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共讀,隨少比作

【共讀內容】

9.10 子見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見之,雖少,必作;過之,必趨。

【導讀學者】

杜保瑞:臺灣大學哲學系教授

徐晉如:深圳大學文學院副教授

【共讀筆記】

張楠:

【論語晨讀】第858天

杜保瑞:

子見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見之,雖少必作,過之必趨。孔子是知書達禮的大家,生活中事事重視禮節,禮儀的背後只有一個目的,就是關心別人,因為關心,所以有合宜的舉止,關心就是仁,內仁必外禮,心中有仁愛之情時,他的行為必定是符合禮節的。但是,反之不然,外表有禮節的,內心不一定有仁德的胸懷,如果只有外在的禮節,而內心並不真正關心別人,這就是流於形式,虛予應付,實際上對人不敬。菜根譚就說:「待君子不難於敬,難於有禮。」就是說你雖然有表面上的恭敬態度,但是心中並不真正尊敬他,並不想跟他學習,並不想為他服務,並不關心他的需要,只是場面上恭敬應付一下而已,這樣的行為,隨時就會在一些小地方上顯現出無禮的舉動,你不自覺,人家心中已經有數了。更嚴重的,自己心中有傷人的念頭時,更會以別人不知禮而斥責別人,其實就是自己心中有惡念,藉由指責別人在一些禮節上的事情沒有做到位而攻擊他人,禮節,被誤用了,禮節都是要求自己善意待人而有的,而不是指責別人不知禮而傷害別人的,人們常藉此以反顯自己很重視禮節,這就是詰而不直,藉由攻擊別人而彰顯自己,本質上是個惡行。禮,表現為儀態舉止,但絕不只是行為模式,也不只是言語恭謙,而是心中有愛,關心對方的需要,為對方做出一些有益於他的事情,這樣的舉止才是真正的禮節。當對方不需要甚麼的時候就謙恭以待即可,當對方有需要的時候就積極協助。這是因為,禮多人煩,也只是騷擾別人而已。那麼,究竟該如何才是有禮呢?這也不難分辨,就是站在他人的立場去關心他,因而有作作為,但也不必事事作為。對待長輩、長官、名流時尤其需要如此,往往是為了自己的需要而以謙恭之禮以接近之,然後就是有所索討了,其實又是消耗他人的力氣而已。關懷的行動,多用在比自己位低的或是弱者身上,這就不會禮多人煩,但要記住,無所求,否則又恩情壓人。孔子時刻關心別人,君子與小人之別就是關心別人還是關心自己,孔子見到辦喪事的,準備參加典禮的,眼睛不好的人,心中關愛的情懷不自覺地流露,就希望他們好,站起身來隨時準備有甚麼需要幫忙的沒有,而不論年齒,從他們身旁走過時,一定自己先加快腳步過去,就怕耽擱了對方的重要事情。這就是態度,聖人教我們平日待人的態度,不過,不必去記這些態度,記不完,「聖人不記事,故不忘事」,只要有「關心」就好,時時關心就是仁,有仁愛之心時,行為就有禮了,不論對長輩尊者、還是晚輩部屬。___

徐晉如:

本章言孔子心存惻隱之心,一心之仁,純出於自然。故見服喪祭者、瞽者,無不怛惕動容,形諸身體。

冕,通假。通絻字。

為一寸闊之麻布,環系在人頭上。是很輕的喪服。

齊衰,則是喪祭的五服之一。在這裡包括了齊衰以上的斬衰。

意即孔子無論見服重孝者,還是服輕孝者,以及盲瞽之人,即使其年齡尚輕,都會油然而生悲憫之心。而不自覺形諸動作。一是如果坐著,必起身;二是如果行走中相遇,必低頭疾行而過。

孔子尊重生命,完全是發諸內心之仁,不容一絲造作。

發展到孟子,就是殺一不辜而有天下,仁者不為。

911事件時,中國喊好的聲音甚囂塵上,我有詩云:仁者有天下,豈以殺不辜。

禮樂皆本諸人情,導人歸於人情之正。孔子情感豐富,內心充滿仁愛,故其一舉一動,自然而然合於禮樂。

而其又能繼承古禮,推己及人,故能化成天下。

敬畏生命的原則,使得儒家雖不適合爭競天下,但卻是歷代有智慧的統治者,守成天下,介民以福的不二選擇。

而有的政權,不單不敬畏生命,甚至為了所謂的進步發展,可以無情地摧毀一部分生命。這樣的政權,在儒家看來,是極其邪惡的。

丁躍偉:

[強][強][強]敬畏生命的原則,使得儒家雖不適合爭競天下,但卻是歷代有智慧的統治者,守成天下,介民以福的不二選擇。

徐晉如:

歷代學者,多以為冕即冠冕之冕,指孔子敬畏有位者。其說也通。但竊所不敢取耳。

為什麼呢?因為從文氣上說,不如釋冕為絻來得順暢。

杜保瑞:

儒家是管理者不是統治者沒有統治者心態,完全認同,我最近也在做這樣的努力,以保住儒家在民主共和政體中的積極角色,就是所有的公務員都應該是儒者。

張楠:

