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苗家上樑,你見過嗎?

上樑,苗語叫“啵糕巴”,意為“拋梁粑”的意思,是苗族生活習俗中最為隆重、熱烈、祥和、喜慶的一個場景。

真正的苗家上樑,你見過嗎?

❖造樓不需鋼釘錨釘,只需在排坊連接處用大攀棰加緊,然後,釘上木栓。

丹青苗家人起造新居,必定要上樑,上樑還得從“偷梁”說起。按當地習俗在 “偷梁”的當天晚上,要準備好火把、斧頭、鋸子、柴刀及祭品去山裡選梁木。梁木的標準是要一根樹蔸長出兩根樹木的,截取其中一根樹木做梁,意思是砍了一根還留下一根,預示著與樹的主人同起同發,幸福長久。梁木可以是別人家的,一旦偷砍下地,不僅要鳴放鞭炮,還要在樹蔸上纏塊紅布,告知樹的主人,此樹是用來做梁的。然後一路招搖過市,熱熱鬧鬧地把新梁木抬回家中……

真正的苗家上樑,你見過嗎?

❖俗話說“千根柱頭一根梁”,梁的重要性對一棟房子很重要,對主東家的興旺更重要。於是在當地流傳著一種半夜也偷梁的習俗。

苗家上樑很有講究。上樑要唱上樑歌:“爆竹一響喜洋洋,我給主東賀主樑。”

問:“此木此梁,不知生在何處?長在何方?”

答:“生在青龍山,長在鳳凰頭。”

問:“不知誰人所養?不知誰人所看?”

答:“露水仙人所養,王母娘娘所看。上有千枝對北斗,下有萬根絆主樑……”

真正的苗家上樑,你見過嗎?

❖造樓場面非常熱鬧,工匠及幫忙人在號子聲、木槌聲中,將新樓緩緩造起。

2009年以來,我有幸在吉首市丹青鎮百姓家參加了幾場別開生面的“上樑”慶典活動,過去了這麼多年,至今歷歷在目……

陳萬豪家住在煙竹村蛇空坪組,就是因為寨子小才叫蛇空坪。蛇空坪也就幾十戶人家,散居在坡頂,早晨聽鳥叫,夜頭聽蟲蟲叫,頗有點與世隔絕的感覺。陳萬豪家有五口人,三個小孩,因房子老舊,加上人口增長,所以要起新房子,一家人為此已經籌備好些年頭了。

真正的苗家上樑,你見過嗎?

❖畫梁——新梁制好後,木匠師在新樑上畫的是太極陰陽或龍鳳呈祥、二龍搶寶及金玉滿堂等圖案文字,是對主人的祝願和讚頌。最後落上立柱的時間,吉日吉時。

新屋場地勢較高,外臨陡壁,於是在屋外頭包了一道老坎。許多鄉親在幫忙,來來去去,忙碌不停。走進正堂,一棟五柱六掛的新木屋進入眼簾,正堂上懸掛著內親贈送,寫有“華堂生輝”、“富貴榮華”等大字的賀匾及彩掛。一班鼓樂師們吹奏起熱情洋溢、歡快悅耳的嗩吶……此情此景,彷彿回到童年,真的給人一種回家的感覺。

晚飯過後,天漸漸地暗下來了。寨子裡的男女老幼都集中在新屋中間,圍著火堆,聽著歌郎歌娘唱著古老的歌謠。歌手是當地有名的“歌王”,包括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陳千均等。到了午夜,人們久久不願散去……

真正的苗家上樑,你見過嗎?

❖迎梁——將制好的新梁,套上紅布或絲帕,熱鬧地迎回新居。

是夜,我在主人理好的地鋪上休息。約凌晨兩點,立柱就要開始了。立柱是上樑儀式的序曲,俗話說:“萬丈高樓從地起。”只有先立柱,才能後架樑。立柱前有個規矩,必需擺祭祀食物、燒香燒紙敬奉魯班師傅,因為魯班是中國民間傳說中的造樓神匠,為世代所敬仰。立柱需要一隻大公雞,這道程序叫“宰殺雞”。“宰殺雞”頗有幾分神秘色彩,殺雞之前,木匠師傅左手持斧,右手擒雞,用斧頭對著柱頭“咣咣咣”地敲擊幾下,大聲念起:

斧頭一響天門開,

魯班師傅下凡來;

