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你寫信:一封來自三十一年前台灣老兵的鄉愁

一封信揭開身份:老人原來是遠征軍

信中這樣寫到:不知兄有沒有回河南家裡看看或者還留住揚易街(今隆陽區西邑鄉羊邑街),我們那麼多的同鄉和兄弟們是否還在保山?原來,今年93歲高齡的姜子政老人,75前年是中國遠征軍的一名上等兵,河南省新鄉市長垣縣人,這是同為河南籍老兵丁英候於1987年從臺灣寫給姜子政的信。丁英候與姜子政是河南老鄉,70年前參軍隨部隊輾轉到保山,參加了滇西大反攻。1945年,丁英候隨部隊到昆明,姜子政留住保山,從此兄弟倆再無聯繫。直到1987年,姜子政收到這封信,才知道丁英候去了臺灣。

為你寫信:一封來自三十一年前臺灣老兵的鄉愁

老人記憶力很好,說起入伍經歷,他所在部隊的長官從軍長到排長都記得清清楚楚。1937年“盧溝橋事變”後,河南開封被日軍轟炸,所有人四處逃難,跑不動的老人小孩被殺害,姜子政親眼看見爺爺被日軍用刺刀殺害,父親被日本人抓去做勞工,生死不明。在開封逃難時,姜子政遇到了國民黨遠征軍第11集團軍71軍87師的部隊,於是加入了抗日的部隊,被編入中國遠征軍第11集團軍(軍長宋希濂)第71軍(軍長鍾彬)87師(師長張紹初)259團2營(營長範朝義)6連(連長安振海)一排(排長白自成)。同年7月,部隊到南陽訓練一年到洛陽,後又到西安臨潼整訓,半年後到寶雞。1939年至1940年底在重慶市銅梁縣泰安鎮整訓一年。1940年冬天隨部隊到雲南曲靖,駐紮在部隊大營房。1941年初到昆明黑林鋪整訓待命。姜子政說:“那時,每名士兵負重10公斤以上,裝備4枚手榴彈,一支79式步槍,100發子彈,一把鐵鍬,一張毛毯,4公斤糧食,每天行軍不少於60公里。先遣部隊提前找好駐紮地點,遇到寨子就到老百姓家紮營,剩下的露營”。

1942年5月7日,部隊開拔到保山,強渡怒江後進入龍陵作戰。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8月底,部隊回到保山,姜子政沒有隨部隊回北方,留在了今隆陽區西邑鄉羊邑街子,在漢莊、辛街、羊邑一帶靠趕馬運送鹽巴、川煙等小生意養家餬口。1957年,在灣甸農場趕馬車跑運輸。1987年,以灣甸農場(今保山監獄)留隊退養人員身份退休,每月有1700元工資。退休後,至今生活在灣甸。

眼前的姜子政老人頭髮花白,裝著假牙,行動靠柺杖。老伴5前年過世後,姜子政現與小兒子,小女兒在灣甸一起生活。

往事歷歷在目

70年前的每一場戰役,對於姜子政來說,彷彿都是發生在昨天的事情,對每場戰役的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揹負著國仇家恨的姜子政,在每一場戰役中都卯足了勁兒,奮勇殺敵。今天的他,在回憶起這一切時,仍然忍不住內心的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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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渡怒江 1942年5月12日,部隊從打黑渡強過怒江,到鎮安、龍陵、象達、南天門、黃草壩、周家寨、大壩、鍋底塘、文筆塔一帶對日軍開展游擊戰。“強渡怒江的頭一晚,我們從辛街出發,當晚就到了打黑渡,12號早上開始強渡怒江,渡江是在美國水兵帶領下進行的,因為我們北方人幾乎不會游泳,每個人系一個類似救生圈的橡皮圈自己划過去。我們連隊200人先行強渡,其中有一人因不熟悉水性被江水沖走了。後面的隊伍渡江的時候,就用竹子和油桶捆綁起,做成大竹筏渡江,每次可以渡200人-300人不等,當時,汽車也開到竹筏上渡過了打黑渡。”姜子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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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擊戰 部隊過了怒江後,在龍陵縣縣城、象達、松山一帶與日軍開展游擊戰。姜子政說:“連隊過江後到象達,在奔廟(地名)與日軍首次交火,部隊在排長的指揮下以班為單位利用各自有利地形與日軍的一箇中隊展開了游擊戰,這是到保山首次與日軍交火,雙方持續了3個多小時,我們死傷30多人。後來又到龍陵的鍋底塘、文筆塔與日軍交火,這次交火,日軍在暗處,我們在明處,日軍早把重機槍架到塔裡面,日軍有60人左右,這一仗我方在不明情況下犧牲50多人,交火持續了4個多小時。在前後兩次交火中我們連隊傷亡過半,於是向上級申請補兵,充實連隊編制。”