趨是小步快走吧速度應該也不會太快畢竟步子小麼感覺會穩當那會的人穿裳是不是應該感覺有點像飄

劉國慶:

子見齊衰(1)者,冕衣裳者(2)與瞽(3)者,見之,雖少,必作(4);過之,必趨(5)。【分析】齊衰者,即穿喪服的人,表明至親或正尊有去世的。作:站立起來。趨有兩種解釋,一種是快步走,如《論語集解》解釋為“趨,疾行也”。另外一種理解是走近。皇侃《論語義疏》引範寧雲:“趨,就也。”範寧理解為“走進”似乎有些問題。原因是“必趨”的前面是“過之”,這是指兩個人在同一方向走,孔子超過了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超過之後,會回過頭來再接近嗎?如果是回過頭再接近,一定會有接近後的進一步動作的說明,而不會結束在“必趨”。可見“必趨”似乎應該理解為超過之後快走幾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本章的兩個見字,意思也有差異。第一個見字泛指兩個人見到,包括一個人去拜見另外一個人和兩個人路上不期而遇兩種情況。第二個“見”字,專指被拜見。

至於“冕衣裳者”,冕是指官帽,衣裳的衣指上衣,裳指下服。因而“冕衣裳者”指人在參與祭祀禮儀。劉寶楠《論語正義》:“案《雜記》,‘大夫冕而祭於公,士弁而祭於公。’又《禮運》,‘冕、弁、兵革藏於私家,非禮也。’是冕弁皆藏公所,大夫、士行禮時於公所取服之,故孟子以夫子去魯,不稅冕而行為微罪,名助祭後當稅冕,仍藏公所也。可見冕衣裳者是指參加行禮活動的士大夫。”劉寶楠《論語正義》中說:“《曾子問》:‘屍弁冕而出,卿大夫士皆下之,屍必式。’,出,謂出廟門,非謂出大門在路上也。若然,夫子得見冕衣裳者,意即在公時所見。其過之,為行出其前也。”

《鄉黨》篇有一章內容,可以作為本章的補充:見齊衰者,雖狎必變。見冕者與瞽者,雖褻必以貌。凶服者式之,式負版者。(《鄉黨》)這裡的“狎”,指兩個人的關係平常很親密無間(親狎)。必變,即改變原來的親暱態度。褻指燕見,即在私下的、生活的場景。即使在這樣的場合,也要以禮貌待之。凶服:送死之衣物,也就是齊衰。負版也是凶服的特徵。王闓運《論語訓》說:“負版,衰之領也。《記》曰負版出於適,適出於衰。三年喪,衰乃有之,卒哭,受齊衰,則除矣。”式指車前橫木。朱熹《論語集註》說:“有所敬則俯而憑之”。這是指如果孔子正在坐車的時候,遇到處在喪事中的人,也要行禮,表達哀悼之意。

分歧比較大的,是“冕衣裳者”的理解。《論語集解》包曰“尊在位”,論語集註引範氏曰:“尊有爵”。清閻若璩《四書釋地三續》:“此見之不必真見其服,但當服此者。”即是說即使對方沒有穿著官服,而僅僅是貴族,那麼孔子也要專門表示敬意。但從上面劉寶楠先生的考證,弁冕平常應該保存於公所而非私家,可見在非公務場合穿著弁冕是不合禮的。因而,本章強調“冕衣裳者”,必是在遇見場合即著官服的,如果不著官服,則孔子必不以官禮待之。劉寶楠先生的說法“夫子得見冕衣裳者,意即在公時所見”似乎應該採用。從上面的分析,我們可以把本章翻譯為:孔子遇見穿喪服的人,穿官服的人和盲人時,雖然他們年輕,也一定要站起來,從他們面前經過時,一定要快步走過。

孔子為什麼會這樣呢?有兩種解釋。《論語集解》包曰:此夫子哀有喪,尊在位,恤不成人也。即認為這是孔子有意的行為。“哀”、“尊”、“恤”即是行為的動機。但《論語集註》引範氏曰:“聖人之心,哀有喪,尊有爵,矜不成人,其作與趨,蓋不期然而然者。”即認為“哀”、“尊”、“恤”已經內化為孔子的內心情感而不是行為動機。孔子的“作”、“趨”是無意而為,即是夫子情感的自然流露,“不期然而然者”,因而也不是當時通行的禮節。

當然,是否是夫子的有意而為而是夫子情感的自然流露,也是很難說得清楚的。因為人對外界情境的反應基礎是情感性的,而理性行為是對情感的校正。在外界看來都表現為行為,其內心的心理過程,學生們怎麼知道呢?如果情感反應未遇到阻礙,行為者自然不會有調整這種行為的契機,因而行為者自己的感覺就是率性而為,根本不知道這“性”是先前環境薰陶、示範的結果,或者行為者自身進行長期自我訓練,“習慣成自然”的結果。謝良佐講本章時說:“聖人之道,無微顯,無內外,由灑掃應對而上達天道,本末一以貫之。”即是以此為“一以貫之”的“聖人之道”。但從論語中,我們約略可以看出,孔子對待喪服、官服、瞽者的條件反射,都是孔子長期而頻繁的自我約束的結果。

