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貨的世界》第三部 第兩百零四章 酒吧

《期貨的世界》第三部 第兩百零四章 酒吧

《期貨的世界》第三部 第兩百零四章 酒吧

POP-M不難找到。

比起後海酒吧的喧鬧熱烈,三里屯酒吧更多了些文藝氣息,雖然依然不乏燃燒的氣氛和沸騰的場景,但也能找到注重情調和意境的場所。

POP-M就是這樣的酒吧,更有甚者,它是一家清吧。

進入酒吧後,頓時就像是從炎熱的沙漠進入了一處綠洲,清爽柔和。外面的熙攘和噪音被遠遠隔開,裝飾溫暖、音樂淡雅,光駁陸離、色彩變幻的燈光下,香氣微佛、清霧嫋嫋,讓人有一種恍如隔世,世外淨土的感覺。

於根水進來後,說了聲找人,就東張西望地打量了起來。

客人們或情侶相依,或三五成群,沒花太大的力氣,已經看過照片的於根水就在左側最後面的一張優雅環形的沙發上,確信自己找到了正獨自喝酒的慕雨。除了手上拿著的一杯明顯看不出成分、色彩濃豔的雞尾酒外,面前的桌面上已經有了好幾支大大小小的啤酒空瓶。

慕雨30左右的年齡,一張精緻的臉在幽暗倏忽的燈光下,不停地變化著顏色,微閉著雙眼身體微微搖擺,配合著音樂的律動,不時地將闊口酒杯中如鴆似血的飲料湊到自己的唇邊。對徑直走來坐在對面的於根水熟視無睹。

背景音樂正在播放馬克西姆演奏的《克羅地亞狂想曲》,圓潤的鋼琴聲像一粒粒晶瑩剔透的珍珠從音箱中拋灑出來,很快就將人帶入一種明快流暢,律動感極強音樂意境,與前面歌手的幽婉傾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直到一曲終了,慕雨才睜開了眼睛,斜視了於根水一眼,放下手中的酒杯,從桌上抽出一根細長的香菸。

於根水急忙站起,早拿在手中的打火機應聲而響,一束橙黃色的火苗熠熠燃起,恰如其分地湊到了慕雨的香菸前。

慕雨好像早就習慣,眼睛都沒抬,平靜地對著火苗點著了煙,轉過身去,重新斜靠在沙發上,對著舞臺上新上場的歌手長長地呼出一細綹青煙。

“能請您喝一杯嗎?”見慕雨沒表示反對,於根水招手要來了酒水單,可一看到上面的文字就傻了。銅版紙印刷像畫報一樣的冊子上,琳琅滿目,除了圖片就是一串串的外國字,有些好像還不是英文。

故作鎮定地看了半天,於根水最後還是放棄了挑選,洩氣地對在一旁恭候的服務員開口道:“給我來一箱啤酒,另外給這位女士點一杯......”於根水讀不出上面的名字,粗黑的手指在雞尾酒上最貴的一行隨便點了幾下,“就這個吧。”

服務員點頭剛準備離開,被慕雨攔了下來。

“等等,”慕雨的餘光早看到了於根水的侷促,再看到為自己點的是一杯男人喝的高度酒,忍不住開了口,“God Father太烈,並且我不喜歡裡面的杏仁味兒,麻煩換成Long Island Ice Tea。”

音樂繼續響起,一個被頭髮遮住半個面孔女歌手抱著吉它開始深情演繹一首懷舊老歌,歌聲如泣如訴,柔腸百結。

慕雨習慣一個人在角落靜靜獨處,經常會有湊過來套近乎請喝酒的男人,早已見怪不怪。看順眼的就聊幾句,不順眼的就愛搭不理,一般幾杯悶酒後,他們都會無趣離開。

今天的於根水就屬於讓她看不順眼的。肥頭大耳,滿臉油光,舉止言語也沒什麼底蘊,估計是第一次進城、第一次進酒吧的土老冒,身上有幾個錢就想裝裝風雅泡泡美女。要不是看在剛才替自己點菸還算及時麻利有點眼力勁兒,自己也不會答應讓他請喝酒。

