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幫集體騙貸,持刀威脅,中國風控大軍出征東南亞,遭遇重重危機

黑幫集體騙貸,持刀威脅,中國風控大軍出征東南亞,遭遇重重危機

文 | 墨克 一本財經

去年年底,中國的風控大軍開始出海東南亞。

他們的出海邏輯,和中國的金融科技公司如出一轍:東南亞如同幾年前的中國,在中國能踐行的模式,自然能在此地走通。

到了當地之後,中國風控大軍才發現,這裡和中國,絕對是兩個世界。

黑幫遍地,數據稀缺,監管嚴格,這片據說蘊含著巨大商機的市場,正在給中國的風控精英們一個下馬威。

出海不易,如履薄冰,中國的風控大軍,正在東南亞這片莽荒之地,上演一出經典的掘金大戰……

01 出海熱潮

2015年,中國的金融科技公司開始出海。

很快,它們就遇到了一個問題:壞賬太高。

多位行業從業者透露,最恐怖的時候,當地的壞賬率,甚至會比國內高出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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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2017年一年,因為風控不足等原因從東南亞鎩羽而歸的金融科技公司,就有兩三百家,佔當年出海公司總量的三成。

此時,市場開始呼喚專業風控公司出馬,而風控公司本身,也意識到這是一個巨大的機會。

2017年,成為中國風控大軍的出海年,風雲際會,揚帆起航,一切都到了最好的時候。

從人口數量來看,印尼約有2.6億人,菲律賓、越南都在1億人左右,整個東南亞人口總數約為6億人。

但是整體的信用數據有多少?

以人口數量最多的印尼看,擁有信用卡的人群僅有1040萬左右,還不到總人口數的4%,互聯網覆蓋人群倒是已經達到了1.3億。

“這裡就像是2013年的中國,徵信的巨大缺口,也為風控企業提供了發展的機會。”融都科技董事長馮科對一本財經表示。

為了把握住這個機會,同盾科技、Zrobot、信數金服、融都科技等風控服務公司,紛紛踏上了去往東南亞的征途。

有業內人士統計,每年出海的中國金融科技公司有約60家,而風控公司僅有10家,說明風控需求旺盛。

除了伴隨著金融科技一起生長的需求之外,風控公司出海還有其他原因。

在大量金融科技公司來到東南亞後,當地政府意識到了風控的重要性。

但由於自身缺乏經驗,政府也樂於向風控公司尋求幫助。

“印尼、菲律賓等地的政府,經常會找一些風控公司,一起討論如何監管消費金融公司。”馮科稱。

另一方面,中國也在鼓勵科技出海。

“國家倡導‘一帶一路’,這也是順應中國政策。”馮科表示。

市場巨大,存在剛需,同時政策利好,這就是中國風控大軍出海之路的起因。

02 三種模式

對於中國的風控大軍來說,出海的第一步,是要想好怎麼在當地落地。

是輕模式,還是重模式?是和當地“聯姻”,還是單打獨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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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輕模式,就是在國外搭建一個小型的雲服務器,僱傭幾個當地人維護。

而當地的人力成本,低到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以印尼為例,僱傭一個當地人的成本,約為每月200萬印尼盾,摺合人民幣不到千元。

資深從業者李昂估算,他們每月只需付出不到萬元的人工支出,而只要賣出去一套風控模型,就能賺幾萬甚至幾十萬元,一本萬利。

這樣的模式很輕,但只適合中小型公司。

因為,這種供應商模式,很難滿足大公司的發展需求,也不會形成品牌,是純粹的小打小鬧。

而第二種模式,就是自己出資,在當地成立外資公司。

當然,這樣的成本不菲。

首先就是資金門檻。

打個比方,如果在印尼設立純外資企業,外資公司需要提交的最低投資計劃為100億印尼盾(摺合458萬人民幣),實繳金額至少也需要20億印尼盾。

也就是說,投入金額,至少要500萬人民幣。

這還是第一道門檻,第二道門檻是僱傭人數。

比如,菲律賓要求,類似風控這種新技術行業,需要僱傭50名當地員工,且註冊資本金不得低於10萬美金。

這意味著,一家風控公司,一年起碼需要上千萬的資金投入,實在不算一筆小錢。

於是,有了第三種合作模式:和當地金融公司合作,合資成立子公司。

據李昂介紹,採用這種方式的中國風控公司,多是和當地金融公司按照三七、二八分的方式來持股,自己僅持有三成或更低股份。

這樣做的最大好處是,可以從金融公司獲取到一手的數據。

但這種模式也有缺點。

“學成後就翻臉的情況,也會出現。”李昂無奈地說。

某些東南亞公司偷學到技術後,就會把中國盟友甩掉,自己出來單幹。

這三種合作方式各有優劣,也是中國風控大軍征戰東南亞的主要作戰方式。

03 黑幫猖獗

去年年底,一家頭部風控公司開始了東南亞出征之路。

剛落地當地,其東南亞負責人Benson就發現:“這裡根本就不是一片市場,而是一片荒蕪。”

蠻荒之地,必生妖魅。

在中國,風控大軍最怕的是黑產。

在東南亞,黑產還不成氣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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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一些高端的欺詐,我們追蹤IP發現,這些高端欺詐居然來自中國黑產。”Benson曾經遭遇過一次對手,最後卻發現,他們是來自中國的“老朋友”。

風控大軍出海之後,中國的黑產大軍也尾隨而至。

因為東南亞現在的金融市場還不龐大,目前漂洋過海的黑產尚不多。

但是,“國內有黑產,國外有黑幫。”李昂說。

相比於國內黑產的隱蔽,東南亞的黑幫則囂張得多。

在這片尚屬蠻荒之地,黑暗角落裡滋生著各種野蠻勢力,它們直接把控當地多個產業。

黑幫對於資金也有需求,他們常常成群結隊去借貸。

給,還是不給?

