劉先生相識,常和筆者說起劉先生為人平易近人,對晚輩關愛照顧,最愛吃的是麻豆腐拌飯……
現收錄劉先生的徒弟殷文碩先生整理的劉寶瑞軼事三則,從中可以領略劉先生的風範。
我的師父——著名相聲藝術家劉寶瑞先生,以博深精厚的藝術造詣,嚴肅認真的治藝精神和誨人不倦提攜後生的祟高聲譽,而蜚聲曲壇。
老舍先生曾說過:“劉寶瑞舞臺生活的趣事,宛如一簇芳香馥郁的小花,沁人肺腑。”現從中擷取幾片花瓣,以饗讀者,並作為劉老師逝世二十週年之紀念。
【臨場現掛】
“現掛”這一相聲術語,是指演員在舞臺上根據當時的情景進行的即興創作。
1945年底,飽受日本帝國主義奴役下的人民,正歡欣鼓舞,情緒高昂地迎接日本投降後的第一個元旦。劉老師在演出單口相聲《江南圍》時,即興改詞,獲得了觀眾雷鳴殷的掌聲。原詞是這樣:
……乾隆說:“劉墉!”
“臣在。”
“後邊為何喧譁?”
劉墉心說,這您還聽不出來,後頭是個河,蛤蟆吵坑呢。心裡這麼想,嘴裡不能這麼說,一轉眼珠兒,“啟奏萬歲,此乃水軍童子唱曲兒哪。”
“嗯?夜靜更深,成何體統?速將水軍童子抓來見我!”
“臣,遵旨。”
心說,得,上河邊兒逮蛤蟆去吧!可是蛤蟆一見人,都胞了。只有個王八爬得慢。劉墉一想,沒逮著蛤蟆怎麼交旨呀,哎,就拿它吧,一揪王八尾巴,提著回來了。
“臣,劉墉交旨。”
乾隆一看,劉墉手裡提著個王八,想樂又不能樂:
“劉墉啊!” 。
“臣在。”
“水軍童子可曾抓到?”
“啟奏萬歲,臣晚去一步,水軍童子都放學了,我把他們的老師給抓來啦!”
劉老師那天即興改為:
乾隆問:“後邊為何喧譁?”
“啟奏萬歲,那是日本兵練操哪!”
“嗯?中華疆土,豈容倭寇任意練操,速將日本兵抓來見我!”
……
乾隆一看,劉墉手裡提著個王八,想樂又不能樂:
“劉墉啊!” 。
“臣在。”
“日本兵可曾抓到?”
“啟奏萬歲,日本兵都回國了,我把他們的翻譯官給抓來啦!”
觀眾聽罷,縱情地大笑,笑那一小撮賣身投靠的漢奸走狗,笑他們的可恥下場!
【國府遷都】
1946年,正值國民黨召開“國大”。會上為將“首都”定於何地,引起了一場激烈的爭論。某些議員居心叵測,為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力爭將“首都”遷往自己的勢力範圍之內。劉老師為此編過一段《國府遷都》。
甲:你看,最近報紙上可淨說遷都的事。
乙:可不是嘛。
甲:你說遷什麼地方好呢?
乙:我看哪,南京就挺好。
甲:南京?不行!南京、南京,有本兒“難”唸的“經”嘛!
乙:噢,南京就是“難”唸的“經”啊?!那遷廣州怎麼樣?
甲:廣州?日子也不好過呀!廣州,“光”喝“粥”受得了嗎?
乙:嗯,那就遷漢口吧。
甲:別價!漢口,把“口”給“焊”上,連粥都喝不了啦!
乙:嘿!要不,遷合肥?
甲:合肥?到“河”裡“肥”啦!
乙:噢,喝涼水呀!那遷哪兒好呢?
甲:最好,最合適的地方,我找著啦。
乙:哪兒?
甲:劉家屯兒。
乙:怎麼那兒最好呢?
甲:那兒是我的老家呀!
【出其不意】
文藝節目演出結束後,倘若觀眾盛情歡迎,可將剛演完的段子,再重複一次,這叫作“翻場”。但是,相聲卻決不能重演一次。相聲中的“包袱兒”所以能產生強烈的藝術效果就是因為它“出其不意”。如果觀眾聽過一次,已把出其不意的情由知道了,再聽就不易樂了。
劉老師曾設計了一個重演前段的翻場小段兒,使之在出其不意當中更加出其不意。那是在1957年,相聲《都不怨我》是由劉老師輔導馬季同志並配合演出的。這段相聲的最後幾句是:
甲:根據清單號碼,銷票日戳,分揀鐘點兒,到底把這個人給找出來啦!
乙:誰?
甲:我!
他們表演完畢,獲得熱烈掌聲,二次走上臺來,便鄭重其事地重複著前邊兒最後一段兒。
甲:根據清單號碼,銷票日戳,分揀鐘點兒,到底把這個人給找出來啦!
當時我正在臺下觀摩學習,聽到此處,腦子裡忽地一下,哪有這麼翻場的呀?然而待“甲”近完以後——
乙:(肯定地)是你!
甲:你怎麼知道?
乙:你剛說一遍啦!
頓時,強烈的藝術效果使在場人員無不為之嘆服。事後,我說:
“師父,這樣的翻場,我可真沒想到啊。”
劉老師淡然一笑“這叫‘打閃紉針’,出其不意嘛!”
(原載《燕都》雜誌1988年6期)
像這種劉先生的軼事還有很多,如練習射擊,閉另一隻眼瞄準的等等,有意思的事太多了。現在我們只能從有些殘缺不全的錄音中領略大師的風範了,用劉先生最愛吃的麻豆腐拌飯紀念大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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