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復:教化天下第一師

嚴復:教化天下第一師

老叫獸:此處不留爺。

小石君:自有留爺處。

小時候的嚴復和一般讀書人家的孩子一樣。

他本打算面壁十年、苦讀詩書,

然後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可惜他碰上的老師比較邪門。

這位塾師不但是桐城派大家,

更要命的是承襲顧炎武的學說,

他一個勁兒的給嚴復灌輸“匹夫有責”的思想。

嚴復:你還能不能讓我愉快的考個科舉了?

但愉快的私塾生活不久就被打斷,

在嚴復十二歲那年,

他的父親在行醫過程中罹患霍亂去世。

嚴家中落,

母親不僅無力承擔兒子的教育費用,

連生計也成問題。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此時洋務運動正如火如荼地興起。

就在嚴復老家不遠的福州,

一所船政學堂剛剛鳴鑼開張。

然而那個時代,

不學文科而學理科是一件非常沒面子的事情。

所以學校為了招攬人,

頒佈的招生章程是:

凡考取者,

飯食及醫藥費全部由學堂供給;

每月給銀四兩,還有獎學金;

五年畢業後可進入水師領工資;

學堂每三個月考試一次,

成績優秀的學生,賞洋銀十元;

連續成績優異者的話,“另賞衣料”。

嚴復:給錢還發衣服?去去去,果斷去!不去白不去。

於是嚴復就進了船政學堂。

在學堂裡,

嚴復所有課程成績都是一流。

實習期間,

嚴復與同學們一道登上了“揚武”號巡洋艦。

該艦是中國第一艘自制的近代化巡洋艦。

4年的時間裡,

嚴復隨軍艦遊歷了中國幾乎所有的海域。

而當時的日本正在籌辦海軍,

“揚武”號停靠橫濱時,

很多日本人慕名來一睹“揚武”號的威風。

看著倭寇流口水的樣子,

船政學堂的小夥伴們從內心深處感到驕傲。

畢業後,

嚴復被朝廷派到了歐洲繼續深造,

成為中國首批海軍留學生的一員。

嚴復先被送往英國朴茨茅斯大學,

接著又以優異的成績考取格林威治海軍學院。

然而在英國,嚴復被震驚了。

在倫敦留學的兩年裡,

小嚴同學忙著刷三觀:

課餘之時他鑽進大街小巷,

睜大眼睛,觀察英國社會的方方面面。

英國佬:你瞅啥!?

嚴復:瞅你怎地!?

為了解西方司法,

他還專門溜進法庭,旁聽庭審過程。

英國法庭有理有據的辯護現場,

給他帶來很深的震撼。

回來後好幾天,嚴復都若有所失。

清廷駐英領事郭嵩燾是清末洋務運動中獨具慧眼的人物。

他曾將沿途見聞記入《使西紀程》,

其中盛讚西方民主政治制度。

然而該書寄到總理衙門,

卻遭到了頑固派的攻擊。

他61歲生日時,

倫敦的留學生到使館祝壽。

而這群留學生中,

嚴復與郭嵩燾一見如故,

兩人暢談中外形勢,觀點非常一致,

成為了忘年交。

1878年7月,

參加 “萬國博覽會”。

巴黎的參觀考察,

使嚴復對共和制又增加了新見識。

嚴復說:西洋勝處,在於有制度、有條理。

郭嵩燾對此十分贊同。

老叫獸:痛定思痛。

小石君:讓一切從頭再來。

嚴復學成回國,但並未受到重視。

從英國回來後,

嚴復在母校和天津北洋水師學堂做教習。

教習雖然屬於學官,

可無品無級,人微言輕。

朝廷上下,

只是把他看做一個奇技淫巧的“匠人”。

嚴復不開心。

他決定重新參加科舉考試,

但是屢考屢敗。

一咬牙,嚴復乾脆花錢買了個“同知銜”,

出任北洋水師學堂會辦。

同知銜雖然是個五品,但卻是個副職。

1890年,

嚴復好不容易熬到了正職——總辦。

可這一年因為和李鴻章大人意見不和,

沒過多久他就辭職不幹了。

1894年,

當嚴復在家裡鬱悶的時候,

甲午戰爭爆發了。

中國慘敗。

這件事極大地刺激了嚴復。

面對當年同窗好友的犧牲,

以及辛苦創建的北洋海軍毀於一旦,

嚴復痛心疾首。

回想起20年前,風華正茂,

同學們一起駕駛“揚武”號巡航日本。

那時的風光無限,讓嚴復如今無顏以對。

作為海軍人,嚴復常常“夜起而大哭”;

他每想到當前的局面,

就“心驚手顫,書不成字”。

痛定思痛,

嚴復開始在家中深刻反省中國的現狀:

洋務運動所謂的“以夷制夷”,

說到底,不過是 “山寨品”。

只會山寨,不可能翻身。

中國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於是嚴復下定決心全面譯介西方的前沿經典名著。

1895年春節剛過,

嚴復在天津的《直報》上連發四篇文章,

呼籲改革,一時引起矚目。

他說:中國這次面臨的危機是千所未有的文明危機,其根本原因也在於,“今之夷狄,非猶古之夷狄也”。

嚴復放眼西方學術前沿:

達爾文的《物種起源》發表不久,1892年,自稱“達爾文鬥犬”的赫胥黎在牛津大學作了一系列演講,名為《進化論與倫理學》。

嚴復立刻把這篇文章翻譯成了《天演論》。

他一邊翻譯,

一邊還給文章寫下大量的旁註,

這些旁註,

簡直可以集成完整的西方科學史。

而且嚴復的翻譯文字都是古文,

他的桐城派文風,流利通暢,

文采飛揚,用字精妙。

正所謂:信、達、雅。

魯迅曾說:嚴復的書“桐城氣息十足,連字的平仄也都留心,搖頭晃腦的讀起來,真是音調鏗鏘,使人不自覺其頭暈。”

《天演論》出版之後,一時洛陽紙貴。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口號也從此響徹中華大地,推動時代激進變革。

而此後嚴復筆耕不輟。

十三年間,

他一字一句的翻譯了八本西方學術經典,

“致力於譯述以警世”。

嚴復翻譯西方科學理論,極為謹慎。

有時為了一個名詞,他要反覆斟酌一月。

因為他在翻譯界的巨大成就,

1910年1月,

他以“碩學通儒”的資格榮獲清廷“文科進士”賞賜。

對四次“鄉試”名落孫山的嚴復來說,

這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老叫獸:多才多藝。

小石君:老當益壯。

不僅文筆好,

嚴復還是格古韻高的大書法家。

他的字寬博端莊,雍容雋雅,

超然灑脫,蘊藉高華。

一眼看去,

於大氣中透出空靈,

於端莊中時見雋逸,頗具君子風懷。

嚴復融匯晉唐宋明諸大家的書法精髓,

還寫過兩首論書法的詩:

其一

上蔡始變古,中郎亦典型。

萬毫皆得力,一線獨中行。

其二

用古出新意,顏徐下筆親。

細筋能入骨,多肉正通神。

時人評他“繹新籀古”、“光氣垂虹”。

同時,嚴復也是晚清著名的教育家。

他創辦了中國最早的俄語學校——俄文館。

還幫助馬相伯創辦了復旦公學,

這也就是後來的復旦大學。

復旦大學是第一座由國人自主創辦的高等學府,第二任校長就是嚴復。

1912年,

京師大學堂改稱北京大學,

嚴復又出任了首任校長。

他擔任北大第一任校長時,學校一片荒蕪——

校舍先是被義和團改為神壇,

後又成為八國聯軍軍營。

全校只有二十幾個管理人員,

師生都因為義和團流離四散。

更棘手的是,學校無分文經費,舉步維艱。

嚴復利用個人影響力,

從華俄道勝銀行借得七萬兩款項,

努力維持。

樹欲靜而風不止,

到了七月,

教育部的大佬們又突然下令停辦北京大學。

嚴復十分氣憤,據理力爭,

在他的努力下,停辦的動議得以取消。

到了八月,

嚴復向華比銀行商借貸款二十萬兩,

以恢復秋季開學。

辦學期間,

嚴復提出了“兼收幷蓄,廣納眾流,以成其大”的宗旨,

這成為後來蔡元培“兼容幷包”辦學方針的先聲。

也正是在嚴復的努力下,

北大獲得了國際教育機構的紛紛承認,

步入了現代大學的軌道。

可以說,沒有嚴復,就沒有北大。

沒做過大官,也沒掙過大錢的嚴復,

後半生致力學術和教育。

除了一點微薄的薪水,

嚴復一家基本靠版稅勉強度日。

在慘淡的生活面前,

嚴復也許期待過也抱怨過,

但是他從未放棄理想。

晚年他回到家鄉,

想繼續翻譯穆勒的《名學》,

卻因嚴重的哮喘病未果。

1921年10月,

這位老人乘鶴西去,

結束了他淡泊而又不平凡的一生。

臨走前,嚴復立下三條遺囑,告誡子孫:

1.中國不會亡,舊文化可改良不可放棄。

2.新知識無盡,真理無窮,人生一世,應該勵業益知。

2.比較起來,自己事小,民族事大。

直到最後,

這位中國晚清第一啟蒙思想家的心中,

都還是家國文化。

嚴復,譜名傳初,投考馬尾船政學堂時改名為宗光,字又陵。後改名復,字幾道,晚號愈壄老人、野老人。福州蒼霞洲(今福州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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