對喪服的條件反射,是孔子尊重喪禮養成的情感模式:孔子要求臨喪之人,都應該表現出“哀”來:子曰:“居上不寬,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孔子要求自己在喪事中,靜默哀慼:子食於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子於是日哭,則不歌。這樣,孔子自然就形成了遇到喪事不甘不樂的情感模式:夫君子之居喪,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為也。

對“冕衣裳者”的敬畏之情,是孔子在行禮中薰陶而來。弁冕是行禮時穿著的官服。因而冕衣裳就泛化為行禮的信號:子曰:“居上不寬,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祭思敬。”可見孔子把“敬”和“禮”連接起來。這樣,才能從對“禮”的敬,泛化為對上的敬。孔子自己並不信鬼神。但是卻要“敬鬼神”,實際上,就是要培養人民敬的習慣:“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孔子強調對“冕衣裳”的敬意,其實就是為了強調對“上”的敬。這可以從孔子對跪拜禮節和冕的製作工藝的討論中看得很清楚: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眾。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眾,吾從下。”

那麼,孔子對瞽者的敬意又是如何養成的呢?論語中沒有說明。我們只有一些猜測。孔子的生活,與音樂關係極為密切,而宮廷音樂家們,都是瞽者。因而,孔子在和音樂大師們的交往中,形成了他的生活習慣。愛屋及烏,也就轉移到了所有的瞽者身上。孔子對音樂大師們是非常尊重的:子曰:“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論語中甚至專門有一張,追蹤樂師們的下落。這是絕無僅有的:太師摯適齊,亞飯幹適楚,三飯繚適蔡,四飯缺適秦,鼓方叔入於河,播鼓武入於漢,少師陽、擊磬襄入於海。孔子對音樂大師們在生活交往中,關心無微不至:師冕見,及階,子曰:“階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師冕出,子張問曰:“與師言之道與?”子曰:“然。固相師之道也。”(《衛靈公》)從上面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朱熹認為是孔子自身情感的自然流露的,其實是孔子自己長期的“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的行為訓練的結果。

馬震宇:

敬天敬地敬人敬己

丁躍偉:

內仁必外禮,心中有仁愛之情時,他的行為必定是符合禮節的!杜老師解讀誠如醍醐灌頂,一語中的!感謝杜老師[表情][表情][表情]

「聖人不記事,故不忘事」,內有仁心,行為自然有禮了![抱拳][抱拳][強][強]精彩精彩

擊鋏長歌氏:泛愛眾而親仁,說到容易做到不容易,從身邊開始,第一步,向各位師長學習!

張楠:

往往有心容易要付出的時候就難了時刻照耀在聖人光輝中從各位同仁的事蹟中汲取養分培養自己的仁[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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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伯峻譯文】

孔子看見穿喪服的人、穿戴著禮帽禮服的人以及瞎了眼睛的人,相見的時候,他們雖然年輕,孔子一定站起來;走過的時候,一定快走幾步。

【註釋】

齊衰——齊音諮,zī;衰音崔,cuī。齊衰,古代喪服,用熟麻布做的,其下邊縫齊(斬衰則用粗而生的麻布,左右及下邊也都不縫)。齊衰又有齊衰三年、齊衰期(一年)、齊衰五月、齊衰三月幾等;看死了什麼人,便服多長日子的孝。這裡講齊衰,自然也包括斬衰而言。斬衰是最重的孝服,兒子對父親,臣下對君上才斬衰三年。[表情]冕衣裳者——卽衣冠整齊的貴族。冕是高等貴族所戴的禮帽,後來只有皇帝所戴才稱冕。衣是上衣,裳是下衣,相當現代的帬。古代男子上穿衣,下著帬。[表情]作,趨——作,起;趨,疾行。這都是一種敬意的表示。

【論語集註】

子見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見之,雖少必作;過之,必趨。齊,音諮。衰,七雷反。少,去聲。齊衰,喪服。冕,冠也。衣,上服。裳,下服。冕而衣裳,貴者之盛服也。瞽,無目者。作,起也。趨,疾行也。或曰:「少,當作坐。」範氏曰:「聖人之心,哀有喪,尊有爵,矜不成人。其作與趨,蓋有不期然而然者。」尹氏曰「此聖人之誠心,內外一者也。」

【論語註疏】子見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包曰:「冕者,冠也,大夫之服。尊瞽,盲也。見之,雖少,必作;過之,必趨。包曰:「作,起也;趨,疾行也。此夫子哀有喪,在位,恤不成人。」【疏】「子見」至「必趨」。正義曰:此章言孔子哀有喪,尊在位,恤不成人也。「子見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齊衰,周親之喪服也。言齊衰,則斬衰從可知也。冕,冠也,大夫之服也。瞽,盲也。「見之,雖少,必作;過之,必趨」者,作,起也;趨,疾行也。言夫子見此三種之人,雖少,坐則必起,行則必趨。

《論語》共讀,隨少比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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