很快,慕雨就把於根水忘了。

音樂漸漸激越,一首情歌,被女歌手唱得穿雲裂石、撕心裂肺,直唱到高潮處倏地戛然而止,感覺像在大海中顛簸的心臟,被一個席捲而來的滔天巨浪拋向半空後又突然停住,時光凝結,萬物俱空......方佛間隔了一個世紀,茫然無措間,女歌手的一絲細渺幽音從深谷中穿越而出,哀婉悽豔、肝腸寸斷的歌聲再次迴盪,樂隊的伴奏哄雲拱月、如影如隨,直到曲終,那醉人心徹的意境還餘味裊繞、揮之不去。

歌手和樂曲都是慕雨最喜歡的,這也是她常來這裡的原因之一。雖然聽過無數遍,但這次還是還以前一樣,久久沉浸在音樂的殘意中不能自拔,她知道自己臉上已經有了淚水,但並沒有去擦拭,不想停止自己的和音樂奇妙的共振,期望能讓心在音樂的世界中多盤亙片刻。

“你的那什麼......酒來了,嚐嚐,嚐嚐。”

於根水明顯沒什麼音樂細胞,再深情感人的歌曲對他也沒什麼作用,見服務員送來了他們要的酒水,便變忙不迭地把那杯由紅藍綠紫幾層顏色組成的飲料殷勤地送嚮慕雨。

還在瞑目陶醉的慕雨心中一陣氣惱,睜開眼瞪了一眼突兀地打斷她的於根水,卻見對面的人滿臉堆笑,雙手捧杯殷勤之極,一時倒覺得有火發不出,只好抽出紙巾低頭擦了擦臉,接過了如清衣仙子般的Long Island Ice Tea,緩緩地啜了一小口。

“音樂挺好的,剛才那人唱得也不錯,是吧?”明顯地沒話找話。

慕雨壓根兒就不信坐在對面的這個人能聽懂音樂,沒打算繼續音樂的話題,瞟了一眼點頭哈腰的於根水,勉強地問了一句:“您是做什麼的?”

於根水正愁沒辦法引入正題,見有機會連忙堆笑答道:“期貨,我是做期貨的。”

“期貨?”慕雨警惕了起來,懷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於根水,問道:“你認識我?”

“這個......不認識,不過現在不就認識了嘛。”

於根水的遲疑加深了慕雨的判斷:“不對,你今天是專門來找我的吧?直接說,是誰讓你來的,我叔叔?”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叔叔是誰。”於根水滿頭大汗,暗歎面前的美女不好對付,這才一眼就已經看破了自己。

“算了,我也沒興趣問,你也不是他們派來的第一個。不管你是誰,也不管是誰讓你來找我的,請你轉告他們,我現在很好,非常好。等我想回去的時候,自然就會回去,不用再替我操心了。”

於根水這時反而放鬆了下來。

最難的部分已經過去了,只要有了開頭,那他就能聊下去,聊到他自己和對面的聽眾都興致勃勃欲罷不能的程度,這一點他有足夠的自信。

“我真的是做期貨的,聽說你也做了好多年,所以就想來和你交流探討一下。”見話都說開,於根水也不打算再裝,乾脆直來直去。

“交流?”燈光下看不清慕雨的神情,不過語氣中的不屑濃郁得化不開,“和我交流是需要門檻的,得看你夠不夠格,配不配讓我聊期貨。”

於根水笑容僵了幾秒,本以為自己在期貨圈裡不算骨灰級,也算骨渣級,美女做期貨,最多也就是玩耍性質,自己口若懸河、引經據典,隨便忽悠幾句就能知道對方的底細,打探出對方的近況,沒想到還有門檻,說不定還有一場考試等著自己。

“能告訴我,門檻是什麼嗎?”於根水狀態恢復超快,一臉和藹笑眯眯地問道。

“你知道墨菲嗎?讀過他寫的《期貨市場技術分析》這部著作嗎?”不等於根水回答,慕雨用足以讓於根水矮半個頭的眼光撇了他一眼,居高臨下地說道,“第四章,有關趨勢的部分,全部背下來,一字不差,才有資格和我聊交易、聊期貨。”