◆松山戰役 1945年初,部隊接到滇西大反攻命令攻打松山,先後攻打長嶺崗、滾龍坡、子高地等日軍陣地。“3月份攻打松山長嶺崗,連隊傷亡100多人,又補兵,整訓一個多月後又攻打滾龍坡,連隊傷亡80多人,連長安振海(黃埔軍校四期軍官)、營長範朝義陣亡了……最後攻打子高地,戰友們都抱著你死我活的心態,不分白天黑夜攻打松山主峰。日本人的炮彈,厲害得很,飛在天上嗡嗡響,像飛機轟炸一樣。 松山打下後,我們全連200多人最後僅剩下8人……”說到這裡,老人聲音很輕,又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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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幹掉2個日本兵

說起自己一個人赤手空拳幹掉2個日本兵的經歷,老人馬上鬆開扶著椅子的雙手,揮著拳頭講述當時發生的情景:“那天黃昏時,我在子高地遇到兩名日本巡邏士兵,可能是剛調來的新兵,沒什麼經驗。我還沒等他問完話,上去就兩手把他們的槍口向下按,子彈打到了地面。然後迅速跳起把他們踢倒,拔出插在綁腿上的刺刀分別向他們胸口刺下。由於勢單力薄,我的左小腿也被一個日本兵刺中了一刀。”

說到激動處,姜子政差點站了起來。一個人,當他還有機會把一生中最艱難、最卓絕、最有人生意義的那段經歷述說給別人的時候,我想,他會感到異常的暢快和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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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子政的臺灣兄弟丁英候

丁英候是河南省寶豐縣石橋村人,兩人在一場戰役中偶然相識,因同是河南老鄉的關係,兩人關係甚好。據信裡記載,丁英候在大陸曾結過婚,只是後來妻子死在昆明瞭。在越南停留了三年後,1959年才隨部隊到了臺灣並任海軍陸戰隊上尉連長,1962年退役後靠開車養家,有兩男一女。信中寫到:現在政府開放去大陸探親和通信,我這時才寫信給您,但不知您是否能收到此信。若是能收到,請急回信給我並把目前家況告知我。我回大陸探親時,也好就此去看你們。

後來,因為各方原因,姜子政和丁英候相互寫了兩封信後,又斷了音訊,說起這位同鄉兼兄弟,姜子政滿是眷戀:“也不知道他近來怎麼樣了,還在世不?妻兒怎麼樣了?”可惜,這一切都無從知曉。丁英候是否在世?最終能否回鄉探親,我們無從得知。在後續報道里,我們將持續關注。

後記

姜子政從未被報道、被關注,已到耄耋之年的他,還是靜心的住在農場分配的簡易房裡,老人吃了很多苦,但他不抱怨,總是說“比原來好”。現在的姜子政,儘管行動不便,但仍然堅持每天拄著柺杖出門走兩圈,有時還會把門口的雜草清理乾淨,用沙子鋪好路,方便過往的行人。在我採訪的時候,他沒有一句怨言,相反,他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和那些犧牲在戰場上的戰友比起來,我已經很幸福了。我最高興的事兒不是能接受採訪和慰問,而是能夠把這件事說給人們,讓人們瞭解中國遠征軍。”這個曾經打了8年抗戰的老兵,用他的堅韌和淡然面對世事紛擾,問起老人還有什麼困難,老人擺擺手,說:“我現在很好,這麼多年都領著工資過日子,能活到今天,還真要感共產黨的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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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年多年前,為中華民族復興而戰的人,在戰爭結束後,由於歷史原因隱姓埋名的在保山生活了下來。隨著歲月的流逝,加之年齡、健康等原因,這些最具說明力的歷史見證者、戰爭親歷者正以驚人的速度離開這個世界,這些珍貴的記憶也即將隨之沒入黃土,甚至在臨終前,周圍的人也不知道這些老人曾經為了中華民族免於滅亡而與日寇殊死抗爭,浴血奮戰。目前,保山境內健在的老兵不足已100人,正如美國將軍麥克阿瑟所說,老兵永不死,只是漸凋零。

古來征戰幾人回?讓我們永遠銘記這些為中華民族而戰的老兵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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