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在全鎮文藝匯演中，石頭沒有拿到一等獎，但是因為機緣巧合，他對籃球產生了及其濃厚的興趣......為了完成石頭心願，小滿想方設法，所幸，金銀花開了。
甘草子 ▍《鄉村記事》
第十七章：金銀花開了
“小滿三候：一候苦菜秀，二候靡草死，三候麥秋至。”一候苦菜秀，在過去，百姓們在這個時候往往以野菜充飢；二候靡草死，全國各地開始步入夏天；三候麥秋至，對於麥子來說，卻到了成熟的“秋”。這說的是小滿節氣，卻如此巧合次概括了一個叫小滿的女人的一生。
文藝匯演結束後，水灣小學進入到畢業前夕的緊張備考中，因為初中是要分重點班和普通班的，各個小學依據進入重點班的學生人數考評排名，排名靠前的學校能優先拿到鎮上的財政補貼。
周校長每天都在石頭他們班門外轉悠，任課教師步履匆匆，學生們安靜的寫作業，連上廁所都是跑著去。窗外豔陽高照，知了在樹林子裡一聲一聲“熱死了”“熱死了”的鳴唱，學生們在教室裡做習題，一片“沙沙”如春蠶吞吃桑葉。
畢業班的課程也進行了調整，一週一次的體育課、音樂課、自然、思想品德等全部換成了語文和數學。每天晚上考一次試，第二天一早講試卷，中午做習題。
只有到每週放假的時候，石頭和夥伴們甩開步子往家跑，男孩子比賽跑步、爬樹，有時候偷偷去小溪裡摸螃蟹和魚蝦，女孩子採各種各樣的野花插在頭上、書包上，也會順手摘幾把野菜作為晚上餐桌的美食。
近來，石頭對以前樂此不疲的掏鳥蛋、抓石子、賽跑、爬坡等各項運動，都無興趣加入，他蔫蔫的看著小夥伴們奔來跑去歡聲笑語，腦海中浮現籃球場上的飛躍和奔跑，他抬頭看了一眼遠遠的山，一隻黃鶯鳥歡快的飛過，發出舒暢的叫聲。這在以前，石頭一定跟著黃鶯鳥“啾啾”的唱和，還要張開雙手上下搖擺呼呼的往前“飛翔”。可是這次，石頭一點沒在意黃鶯鳥的去向，他的腦海中響起了籃球撞擊籃板的“砰砰”聲音，好像是一聲聲激盪在他心坎上，把他的一顆心衝撞的七零八落，散落的心又柔軟無比，每一瓣都在擁抱著籃球往籃框飛去。
石頭實在是太想要一個籃球了，從小到大，還沒有哪一個東西使他產生了這樣大的渴望。即便是那個遙遠的阿爹，那個據說很精幹的奶奶，過年的新衣，石板磨的手槍，雙百的成績單……這些都不，這些都不足以產生這樣大的誘惑，讓他要使盡力氣，用所有的苦難和白眼給這種誘惑上個鎖。
石頭在學校的時候，拼命的學習，一刻不停的做卷子，背錯題。他路過操場的破球架，一定要刻意的把目光避開，快速跑過去，再在心裡默唸“小荷才露尖尖角……”，這樣好像能把籃球的影子蓋住一點點，不然它就要跑出來，纏住他。
石頭在奔跑的時候，總不經意要做出投籃的動作，就算是走得快一點，他的雙手也忍不住要合在一起往上託，好像那裡有一枚籃球正在飛往想去的地方。
石頭在放牛的時候，想象著牛是他的對手，正在用角把球頂走；石頭在趕羊迴圈的時候，想象著羊是夥伴，該接著那個傳來的球才好投籃；雞鴨鳴叫吱吱嘎嘎，好想是低年級的小學生，給他的三分球鼓掌喝彩；就連圈裡的豬也好像能看懂他的心思，哼唧哼唧的跟他說：得了吧，窮小子。說完還白了他一眼，挺著大肚子晃悠悠走開。於是石頭在給豬倒豬食的時候，少給了一瓢，還順便用瓢敲了豬腦袋一頭飯漿，讓這頭給他換學費的豬看起來像個乞討的流浪漢。
小滿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她太瞭解她這個兒子了。因為火生常年不回家，又因為山外的女人蹲了大獄，石頭沒少收村裡孩子的欺負，有些大人明面上不說，背地裡也總要雜耍幾句。小時候受了欺負，石頭回來還要跟她鬧，後來石頭慢慢懂事了，在外邊被人打青了背也不跟她說。石頭越長大越懂事，幫自己幹活，在學校學習成績也好，眼看石頭就滿12歲，六年級畢業，就要去更遠的鎮上上初中了。這些年，石頭從來沒有主動跟自己要過什麼。
小滿想到這，嘆了一口氣。
不過，六月總算到了，金銀花開了就好了。
金銀花，又叫忍冬，是一種歷史悠久的中藥，始載於《名醫別錄》，李時珍在《本草綱目》裡把它叫做金銀花。
它叫金銀花，也是山裡人的金銀。
由於它性甘寒氣芳香，甘寒清熱而不傷胃，芳香透達又可祛邪。既能宣散風熱，還善清解血毒，用於各種熱性病，如身熱、發疹、發斑、熱毒瘡癰、咽喉腫痛等症，平時有個發熱腫痛啥的，就用金銀花泡水喝幾天，省下不少藥錢。
更可貴的是，每年9月都有山外的貨郎上山收曬乾的金銀花，平時賣10元左右，有一年市景好，好多貨郎都上山收藥，金銀花賣到了20多元一斤，可把一些買早了的人家後悔壞了。
對面山上，點點的白團點綴著青綠的山巒，那是金銀花一串串的開了。