《期貨的世界》第三部 第兩百零五章 敘述

《期貨市場技術分析》是美國技術分析大師約翰.墨菲最偉大的著作之一,書中一統各種交易理論和方法,對商品、股票、指標、均線,道氏理論、波浪理論、擺動指數等都做了全面系統的總結和闡述。尤其有關趨勢的部分,更是經典中的經典,一直作為必讀之作在期貨交易者中享有極高聲譽和赫赫聲望。

於根水當然知道這本書,當年苦研交易時,它就被當成首選之作反覆琢磨閱讀,書中的主要內容依稀還能記得一些,但完整背誦其中的章節肯定做不到。

於根水決定打打太極,東拉西扯希望能矇混過關:“你說的那章我看過好多次,寫得的確很精彩,趨勢的概念和重要性都闡述得非常精闢到位。”

“看過好多次?”慕雨俏眉微挑,“那你說說,這章開頭的第一句寫得是什麼?”

於根水哪裡還能記得第一句,見慕雨窮追不捨一時有點心慌,嚥了口吐沫,搜腸刮肚地做苦思狀:“第一句......第一句是什麼來著......別急哈,就在嘴邊兒的,怎麼一下子卡住就是說不出來了......”

慕雨一副早知如此的慵懶神情,將頭又轉向舞臺沒有了繼續下去的興趣。

於根水索性放棄了追憶第一句的努力,岔開話題問道:“咱聊點別的吧,除了趨勢,期貨裡面可以探討的內容其實還是挺多的......”

“你在胡說!”一聲斷喝打斷了於根水的忽悠,慕雨猛地轉過頭,一掃漫不經心的頹靡,犀利的目光在昏暗中點點閃爍:“你根本不懂期貨!沒有了趨勢,交易中的任何內容都是無本之源、無水之魚、無土之木。”

於根水沒想到慕雨有這麼大的反應,意外中一時沒回過神來。

“趨勢是所有交易思維中的核心和靈魂,沒有趨勢的操作,就像沒有生命的行屍走肉一般。不懂趨勢的人,不研究趨勢的人,不重視趨勢的人,根本不配活在期貨市場中,只能成為交易祭壇上陳列的犧牲品,任人宰割、任人處置,最後屍骨無存。”

瞬間換了一個人,慕雨身體緊繃神情亢奮,像是看到了一個無形的敵人,言語激昂、面色發紅、充滿戰意。

於根水感到有一股凜凜的殺氣正在慕雨身邊積聚升騰並迅速瀰漫,呆呆地望著慕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用幾乎逼視的目光盯著對面的男人看了好久,見他被自己訓斥得縮頭縮腦、囁嚅無措,沒有爭辯的意思,慕雨這才鬆了口氣,轉過頭慢慢恢復到了剛才的平靜,抿了一口色彩斑斕的冰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對在一旁發楞的於根水說:“你走吧,你根本不懂期貨。在理解趨勢的重要意義之前,你還達不到和我交流的層次。告訴讓你來的人,我為期貨而生,為趨勢而活,已經和交易融為了一體。別再派你這樣的人來丟人現眼了,除非對趨勢有比我更深刻的認識,否則只能是自取其辱。”

於根水斂去了嬉笑,一臉莊重地凝視著剛從暴風驟雨中走出來的慕雨,久久沒有說話。

煙霧和燈光攪拌在一起,隨著音樂的流淌不停地變幻拉抻成各種形狀,像一層層薄霧,又像一片片青雲,嫵媚地在慕雨身邊瀰漫繚繞。

朦朧的剪影中,依稀能看出慕雨天生麗質的容貌和鮮明、生動的面部輪廓。齊耳的短髮一側隨意掛在鬢旁,無妝的皮膚略顯黯淡,素唇清眉,毫無修飾。只有在噘起嘴使勁吸允細長的香菸時,才能看出內心的狂野和不屈的倔強。兩隻黑色典雅的手套,是全身唯一刻意的亮點,方佛是手臂曼妙的延伸,顯得修長、神秘,與眾不同。

空寂舒緩的音樂像一張緊緻細密的網,從天空中緩緩地向下鋪展,一直充斥到大廳的每個角落。光線、聲音、色彩開闢出一片虛擬奇幻的另類時空,一切都顯得不那麼真實。過去、現在、將來、外界、周圍,都不再具體、不再重要,只有酒精下的麻木,和被酒精刺醒後的迷茫。

