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西遊系列之四 撲朔迷離 真假美猴王之謎

在《西遊記》裡,真假美猴王這段故事,怕是歷來最有爭議的橋段了,沒有之一。縱觀三界,其中最吸引人眼球的恐怕要數這兩種說法了:一、孫悟空被如來殺死了,六耳獼猴取而代之完成西天取經任務。二、孫悟空自己變了個六耳獼猴出來,大鬧一場,順便教訓唐僧出出氣。對於這兩種說法,鄙人只是想說,一定要忠於原著!解析的權利誰都有,雖然不要求排除一切合理懷疑,但也不能脫離原著,斷章取義,聽風就是雨,做一些漫無邊際的猜想。列位看官,老規矩,瓜子、板凳、礦泉水準備好,聽鄙人慢慢道來。

先說第一種說法,孫悟空被殺死了,六耳獼猴取而代之完成西天取經任務。理由大概有下面幾點:

1.幽冥地府,在地藏王菩薩在場的情況下,諦聽都不敢說出六耳獼猴的真實身份,可見六耳獼猴的背景大。在此影射六耳獼猴乃如來指使,為了取代孫悟空完成取經。

2.六耳獼猴知前後,萬物皆明,說明他會預知未來。就是說如果六耳獼猴明知會被孫悟空打死,就不會摻和進來,被打死的不是六耳獼猴。

3.在如來面前時,不是孫悟空打死六耳獼猴,而是六耳獼猴打死孫悟空。

4.在六耳獼猴出現之前,唐僧經常對孫悟空念緊箍咒,之後卻沒念過,說明孫悟空已經死了,六耳獼猴老老實實跟著唐僧取經。

以上是根據原著總結出來的幾點理由,還有一些跟原著不沾邊的猜想就不再一一列舉了。下面一條條來分析:

一、地藏王菩薩到底多厲害

《西遊記》第58回,真假美猴王連觀音菩薩、李天王都不能辨別,故來到幽冥地府,地藏王菩薩讓諦聽來辨別。諦聽聽完後說"怪名雖有,但不可當面說破,又不能助力擒他。"地藏王問要是當面說了便會怎麼樣?諦聽說"當面說出,恐妖精惡發,騷擾寶殿,致令陰府不安。"地藏王又問為什麼不能助力擒拿?諦聽說"妖精神通,與孫大聖無二。幽冥之神,能有多少法力?故此不能擒拿。"實際上,作者在這裡已經講得很清楚了,為什麼不能當面說?一個是怕這妖怪作惡,騷擾地府。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嘛。500年前孫悟空大鬧地府,那可都是血的教訓。另一個是妖怪神通,地府也沒人能拿得住這妖怪。那怎麼辦?諦聽說"佛法無邊"。如來能收了這妖怪。

這時有人就有話要說了,地藏王菩薩怎麼說也是四大菩薩之一,與觀音菩薩一個級別的,又是地府的老大,法力無邊,為什麼會怕這妖怪?那肯定是這妖怪背後有人撐腰。我想說的是,也許地藏王菩薩在別的小說裡很厲害,但在《西遊記》裡他的地位真心不咋樣,可以說是不入流。請看:

1.《西遊記》第三回,孫悟空大鬧地府,強消死籍。地藏王菩薩沒出面制止,只是事後著秦廣王奏聞上天。試想,如果他很厲害,自己地盤被人踩了,還需要像那幾個沒用的龍王一樣上天告御狀嗎?乾脆自己去一趟花果山,三下兩除二就把猴子擺平了。

2.《西遊記》裡,文殊菩薩的坐騎青獅精曾下界作亂,普賢菩薩的坐騎白象精曾下界作亂,就連觀音菩薩蓮花池裡養大的金魚也敢到通天河當靈感大王,唯獨地藏王菩薩的坐騎連託化妖魔、在取經路上試探唐僧取經真心的機會都沒有。

3.《西遊記》第23回,四聖試禪心,結果只有豬八戒上當。這四聖是誰"黎山老母不思凡,南海觀音請下山。普賢文殊皆是客,化成美女在林間。"觀音菩薩要請人扮美女試唐僧師徒四人取經的禪心,於是請了普賢、文殊,這不奇怪,但是連不思凡的黎山老母都請了卻不請地藏王菩薩,這就很奇怪了,要知道他們四個菩薩可是一個班子的成員。

4.《西遊記》第100回,唐僧師徒取經完成後,如來在靈山開總結表彰大會。出席本次大會的領導有:燃燈、釋迦牟尼、觀世音、文殊、普賢等等,就連剛剛晉升的孫悟空、豬八戒、沙悟淨等人都一一點到了,偏偏沒有點到地藏王菩薩!列位看官,您還覺得地藏王菩薩在《西遊記》裡很厲害嗎?