小滿期待今年的金銀花能賣個好價錢，她已經去鎮裡的大商店打聽過了，一個籃球要四十好幾。四斤金銀花就差不多就夠了。
自從金銀花開放以來，村裡好像熱鬧了很多，平日裡不大見著的大姑娘小姨子都在某個山坳露出頭來，笑恪盈盈說著時下流行與心中綺願。
一般來說，摘金銀花是女人擅長的活計，在那峭壁陡崖上，姑娘婆姨們挺直了身子，翹著尖尖手指，食指與拇指輕輕一捻，一枝枝一朵朵花便落到了小框中，一個上午下來，小框黃黃白白的金銀花冒出了頭，背在背上沉甸甸的，人的心底便被甜蜜衝的滿滿的。
也有男人幹完了地裡的活計，也來山上摘花的。只是男人明顯粗狂許多，找著花架站定，伸出手去採摘，一不小心碰到了枝丫，花朵兒便在綠葉之間捉迷藏似得亂顫，三下兩下捉不住，便狠得一整隻手伸去薅了滿滿一把花呀葉呀的，有時候力氣出的過了了，一整個花藤便被拽了下來。於是男人索性也不計較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捋下來放到簍子裡，等到傍晚一揹簍揹回家，讓姑娘媳婦在慢慢挑。
這時候，傍晚的餘暉照著青色的石板屋簷，白色的牆面，木色石墩邊，總坐著家裡的女人們，攤開了一張席子，把金銀花倒在上面，細細的挑出綠色的葉子，摻雜的樹枝。
太陽斜斜的籠著整個村莊，金銀花細細的絨毛絲絲可見，女人們的髮絲也反射著太陽的光輝，在夕陽下格外的靜謐，透著一股世外桃源般的怡然靜美。
小滿的公爹越見老了，皺紋像夕陽一樣每天都會讓他的蒼老加深。於是家裡家外的活兒都落在小滿身上，搶著幹完地裡的活兒，小滿就背上揹簍去採摘金銀花了。
臨近的地方花已盡，就連石門山那樣傳說有冤魂厲鬼的地方，姑娘媳婦們也結對而行的採過了。現在就剩鷹嘴崖一個地方還有一些金銀花了。
金銀花喜溼潤，而鷹嘴崖就是賀陽山背面陰坡地勢最險峻的一處所在。這裡山險林深，人跡罕至，蚯蚓、蜈蚣、蛇、青蛙、烏龜、蝸牛、蜥蜴、鼠婦、地蝨等在這裡扎堆瘋長。從遠處望去，密匝匝的樹林好像扣在絕壁上的一頂巨大的黑毯帽，而鷹嘴崖就在密林之中凸峰兀立。
賀陽山的人不去鷹嘴崖，氣候潮溼、地勢險峻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靠近鷹嘴崖有個蝙蝠洞。在層巒疊嶂的莽莽林海間，蝙蝠洞以口口相傳的險惡故事為人所懼。
賀陽山的老祖先說，蝙蝠洞直通地府，裡面住的吸血蝙蝠都是閻王爺派來守洞的鬼差，一旦靠近蝙蝠洞就會被吸走精血和陽氣，即便當日不死，也活不過九九八十一個日頭。有些膽子大不信邪的總想著去蝙蝠洞探險，去了的幾個，一個一腳踩在毒蛇身上，被毒蛇回信子咬個正著；一個被蝙蝠啄瞎了雙眼，血淋淋的雙手爬回來不幾日便去了；還有一個被枯木砸扁了腦袋。
最奇險的那個當屬趙大財東的獨生子趙虎成，他人如其名，虎背熊腰，膽子也奇大無比。他帶著幾個家丁去蝙蝠洞探險，家丁膽子小，在林子邊小路上畏畏縮縮不敢上前，趙虎成一聲怒喝，當先奔蝙蝠洞去了。家丁們在路口張望等待，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一聲長嘯，似是趙虎成的，之後等到天黑也再無聲息。
趙大財東僅此一子，當下立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他出巨資發動村民都去尋找，村民們五人一隊，前後照應，也不敢往林子深處去，就在淺出不停吆喝。趙大財東見找尋了三日不見消息，當下一怒，潑油放火燒了鷹嘴崖，大火連燒五天，半邊天被印的通紅，第五天傍晚灰燼將冷，趙大財東親自帶人去尋兒子屍體。
之間滿山林木火灰，岩石焦黑，到處都是蛇鼠焦體，哪裡見得到趙虎成的遺蹟。待尋到蝙蝠洞口，只見青苔蒼翠，岩石滴水，幾丈之外都能感到洞內散發出的逼人寒氣。趙大財東大著膽子上前看，剛走到洞口，一聲哀嚎哭暈過去。
家丁忙趕過去，只見洞口一塊苔蘚被大腳劃出一塊空缺，顯是有人踩空或是被什麼東西推著掉下洞中了。再往洞內看，一片黢黑幽深，細聞有流水淙淙，蝙蝠啾啾。眾家丁合力抬來一塊巨石，推入洞中，許久不聞落地之聲，始知此洞無底，或是直通地獄。連忙抬著癱軟昏迷的趙大財東回了村。自此再也沒有人去蝙蝠洞，鄰村過路都是繞道而行，實在事情緊急要從此處過，白日也要明火壯膽，口中默唸：“天王保佑，地王饒恕”。
不幾年，被火燒盡的鷹嘴崖又鬱鬱蔥蔥，林木參天，遮天異日了。
下一章：生死一線鷹嘴崖
石頭把對籃球的渴望
深深埋在心裡
但小滿還是發現了
為了達成兒子的願望
小滿帶著柴刀
來到了鷹嘴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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