如果拒貸,他們就會找上門來。

Benson回中國出差期間,就接到了員工的電話。後者嚇得哆哆嗦嗦,說十幾個人帶著“鐵棍、刀片”找上門,問他們:“怎麼還不放款?”

“紋著一樣的紋身,我們就知道是當地的一個小黑幫。”Benson說,事後,他們也不敢報警。

李昂也清晰地記得,在他們的越南分公司樓下,曾停了40多輛摩的,老闆都是當地黑幫,並且集體在平臺上借錢。

他們會集結在一起騙貸,李昂就曾遭遇過60個黑幫客戶的騙貸;他們還會一起賴賬,集體不還錢。

那面對這種情況要如何處理?催收?報警?

Benson稱,他們是技術提供方,面對這樣的情況,只能告知金融公司,懷疑是“團伙作案”,但至於放不放款,就看金融公司在當地是否有背景。

一些中國金融機構在當地毫無背景,就只能用錢擺平。這筆錢,Benson稱,少則幾十萬,多則上百萬。

總之,被黑幫盯上,不是流血,就是破財。

除了黑幫的強力勒索,這裡的風控環境,也極為原始。

“有些人說,中國是大數據的天堂,但是東南亞的很多地方,就是大數據的地獄。”Benson稱。

有數據顯示,在印尼,擁有信用卡的人數只有6%,菲律賓是5%,越南是3%。

也就是說,儘管東南亞有6.5億人口,但擁有的信貸數據,只有數千萬。

另一方面,數據極為分散,散佈在東南亞的7萬個島嶼上。

因為東南亞進入互聯網時代尚不久,數據也沒進行系統化存儲和清洗,使用起來極為不便。

在數據幾乎是一紙空白之外,當地對隱私的保護,也比中國嚴得多。

在中國,很多行業從業者將現金貸,稱為“通訊錄貸”。

主要的風控手段,就是讀取手機用戶的通訊錄信息。

然而,在東南亞很多國家,這種行為是被禁止的。

想要獲取數據,中國的風控公司,只能從當地數據公司手裡購買。

在購買數據後,資深從業者姜飛又發現了新的問題——用戶身份信息不匹配。

在菲律賓、印尼等國家,政府正在對居民身份證進行更新換代,新舊身份證並行。

這就導致,很多居民同時擁有兩張甚至更多身份證,數據混亂不堪。

“只能發現一個,記錄一個,用最笨的方式來更新數據。”姜飛說,在這種情況下,多頭借貸在所難免。

數據的嚴重缺失和匱乏,導致大數據的土壤缺乏,風控模型和數據模型幾乎都失效了。

“在中國非常有效的數據模型,直接放到東南亞,幾乎都失效了。而當地數據太少,又很難新建模型。”Benson稱。

風控團隊都在用最笨的方式做風控。

“有錢的,就做人工審核,簡單點的,就用原始的打分卡。”李昂表示。

所謂打分卡模式,就是根據用戶提交的信息來評分。

譬如,大學畢業,10分;高中畢業,5分。評分超過多少就放款。

這都是風控最早期用的手段。

“我們這些技術出身的人在這裡毫無用武之地,就是用最笨的方式做。”Benson稱。

除此之外,東南亞的監管似乎也比中國嚴得多。

“如果說國內是先松後緊的話,東南亞的監管就是直接管死。出現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迎來監管問責。”馮科表示。

比如,如果一家公司沒做事前調查,在當地的齋戒或者禮拜期間對外放款,等待它的,可能就是當地監管部門的一番“親切問候”。

對於中國的風控大軍來說,在東南亞的市場,真的難言輕鬆。

數據缺失、黑幫猖獗、風控原始,剛出徵時人們士氣滿滿,如今信心已跌去七成。

“本來以為是一次降維打擊,沒想到是毫無用武之地。”Benson稱。

不過,中國的風控大軍已度過了最早的“落地階段”,並開始進入第二個“生根階段”。

他們開始適應當地環境,深耕到當地業務之中。

Benson也承認,儘管困難重重,但依然很有希望。

比如,他開始和當地的社交平臺合作,收集更多的社交數據,填補數據空白。

“東南亞多是穆斯林和佛教國家,比較重視社交,所有這些數據的關聯性很強。”Benson稱,對於真正的風控精英來說,要善於找到因地制宜的風控方式。

而因為深入當地業務,Benson也開始打通當地的關係網絡,“無非就是讓出利益,依附強者,這是全世界都通用的規則。”

在困境中,中國風控大軍漸漸找到了自己的方式,並開始填補數據空白,黏合當地關係,披荊斬棘,殺出一條血路。

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蠻荒,也意味著機會叢生。

真正的掘金之地,都是在蠻荒中建立秩序,在黑暗中尋找光明。

中國的風控大軍,一如從前,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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