二、六耳獼猴真的能預知未來嗎?

我們先來看如來是怎麼評價六耳獼猴的。《西遊記》第58回,"六耳獼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後,萬物皆明。"於是有人就抓住這個做文章了,說這不就是說六耳獼猴能知前預後,萬物皆明嗎?同志們,看書一定要看透,不能斷章取義,貽笑大方啊。如來是說六耳獼猴"知前後,萬物皆明",但如來還說了"此猴若立一處,能知千里外之事,凡人說話,亦能知之,故此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後,萬物皆明。"如來是說,這六耳獼猴有個本事,他如果站在一個地方,就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事,凡人說話,他也都能知道,所以說他"知前後,萬物皆明"。這就是為什麼六耳獼猴能在孫悟空走後馬上尾隨而來打唐僧搶行李,又能大膽去佔了花果山。這個"知前後,萬物皆明",是指的空間範疇,意思是以六耳獼猴站立的地方為原點,以一千里為半徑畫一個大圓,這個圓外的事六耳獼猴也能知道;並不是指的時間範疇,不能預知未來。所以,六耳獼猴並沒有先知先覺的本事。

三、在如來面前是六耳獼猴打死了孫悟空嗎?

《西遊記》第58回,如來說完六耳獼猴的來歷,"那獼猴聞得如來說出他的本象,膽戰心驚,急縱身,跳起來就走。"如來見他要走,便令四菩薩、八菩薩、五百阿羅等等一齊圍繞。"那獼猴毛骨悚然,料得難脫,即忙搖身一變,變作個蜜蜂兒,往上便飛。如來將金缽盂撇起去,正蓋著那蜂兒,落下來。…大眾不發上前,把缽盂揭起,果然見了本象,是一個六耳獼猴。"這一段寫得極為緊湊,沒有半點拖泥帶水。首先,那獼猴見如來說出他的本象,害怕了,就要逃走。試想,如果這個要逃走的是孫悟空,可能嗎?不可能!孫悟空全然沒有理虧的地方,為什麼要逃走,他去靈山也是為了讓如來辨真偽,正所謂真金不怕火煉。至於六耳獼猴為什麼也去靈山,他是沒辦法啊,能不去嗎?不去不就等於自認冒牌了嗎?所以只能硬著頭皮去。後來被如來點破,他就急了。所以逃走的這個是六耳獼猴無疑。驗明正身。然後,四菩薩、八菩薩、五百阿羅等人一起把獼猴圍了起來,獼猴想變蜜蜂逃走,如來一缽盂便蓋了下來。眾人將缽盂揭開,果然是一隻六耳獼猴。最後,孫悟空上前劈頭一棍打死,至今絕此一種。執行完畢。整個執法過程一氣呵成,如來能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把孫悟空和六耳獼猴互換,最後又讓六耳獼猴打死孫悟空?天方夜譚!

四、經過六耳獼猴這一茬之後,為什麼唐僧不再對孫悟空念緊箍咒了?到底是不是孫悟空在陪唐僧走完這後面的取經路?

列位看官應該還記得,在六耳獼猴之前,唐僧就因孫悟空三打白骨精而念緊箍咒把孫悟空趕走,後來是豬八戒把孫悟空請回來救了唐僧。唐僧說"賢徒,虧了你也!虧了你也!這一去,早詣西方,徑回東土,奏唐王,你的功勞第一。"感激之情,不勝言表。孫悟空說"莫說莫說!但不念那話兒,足感愛厚之情也。"意思說只要你不念緊箍咒,我就滿足了。可這唐僧不長記性,這回孫悟空打死了幾個強盜,他又念緊箍咒把孫悟空趕走,惹來六耳獼猴這一出。如來把獼猴擺平後,觀音親自領孫悟空去見唐僧,觀音說"唐僧,……你今須是收留悟空,一路上魔障未消,須得他保護你,才得到靈山,見佛取經,再休嗔怪。"三藏叩頭道"謹遵教旨。"這一回,為什麼觀音要親自帶孫悟空回去見唐僧?一來跟唐僧解釋清楚,二來教訓唐僧一下,你現在只有收留孫悟空才能一路降妖除魔,保你西天取經順利,不要再怪他了。觀音是誰?雖然唐僧西天取經是如來的意思,但都是觀音在具體操辦,還一路上保駕護航,觀音說的話唐僧怎敢不聽?!所以唐僧見領導發了話,也趕緊表態:屬下知道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所以後面唐僧不再念緊箍咒也就有了合理解釋。還是那句話,上頭有人好辦事。

