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里忆父亲

父亲节里忆父亲

父爱是父亲将我高高的倾在他脖子上时发出的咯咯笑声,父爱是父亲每天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往返于回家和上班的路途,父爱是父亲得知我的眼睛不能医治时,眼中流淌的伤心泪水,父爱是父亲那长长的幽幽地远远的牵挂……

总有那么一个时刻,似乎是不经意间,又好像是在沉思中,父亲的影子恍然就出现了。心中有一丝颤栗和惊悸,又有一丝的难过与不安。似乎连父亲那种熟悉的味道和气息都能够感受的到。

我不知我是不是父亲贴心的小棉袄,但是我知道我是父亲心中的宝。每次父亲下班回家,一路的风尘仆仆,一身的疲惫倦怠,但是,回到家中,放好自行车,一看见我,父亲便张开手臂,我也像欢快的鸟儿一般扑进自己父亲的怀里,叽叽嘎嘎的笑着,父亲用他有力的臂膀将我倾在肩上,我开心地笑着,笑声很快散满庭院的角角落落,父亲似乎也被我的童趣感染着,似乎忘掉所有的疲劳,也陪伴着我尽情的呵呵的笑着。父女俩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那个年代特有的幸福与快乐。

我以为刻意的压抑自己,岁月就这样悄悄流逝,我便不会再有悲伤,再有泪水。可是,记忆是那么出人预料的清晰与永恒,思念是那么不可遏制的冲动与震颤。就像这六月间不经意的流落在我窗台的细雨,又似乎不经意地涌进我的心田,滴滴答答,想要忍住悲伤,但是眼泪还是抑制不住地淌了下来。记忆的闸门就像洪水一样倾泻下来:想起了你的善良慈爱,想起了你的流泪感伤,想起了你的一颦一笑……上世纪60年代,尽管一年365天,勤劳节俭,几乎所有的家庭都是一贫如洗,家徒四壁。但是,似乎是我们这个家比别人稍微宽裕一点,因为父亲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每月有十几块钱的收入。但是奶奶体弱多病,小姑待字闺中,我与弟弟尚且年幼,母亲的身体也不是那么强壮。父亲微薄的收入,其实只是贴补一些家用。但是四邻八家,无论谁家有难处,父亲总是慷慨相助。在他下乡驻队的那个村落,日子过得可以说揭不开锅的地步,几乎每家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活着,父亲是扶贫干部,他扶贫的那个家庭,弟兄四哥,早早的没有了母亲,父亲一个大老爷们儿,实在不知道怎样抚养照顾这四个阶梯似的正需要营养的大小子,那位父亲知道父亲的乐善好施之心,执意将自己最小的儿子托付给父亲。父亲实在可怜他家的情况,也没有与母亲商量,便将那个小我四岁的小弟弟带到了我家,从此变成了我的二弟,直到长大成人结婚生子。

某个清晨,父亲正在街上行走,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小孩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似乎是个孤儿,只知道家在山东,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那是个寒冷的冬季,父亲看着这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又一次顿生怜悯之心,其实,家中的生活已经不算宽裕了,母亲也很为以后的日子发愁,再添一张嘴,以后真的更加需要精打细算了。但是,母亲也是个宽厚仁慈的人,似乎在这一点上与父亲有着高度的默契和一致,从不抱怨父亲的自作主张,对这两个收养的孩子视若己出。虽然家里的生活十分拮据,但是父亲竭尽全力供养四个孩子上学读书,四个孩子中,我上了大学,其他三个哥哥弟弟也都学的一门技术,能够自食其力。

记得上初中那年,家里又添了一位小我六岁的弟弟,这次,父母在收养这位小弟弟时真的是有些犹豫的。这个小弟弟是舅家的孩子,舅家一共六个孩子,舅舅身体孱弱,几乎干不动农活;舅母智力方面有些障碍,无论在养育孩子或操持家务方面,似乎都不是得心应手的。别人家的孩子父母都收养了过来,更别说是舅家的小表弟了,家里于是又添了一张嘴。在儿时的记忆中,父母几乎白天黑夜都在劳作着,尤其是父亲,下班回来不顾自己一身的疲惫,张罗着干些农活。在上个世纪60到80年代,农民似乎除了种地,没有别的什么可以用来贴补家用的。因此,仅靠父亲微薄的收入,供养四个正在长大中的孩子。无论父母怎样的辛劳与节俭,日子过得并不比别人宽裕多少,仰仗着母亲的勤劳持家,还算是将就着度过。母亲不仅在农活上是个行家里手,在持家方面更是精打细算。记得儿时所穿的衣服,都是父亲或者穿久了或者穿破了,母亲用自己的巧手将这儿秀一朵花,将那里镶上一个荷叶边,或者里外翻新一下,又成了我们几个孩子崭新整洁的新衣服一般。

