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北京房租一天天漲得厲害，作為底層中介的他，也只能一次次不停地搬家。
王志明比網絡上的人，都更先感知到北京房租的“瘋狂上漲”。從2016年2月入職北京某知名房產中介公司起，他所負責的區域一直是北京外來年輕人的聚集地。
這片區域裡的每一個地名背後，都代表著數以萬計的北京外來人員：回龍觀、天通苑裡的中產家庭與打工少年、西二旗、西三旗裡的程序員們。
2018年8月，北京房屋租賃市場不太平了。8月1日，北京天通苑一房主發帖稱，120平米的三居室，預期7500元的月租，被自如和蛋殼哄抬至10800元/月。
沒等網友們消化完這通爆料，8月17日，地產界元老，我愛我家副總裁胡景暉將房租上漲矛頭指向以自如、蛋殼公寓為代表的長租公寓運營商，高價搶奪房源，加劇了租房價格上漲。一席話後，胡景暉作別我愛我家。租金上漲的消息傳遍網絡，城裡城外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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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年底就開始猛漲
大部分人只是後知後覺
手機震動了，又有客戶在微信裡向王志明抱怨“租金上漲”，王志明解釋，去年12月北京的房租漲了一波後，2018年其實沒什麼大變動。
中介這活幹了快3年，王志明基本摸透了北京房租上漲的規律，每年通常有2個租房高峰期，分別在春節後的2～3月和畢業季的6～8月。但2017年的房租漲勢有些反常，到12月時，北京房租比上月足足上漲了10%～15%。
“房租漲起來了，哪裡還能降下去。”王志明搖搖頭，“現在才開始喊，其實去年早開始了，只不過到了今年續租時，大家才反應過來。”
“從去年11月底，天通苑就很難租到2000元以下的次臥了，就算有，也是特別小的那種。”賈雪暉，相寓天通苑物美店的房產中介，也非常肯定，現在的房租和去年年底不相上下。
“你知道去年大興著火那件事吧，著火後拆了很多房子，房源就一下子緊張了，房租也就漲上去了。”李寧，作為蛋殼公寓的管家，天通苑這一帶是他的管轄區，他正忙活著介紹畢業季租房優惠政策，“現在北京的房租整體比去年夏天高了60%，天通苑的話，整體漲了有七、八百塊錢。”
以天通苑地鐵站為中心，2公里為半徑的房租在1660～5790元不等。（自如APP2018年8月23日的數據）
王志明過去跟同事一起住的3居室，2017年年初是一個月6300元。到了年底，業主說要漲到7600元/月，後來好說歹說，價格漲至7400元/月。
而王志明如今的住處，小辛莊村自建房，也跟著漲了。村裡的自建房沒有房產證，房源也不在房產經紀公司的銷售範圍內，“村裡房源其實挺多，但還是漲了。”他剛來時是900元/月，“現在漲到1100元，也不算過分”。王志明平淡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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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地起價和搶房
小辛莊村村民自建房，爬滿牆壁的房屋租賃廣告，不平坦的小巷，佈滿青苔的牆角。（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2017年11月18日晚，北京市大興區西紅門鎮新建二村發生重大火災事故，造成19人死亡，8人受傷。隨後，北京市安全生產委員會發布《關於開展安全隱患大排查大清理大整治專項行動的通知》，從當月20日起在全市組織開展為期40天的安全隱患大排查、大清理、大整治專項行動。
“大排查後，門店裡來的客戶，10有9個都說要租房”，那陣子，王志明的門店生意好得不得了，“我這還只是昌平這一塊的”。
一場整治行動過後，若大北京，無數北漂們沒了落腳之地。房源緊張，租客們為搶房打得熱火朝天，房東趁勢坐地起價，王志明已經看得疲憊了。
“2017年12月，我帶客戶去看房。因為要合租，客戶正在和其它小夥伴商量著，另外的客戶也看上這房了。業主一看有兩撥客戶，就立馬說漲200塊錢。2個客戶都還在那等著呢，結果房東說，再漲200塊錢。”幾句話的時間，房租漲了400元，“我的客戶覺得房東不太道義，放棄了，另一個客戶很快就租下來了。”