長島冰茶早已喝完,於根水沒有離開,將開好的啤酒一瓶又一瓶地送到慕雨手邊。

當接過第六瓶啤酒時,於根水對略顯醉意的慕雨開口道:“要麼,我說說我的期貨經歷?可能你不感興趣,但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聽就算是佐酒吧。”

慕雨舉瓶咕咚喝了一大口,目光惺忪地看了於根水一樣,未置可否。

於根水拿起酒瓶去和慕雨手中的碰了一下,自顧自一仰脖喝了半瓶,重重放下後,抹了下嘴,抽出根菸點上深吸了一口,注視著前方虛空,也不管慕雨是不是在聽,徐徐地說了起來。

聲音緩慢刻板,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好像在敘述一段從遙遠世界傳送過來的平凡故事。

“當我知道有期貨這個行業的時候,可以說是在一瞬間就愛上了它。以前我曾經聽人說過,用力氣賺錢是很低的層次,用智力賺錢才是最高的境界。我帶著狂喜和激動,先從遠處小心翼翼地觀察,再到近處抽絲剝繭地研究,終於確信,期貨是我找到的一塊上天恩賜的新大陸和實現我人生理想的最好平臺。

如果說,有一種職業可以不靠關係、不看臉色、不管人情世故、不受勢力欺壓,完全靠憑藉個人智慧和努力就可以實現人生的輝煌成功,我相信這個職業肯定也只能是期貨!

我出生在農村,家境非常不好,基本可以說是貧寒。父母含辛茹苦,弟妹省吃儉用,才勉強供我讀完了縣城裡的一所中專。為了讓我上學,家裡幾年不敢吃肉,生病了也不敢去看,弟妹們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服。就是這樣,也只能湊夠我的學費,吃飯我必須自己想辦法。很多人都不知道飢餓是怎麼回事,但我對那種滋味刻骨銘心。上學期間,我幾乎沒吃過一頓飽飯,沒買過一份超過五毛錢的菜。看著同學們三三兩兩地坐在飯桌上談笑風生,我從來不敢湊過去,大多時候都是匆匆買一個饅頭幾分錢鹹菜扣在碗裡找個沒人的角落偷偷去吃。”

慕雨的目光離開了舞臺,愣愣地看著於根水,等他繼續往下說。

“無時無刻,我不想著賺錢,發財,讓父母為我驕傲,讓弟妹們不再穿打滿補丁的衣服,讓他們以後上學不再自卑,不再被歧視,能和同學坐在一起開開心心地吃飯,有一個正常、健康的人生。

這個目標,或者說是理想,看似簡單,對我來說卻幾乎是無法實現。一個沒有背景,沒有人脈,沒有資源,沒有積累的窮小子,畢業後即使找到一份工作,最多也只能維持自己的溫飽。事業成功,賺錢養家,改變人生完全是一場沒有任何希望的幻夢。

你可以想象,當我知道期貨可以以小博大,可以迅速暴富,可以讓資金成幾何增長,我是多麼喜悅和興奮——應該說,是幸福才更準確。

期貨面前人人平等,任何人,不管家庭顯赫還是清貧,不管出身高貴還是卑微,不管朋友是多還是少,只要你破解了交易的密碼,領悟交易了的真諦,參透交易了的玄機,就可以無窮無盡、取之不竭地從市場中獲取巨大的、源源不斷的財富。而這一切,完全取決於你自己的努力、自己的勤奮和自己的悟性。

沒有人可以阻止你,沒有人可以影響你,沒有相互爭鬥,沒有相互傾軋,更沒有明槍暗箭。你不必操心行情以外的干擾,目標簡單純粹到了極致,就是學習、學習、再學習。

唯一需要戰勝的對手就是自己,唯一需要做的工作,就是儘可能多、儘可能快地去了解、掌握期貨操作的全部奧秘。”

慕雨的身體完全轉了過來,雙肘放在桌上支著下巴,一雙迷離的大眼有了些生氣,撲閃著盯住於根水,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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