我在想,父亲晚年心中一定有着一道抹不去的伤痛。在他收养的三个孩子中,二弟逢年过节尚能回来看望父母。山东的哥哥在长大成人之后便回了老家寻亲,应该是当时的通讯和交通非常落后的缘故,我宁愿相信山东的哥哥是感恩的,舅家的小表弟日后自然也回归父家,父亲晚年,尤其是去世前的最近两年中,心脏病常常突发,情况十分危急,身边是离不开人照顾和陪伴的,我想父亲肯定渴望着自己早年的付出有一个善意的回报。父亲宁愿人家主动积极和心甘情愿的来看望他,所以父亲从不将自己的病情告知。父亲常说强扭的瓜不甜,公道自在人心。我想父亲在晚年时,无论是身体上受到疾病折磨的苦痛与心中对人情淡漠的悲哀,他会不会深深地懊悔自己的善良所得到的如此回报呢,压抑了许多年,当我把心中的纠结摊开在父亲的面前,父亲却淡然一笑。是的,心中很难受,但是凭着良心做事,没有什么可懊悔的。是的,父亲用自己丰富多彩的人生阅历诠释着自己人生的格言:做一个厚道和善良的人总不会错。当父亲老去,无论这个社会怎样的对待父亲,无论这个世上的人如何回报父亲,父亲都坦然面对。

人生的大道理太多太多,似乎每一句都是那么漂亮,美丽动人,都在昭示着人们要心向往之,毕生追求之。但是人生哪有那么多大道理,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大道理。父亲的一生简单平凡,自由宽仁,他用自己的善良、踏实、知足书写了自己人生的大道理。活出了一个人最伟大和最简单的道理:将心比心。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什么事,可以将父亲打倒,因为父亲总是选择坚强;在这个世界上,父亲似乎也没有什么烦恼,因为他凡事都能将心比心,看透一切。是啊,有些事情你竭尽全力,却事与愿违;有些人你百倍珍惜,却擦肩而过。有时候放下笔拿起,更让人痛苦与沉重,有时候,失去比得到更让人踏实和满足。父亲的一生,我更愿意用月亮来形容:阴晴圆缺。父亲在这种阴晴圆缺中乐于付出,甘于平淡,得之坦然,失之泰然。父亲身上的那种善良、热心、大度、舍得,在我生命最低谷的时候成为照亮我继续前行的明灯,让我终身受益。在自己最穷困潦倒最孤苦无助的时候,让人能够笑对人生,依旧灿烂前行。

为了能够让我考上重点高中,父亲到处托人,将我转入一所带帽小学,初中三年级由农村转入城市求学。父亲将单位分配的一间仅有十来平方米的房子腾出来给我居住,高中三年,我便是在这间房子里度过我的生活和学习的时光。父亲为了让我有更多的时间,集中精力专注于学业,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班,来往于单位和家之间,行程40公里。四年,有5万多公里,绕地球一圈还要多,父亲或者披星戴月,或者一身泥泞,顶着烈日炎炎,冒着寒风凌冽,坚定的持守着一份绵长而深沉的父爱,用人世间最美好与最厚重的亲情,诠释着对女儿拳拳的疼爱与殷殷的希望。父亲没有那个年代传统父母的那种男尊女卑的观念,更是一心一意的供女儿读书求学,正是因为父母那片质朴而善良的坚持让我学有所成,在社会上有一片立足之地。