再看第80回,唐僧師徒四人在黑松林,孫悟空在半空中看到唐僧頭頂祥雲籠罩,便在那裡尋思"若我老孫……"然後嘰裡呱啦想了一通。這想的內容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開頭"若我老孫"。意思就是說,這時候確實在孫悟空在保唐僧取經,孫悟空在自言自語。如果是六耳獼猴,他這時會尋思"若我老孫"嗎?他應該是尋思"若我老六",還是"若我老獼"吧。

列位看官,講到這裡想必大家已經聽明白了吧,六耳獼猴確實是被孫悟空幹掉了,從來就沒有什麼如來派六耳獼猴代替孫悟空取經的荒唐事。如來要是想這麼幹,他為什麼五百年前還故意留了孫悟空一條命,讓他五百年後保唐僧取經?如來花了五百年來布這麼大一個局,就是為了五百年後把孫悟空殺死嗎?那不是脫褲子放屁嗎?那他當初為什麼不直接幹掉孫悟空,五百年後再派六耳獼猴不是更簡單點?誰又能說他半點不是嗎?

也許還有人不服,說那為什麼六耳獼猴會憑空冒出來,本領還和孫悟空一模一樣?我只能說,在《西遊記》裡,孫悟空被壓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後,憑空冒出來牛逼哄哄的妖怪多得是,出門化個齋都能碰上好幾個。像第一個出場的黑熊精,孫悟空打他不過;像牛魔王,也會七十二般變化。還有很多妖怪,一出場就很牛逼,完全不把孫悟空放在眼裡。五百年是個很長的時間,長到妖怪們可以把本領練得跟孫悟空一樣強大。畢竟,孫悟空才練三四年就能大鬧天宮了。

最後再來說說第二個說法,孫悟空自己變了個六耳獼猴出來,大鬧一場,順便教訓唐僧出出氣。對於這個說法,我只想說兩個字,扯淡!所以我也不打算展開說,只說兩點。

一、孫悟空對唐僧的感情很深,不會對唐僧下黑手。

1.《西遊記》第27回,孫悟空三把白骨精,被唐僧逐出師門。孫悟空說師父,你我師徒一場,請你坐好,受我一拜,我也去得放心。唐僧不願意了,說我是好和尚,不受你這壞人的禮。最後孫悟空無奈,使了個身外法,拔了三根毫毛,便成三個孫悟空,連本身一起四個,四面圍住唐僧下拜。這是多深的情意!後面還有"獨自個悽悽慘慘,忽聞得水聲聒耳,大聖在那半空裡看時,原來是東洋大海潮發的聲響。一見了,又想起唐僧,止不住腮邊淚墜,停雲住步,良久方去。"好一個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2.第41回,孫悟空被紅孩兒三昧真火差點燒著,後來又泡了冷水,"氣阻丹田,不能出聲,卻幸得八戒按摸揉擦,須臾間,氣透三關,轉明堂,衝開孔竅,叫了一聲:‘師父啊!’沙僧道:‘哥啊,你生為師父,死也還在口裡’"孫悟空醒來的第一句話喊的就是師父!可見他念念不忘的始終都是唐僧。"少時間,卻定神順氣,止不住淚滴腮邊",又開始唸叨師父來。

3.第51回,孫悟空被青牛怪打敗後,"來坐於金(山兜)山後,撲梭梭兩眼滴淚",又開始唸叨師父。在《西遊記》裡,像這樣的場景很多,可見孫悟空對唐僧的感情有多深。不像豬八戒,每次唐僧一被妖怪抓走,他第一反應就是趕緊分行李回高老莊。所以說,孫悟空不會對唐僧下黑手。

二、六耳獼猴不是孫悟空變的。

孫悟空想要變出六耳獼猴來要怎麼辦?《西遊記》裡,最傳統的套路就是拔出一個毫毛來變!而且,在《西遊記》裡,所有的妖怪被打死後,都會現出原形來。如果六耳獼猴是孫悟空拿毫毛變的,那麼孫悟空在如來面前把六耳獼猴打死後,地上應該要有一根毫毛才對。原著裡沒有提到。而且,試問,孫悟空敢在那麼多三界大佬面前耍這種把戲嗎?不可能!所以說,六耳獼猴是孫悟空自己變出來的說法,根本就是扯淡!

本回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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