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涉及到一个真实的案件,好多年过去了……(1)

这涉及到一个真实的案件,好多年过去了……(1)

导读:就在刚刚我在翻阅狼藉的书架时,无意中瞄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的《沙之书》,小林子不是一个爱读书的人,对于它的记忆也似乎不是为了辩证“永恒”,而是想起一段故事,一件事,还有一个人....想分享给大家

原文转自王大进的《纪念物》

也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书店老板这个职业更适合我的了。我在南方大学的前门左侧开了一家书店。

书店规模不大,但生意不错。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个店员。困难的时候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我母亲曾这样高度评价我:你富足得可以养一只耗子。她的意思并不是我可以有什么剩余残渣来养活老鼠,而是老鼠从外面偷食可以来供养我。

现在能雇两个店员你就可以看出我的变化。一个人要想有变化也是容易的。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能够这样。在那帮穷朋友中我可以称得上是富翁。南方大学的人差不多都认识我,不论是学生还是那帮教授。我经常微笑着从他们的口袋里掏出那有限的已经皱巴巴的钞票(说起来也是可怜)。我并不想这样。我宁愿他们更富裕些。

我叫马军,人人都这么叫。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叫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多如马毛。我身边有一册最近年度的城市电话号码簿,发现叫马军的居然有一百六十位。这毫不足怪。我相信在我所居住的这个城市里一定还远远不止这个数目。我就是那万万根马毛中的一根,一点也不起眼。由于叫这个名字的人太多,肯定给这个城市的人丁管理造成很大的麻烦。像我们这种没有能力给社会创造更多财富的废物,而且还要给zf添乱也真是极大的罪过。为了有别于其他人,于是在我们名字之外还有很多区别符号,计算机程序上把它叫作后缀文件名。相信每个人的后缀都是不一样的。像我这样的,又偏偏叫马军的这个城市一定只有我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一个城市有一两个就足够了,千万不能再多了。

这些年我的头发掉得快,仿佛只有一两年时间,脑顶门就明晃晃地出来了,油光闪亮,像是涂了一层油脂,好在齐耳的地方还有一些,我就蓄意把它留长,然后再梳到脑顶门上去,再用发胶把它固定住。在这之前我的身份是诗人,写了不少诗,然后把我母亲的那有限的退休工资骗出来,自己出了一本书,通过关系放进了书店里,结果两年后,书店又通知我赶快领回,并威胁我说,如果不拉回,他们就要作废品处理,倘有延迟还要收我的寄存费。

我的这个故事,圈里人都知道,他们每每提起诗人的下场,总爱拿我作事例。后来这个城市很多诗人不再写诗歌而改行作小说,与我有很大的关系。但是我后来当了书店老板与诗人身份也有很大关系。

我的书店就叫博尔赫斯书店。博尔赫斯是位阿根廷瞎子,也是一位诗人。我起这样的名字就是为了纪念这位瞎子,而我之所以纪念他而不是纪念我的父亲或是别的什么人,那是由于我本身是位不走运的诗人。也由于我的诗人身份,同时又是书店老板,后来就在身边聚集了一帮同类和异类。

他们是黄海、刘梅芳、周九、小丁、吴大脚、翠西、罗画家、会长、赵俊、小福子、昆德拉、高保真......等等等等。经常和我在一起的是高保真(韩国的一种彩电也宣称他们的产品性能是高保真,不过眼前这个高保真出生的时候,韩国还是我们的敌人。世界变化太快了。相信他和韩国的彩电并没有关系,因为现实生活里小高是个无产者)与小丁,他们两位都是诗人,青年诗人,在这个城市自视甚高的诗人,卓尔不群。

他们除了经常吃我的喝我的还经常拿我的,什么书流行拿什么,什么版本漂亮昂贵拿什么,几百块钱他们也敢拿,好像我这里就是他们的仓库一样,然后回家装饰自己的书橱,几年下来他们家就像是个小型的图书馆。尽管这样他们还常常对我发泄不满情绪,认为我并没有像对待哥们一样的对他们充分地施行慷慨。他们有一千条理由认为我应该对他们心存感激,是他们把我引上了文学之路,他们绝口不提过去怎样用放肆的言辞来攻击我的诗歌写作,贬低我是这个世界上试图用诗歌写作的最糟糕的笨蛋,并对我所有的诗歌进行大肆删改,我最清楚地记得我曾经用心写了一组八百七十三行的诗,而就是这两位老先生把那八百七十三行删去十一行,最后只剩下两行,它们是:

瑟瑟发抖的短裤

已经滑到了膝盖之下

上帝作证,在他们的帮助下我曾经在一本油印的地下诗刊上发表过近十首作品。那本诗刊的名字叫《天下》,他们向我发誓,说那是世界上最有影响的诗歌刊物,就好像《韦伯辞典》或者《剑桥世界名人录》一样权威。他们也绝口不提引诱我怎样偷我母亲的退休工资买下香港一个骗子的书号,出了一本根本没人问津的薄薄的叫作《风是我》的诗歌集子。我母亲也就是因为这本书,气得中风常年瘫在了床上。

种种行为,不胜枚举。现在我成了书店的老板,他们认为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说要不是他们对我猛泼冷水,我现在一定还像他们那样穷,甚至更糟。他们经常来找我,不管我有没有事。也许他们认为我最大的义务就是陪他们。事实上他们来这里也并不光是为了找我,他们希望能在南方大学找到更多的青年文学女性。

小丁经常说,没有女性,文学是多么可怕呀。他生活里真的一点也离不开女人。小丁结过两次婚,可也离了两次,就是说他现在又是一个人了。"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关于小丁,在诗坛上有些名气,倒也没见过他写过什么出名的诗句,诗坛上传颂的都是关于他的种种浪漫行为。一位诗评家说他本身就是一首诗。小丁其实也不小了,但他却喜欢人们叫他小丁。有一次高保真叫他一声老丁,结果他大为恼火,说,什么老丁老丁的,叫小丁!渐渐的,小丁的年龄也像女士一样不能打听了。小丁永远长不大。

在所有的那些朋友中,高保真应该说是一个较为正常的人,虽然他也曾同小丁一起批评过我的诗作。在诗人们中,也许他是一个最缺少诗人气质和作风的人。他长得太正常了,就是说他的面相很标准,不像我们五官长得那样的似是而非,身材也匀称,让他当诗人是上帝的一个错误。我一向认为只有那些面目可憎的人,才可以去写诗,否则上帝也太偏心了。

他在南方大学有个女朋友,正在攻读硕士学位。他的女朋友叫殷虹婕,一个长得瘦瘦的女孩子,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看人总是很不真切。小丁曾经无数次地诋毁她,说她的身上根本就没有女人的那种性别感觉,胸脯像是飞机的跑道那样平坦。为这高保真差点和小丁翻脸。

人们平时并看不出来高保真和小殷有多亲热,但我相信高保真对她确实是一片深情。高保真也喜欢那些文学女青年,但他自己说,他的那种喜欢和小丁的不同。小丁看上一个文学女学生就要千方百计地想怎么才能把她弄上床,而且小丁最大的恶习是并不管这个女生长得是否漂亮,只要能同他上床就行。事后又到处吹嘘。谁也搞不懂他所说的这些是真是假。而高保真却是那种有距离的内心交流。这一切也许是高保真的性格决定的,他不善于同女孩子打交道,内心怯怯的。对于他,可能那个女研究生对他是最好的了。

在南方大学的校园里经常能见到我们这几个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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