右手提的金剛斧,

左手提的鳳凰雞。

此雞不是非凡雞,

王母娘娘報曉雞;

生得頭高尾又低,

身穿五彩花紅衣;

日在崑崙山上叫,

夜在主東家中啼;

別人要起無用處,

魯班賜我宰殺雞;

……

這時,木匠師將桌上的水碗端起,深深的吸了一口,向外“噗”地一聲猛噴,隨即用斧頭把雞殺死。接著又念:“雞血落地,大吉大利,東頭先起,富貴到底!”宰雞完畢,木匠師傅把雞脖子上的血,往柱頭上塗一塗以示避邪納吉。然後,把雞高高拋出堂外,立柱儀式到此結束。

真正的苗家上樑,你見過嗎?

❖開梁口——木匠師傅在唸完一段新居祝福的禮詞後,用木鋸在新梁兩頭輕輕地鋸下木粉賜給主人。

第二天天亮以後,上樑就要開始了,新屋場上站了許多人,期待著上樑的精彩時刻。首先,就是“開梁口”。“開梁口”就是把新木樑搬至中堂的木馬上。然後由木匠師傅手拿木鋸唱道:

一輪紅日出東方,

照在主東新華堂;

立金柱,上金梁,

樑上又無口,

我給主東開梁口;

梁口開得深又深,

秤稱銀子斗量金;

……

唱畢,用木鋸在母梁兩頭輕輕地鋸下一些木粉,讓主人用衣兜接入懷裡,寓意從此以後主人要牢記這個吉利的日子、發家的時刻。接著,木匠師傅又唱道:“東方一朵紫雲開,大吉大利時候來,東頭先起,富貴到底……升梁!”這時,在一陣熱烈的鞕炮鼓樂聲中,兩匹紅布依次將母梁、子梁緩緩地提上屋頂……

真正的苗家上樑,你見過嗎?

❖新樑架好後,由唱梁師唱梁。

新樑架好後,就是唱梁了。所謂“唱梁”就是由主人邀請的“唱梁師”對梁的讚頌。唱梁時,唱梁師肩披毛巾,邁步從大堂外起唱……至中堂,然後蹬梯唱上樑頭。他是這樣唱的:

雙腳忙忙進華堂,

華堂紅桌四四方;

張郎修起兩塊板,

魯班修造桌一張;

四角修的魚牙榫,

中間又修巧鴛鴦;

一對大蜡兩邊插,

一柱寶香插中央;

腳踏雲梯步步高,

手攀仙樹摘仙桃;

坐在梁頭觀四方,

觀見主東好屋場;

左有青龍來輔佐,

右有白虎繞華堂;

高屋大廈好興旺,

榮華富貴萬年長。

唱梁形式活躍,有問有答,講求押韻,隨機應變,可用苗語、漢語交替演唱,很有趣味。

真正的苗家上樑,你見過嗎?

❖拋梁粑

而最精彩的還是拋梁粑。梁粑分為金粑、銀粑,分別由自產的小米和糯米加工而成,因小米和糯米顏色不同,才分叫金粑、銀粑。拋梁粑時,唱梁師先將一對又大又圓的梁粑從梁頂上慢慢放下,當地稱“富貴”粑,一邊放一邊唱:

正月立春二月忙,

三月清明下早秧;

七月打穀八月曬,

九月稻穀滿田倉;

別人栽谷來養口,

主東栽谷來慶梁。

唱完便問:“請問主東,要富還是要貴?”主人答:“富貴都要!”唱梁師又唱:“要富,賜你金玉滿堂!要貴,賜你五男二女七子團圓!”主人答:“要得!要得!謝您貴言!”便把梁粑接到懷裡與全家人分享。

真正的苗家上樑,你見過嗎?

❖收穫不小

賜完主人後,唱梁師再把金粑、銀粑拋給眾人。他邊拋邊唱:一拋東,子孫代代坐朝中;二拋南,養個兒子中狀元;三拋西,榮華富貴從此起;四拋北……東南西北中,上上下下都要拋。眾人一邊搶一邊答謝:“謝您貴言,謝您貴言!”這時,上樑儀式已達高潮……就在喜慶、祥和的歌聲、笑聲、鞭炮聲、鼓樂聲中,苗家上樑圓滿結束。

如今,隨著社會物質文明進程的加快,這種非物質活態文化越來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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