搶房也在去年年底開始，客戶們甚至有在門店大打出手的。很多客戶一進門，就衝王志明訴苦，“停水停電好幾天了，我今天必須找到房子”。王志明陪著他們找，可有時候還沒到小區，房就被其他人定走了，“不僅大興在拆，全北京都著急著拆（違規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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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找我租房的反倒少了
約客戶、約業主、看房子……這就是王志明的日常工作，一輛電動車是他的代步工具，他自如地穿梭在北京昌平的大街小巷。每天早上8點半，他按掉鬧鐘，花幾分鐘洗簌出門。倘若時間充裕，他會在路邊花5塊錢喝一碗熱騰騰的豆漿、啃根油條或是吃幾個包子。中午則用15元的盒飯解決，簡單省事，幾分鐘就能填飽肚子。
“顧客不會等著你”，去年整個夏天，王志明每個週末都忙著帶客戶看房，有時一整天都顧不上吃飯。但和去年夏天比起來，他現在清閒了不少。“今年的租賃市場其實沒有去年好，現在本該是旺季，但單間的出房數量明顯趕不上往年。”
出單量與業績直接掛鉤，王志明有些著急，“去年多的時候獎金1萬多”。今年，他業績平平，他打算接下來把精力放在房屋買賣業務上。
來北京2年多，王志明還沒攢下一毛錢，不僅如此，他還花光了過去在新疆工作存下的好幾萬元。王志明努力把每天的飯錢壓縮在40元以內，但刨除房租和其它開銷，每月薪水還是所剩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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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租房也踩過不少坑
廠房、群租房，漏雨、暗無天日……王志明雖為中介，但網友羅列的“租房坑”，他沒少體驗。來北京工作2年半，他就換了4次房。
2016年2月剛入職時，王志明住進了小辛莊村裡的廠房。廠房最大的優勢就是便宜，月租只要600元。那時，他並不覺得孤單，廠房是店裡經理介紹的，還有十多個同事也住在這邊。王志明住在1樓最靠裡那間，即使是白天也見不到陽光，窗戶形同虛設，每時每刻都得開燈。
小辛莊村，千絲萬縷的電線，倒在路邊廢棄的共享單車。（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住了幾天，王志明已經分辨不清白天黑夜。好幾次清晨鬧鐘響起，他睜開眼睛環顧四周，以為還是深夜，關了鬧鐘繼續睡。結果，入職第一個月，他遲到了2次。住滿一個月，他就計劃著逃離廠房。
2017年年底，北京集中清理和拆除違規公寓、群租房及隔斷房等不符合消防安全的租賃住房。在這場“大整頓”中，王志明租住過的廠房也被拆了。很快，他物色了小辛莊村一棟自建房的頂樓，月租只要650元。他二話不說，搬了進去。
頂樓光照充足，但一到下雨天，屋外下大雨，屋內下小雨。王志明忍了，以為熬過雨季就可以消停了。但很快，北京的高溫又來了。頂樓的悶熱讓他全身無力，小電扇吱吱呀呀地轉著，他在出租屋裡汗流浹背，感受不到一絲涼意。
說來也巧，在最難熬的8月，門店經理發現，北京龍錦苑東二區有套房一直沒賣出去。王志明和幾個同事一合計，找房東租了下來。3居室共計125平米的毛坯房，他們把客廳隔出一間房，再簡單裝個熱水器，便住進去了，8個人一起分攤6300元的租金。
王志明租住的臥室，昏暗的燈光、堆積的雜物、斑駁的地磚、還有一臺藍色的小電扇負責驅逐整個夏日裡的炎熱。（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合租幾個月後，王志明覺得不習慣，但只拿得出1000元的預算，村裡的自建房成了他最後的選擇。找房那會兒，王志明天天騎著電動車在小辛莊村裡轉悠。眼尖的他挑了一棟還沒完工的四層小洋房，成功說服房東給他留一間。後來，他便順理成章地成為這棟樓裡的第一批住戶，直到現在。
王志明騎著電動車回“家”的必經之路。（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在北京買房對我來說，實在太奢侈了。”王志明現在只想快點攢夠“老婆本”，就回陝西老家買房娶妻，“怎麼說也得35萬吧”。但如今，他的事業似乎並不如意。他很懷念去年年底那段日子，雖然忙得顧不上吃飯，但也意味著業績好，“那時是什麼房都搶”，現在，畢業季已近尾聲，門店卻鮮有人問津。
（應受訪者要求，王志明為化名）
來源｜南都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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