因为我的眼疾问题,平生第一次看到父亲落泪,让我更进一步知道,父亲对我的疼爱与器重。医生对我眼病的确诊就像一声晴天霹雳,将一向坚强的父亲惊呆了。在父亲的呵护中与浇灌中,我犹如一颗小小的树苗,父亲用像阳光一样的温暖,用雨露一样的滋润,将我培育成一颗参天大树。但是,生命的脆弱,在疾病面前真的不堪一击。就像一场飓风暴雨,可以瞬间将大自然摧毁的一片狼藉,参天大树被拦腰斩断。父亲似乎承受不住这样一个类似死刑的宣判,年逾花甲的老人,泪水潸然而下,父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从此他的日子,便与女儿的眼疾深深地连接在一起,求医问药,成了父亲生活的常态。偏方正方,中药西药,外用内服,父亲笃信世上只有治不好病的医生,没有治不好的病;父亲也相信,无论是黑猫白猫,只要逮着老鼠就是好猫。为了医好我的眼睛,父亲不知跑遍了多少名山大川,拜访名医;父亲也不知道费劲了多少口舌,四处打听;债台高筑也在所不惜,只要我的眼睛,哪怕有1%的希望,父亲便虔诚的用心的为我熬药,希望这种被医生判了死刑的眼疾能够出现奇迹,让女儿能够重见光明。

那是个11月中旬的天气吧,清晨的池水能够让人感觉到刺骨的寒凉,听人家讲,藕叶的露珠可以医治眼疾。刺骨的池水,锋利的玻璃碎片,带着刺的茎叶,将父亲的手脚刮伤的鲜血淋漓,父亲似乎全然不知,所有的专注都集中在那如神水一样的露珠上,当一排排的眼药水瓶摆放在我的桌子上时,我惊的目瞪口呆,父亲经过了多少个清晨,多少次采集,才将这几十个眼药水瓶集满。想起那刺骨的河水,想起那带刺的茎叶,想起那水底各种各样的玻璃碎片,父亲啊,当我看到你手上被剐擦得伤痕累累,看到你满腿斑斑的深浅不一,或长和短的划痕,泪水便禁不住地溢满眼眶,吧哒吧哒地地落下来。父亲却像一个如获至宝的小孩子一样宽厚,开心,满足的笑着,一遍又一遍地叮嘱我要按时服用,一定会有果效的。但是,似乎上苍并没有怜惜父亲的款款深情与敬虔之心,我的眼睛日复一日地恶化下去,成为父亲后半生压在心头重如千金的负担。父亲曾咨询过医生,如果可能,宁愿用他的眼睛来换取我的光明。父亲啊,女儿何德何能,能够修得今生今世的父女情缘,让父亲一生都在为我的眼疾奔波操劳。你用如山般的父爱,呵护女儿长大,求学,工作,结婚,生子,我却不能陪伴着你慢慢变老,等到您老人家暮年一至,却不能让你老人家安享天伦之乐。

不知哪位高人曾经说过,这个世界真正的勇者,是知道生活的本来面目,依旧怀揣热爱,怀揣希望。父亲经历世态炎凉,仍旧乐于付出自己的善意和美好。一日一位20多岁的小伙子来到家里,问询父亲是否认识项某某,父亲听到自己小学老师的名字,马上激动起来,热切地详问小伙子姓啥名谁,当听说他是自己老师的儿子时。年逾七旬的老父亲热情地紧握着小伙子的双手,泪水竟然在眼眶里打着转,询问自己老师的近况,小伙子声称自己的母亲已在十几年前去世。当父亲邀请这位年轻人与我们一块儿共进午餐时,小伙子说明了来意,自己的车被查,急需缴纳罚款,向老父亲提出借款500元。在一旁的母亲和我对年轻人的身份表示质疑,提醒父亲要慎重一些,但老父亲二话不说将钱交给那位年轻人,年轻人在告别时一再强调下午一定将钱如数奉还,父亲一再表示,不用不用。周围的邻居、母亲和我都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太对头,我们坚信小伙子会如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果然,小伙子犹如黄鹂鸟一样一去不返,母亲与我并没有责备。因为老父亲一向温厚善良,诸如此类的上当受骗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每当如此,父亲除了一声叹息和一阵苦笑外,很快的,便淡忘了,下次依旧热心不改。一家人常常拿这些事情当作笑柄来调侃了父亲,父亲可以淡然地将别人的欺骗和滥用自己的热心原谅甚至淡忘,但是却依旧忠心耿耿的选择相信人性的善良。

作者简介:康金华,南阳理工学院教师,中年时患眼疾致双目失明,但她仍然借助语音识别软件笔耕不惰,写出自己的人生心得。老吕与康老师相识与2014年,她偶有文章发给老吕,我都会抽时间进行修正,发布在头条上供大家品读。此文写于2018年6月11日,康老师的父亲去世半年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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