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9-25 19:25 | 浙江新聞客戶端 | 記者 許梅 通訊員 蕭檢
今年5月末的一天，上午8點多，正是杭州蕭山所前鎮老所前菜場的早市。這是個村裡的菜場，來來往往的都是本村人，大家見面熱絡地打著招呼，菜場內外熙來攘往、熱鬧非凡。
“今天你們誰敢拿我的車，我就跟誰拼命！”突然，一聲尖利的吼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離菜場不遠的一條老街上，一名年輕的城管執法隊員正用手拉著一個老婦的三輪車不讓走，而老婦則一邊大吼一邊使勁地把城管隊員的手掰開。兩人僵持間，老婦突然彎腰拾起地上一塊磚頭，猛砸城管隊員拉著車龍頭的手。手很快就出血了，城管隊員痛得撒了手。另兩名城管隊員聞聲趕過來，奪下了老婦手中的磚頭。磚頭沒了，為了“掩護”老公騎著三輪車離開，老婦又隨手操起路邊一根拖把棍，猛打城管隊員的手臂，拖把棍都被打斷了。民警和輔警來了，她毫不收斂，手腳並用，又抓又踢……
近日，這場老婦與執法人員之間的“恩怨”有了大結局。
老婦大鬧一場
這對老夫妻很多人都認識，丈夫老李內向少言，妻子王某外向潑辣，兩人經常在老菜場附近賣活雞活鴨。當天早上，王某夫婦又開著電瓶三輪車轉到了老菜場附近，與正在那裡巡查的所前中隊城管執法隊員邵某等3人撞個正著。王某夫婦知道杭州不允許賣活禽，而且他們是無證設攤，所以遠遠地騎上三輪車就逃了。
3名城管隊員沒去追，但一圈巡查下來，發現老夫妻早回到了原地。對於這對老夫妻，他們勸導過多次，但兩人不但不理還一次次“頂風作案”。大約1個月前，城管隊員曾暫扣過他們的三輪車。見老夫妻倆又“重出江湖”，邵某上前讓他們在原地等中隊長過來處理。王某怎麼會等，立即推車準備一跑了之。邵某緊跑幾步追上，用手拉住了車龍頭。然後，就有了文章開頭那一幕。
城管隊員被打傷，周圍的村民越聚越多，議論紛紛。城管隊員報了警。民警過來，通過城管隊員的執法儀視頻回看事發情況後，認為王某已涉嫌妨害公務，遂對她口頭傳喚。
一聽要去派出所接受調查，王某不幹了，往地上一躺，再也不肯起來。民警和2名輔警勸說了半個多小時後，對王某進行強制傳喚。見民警上來拉，王某又是吐口水，又是手抓腳踢……
這一場鬧劇的結果是，邵某和2名派出所輔警四肢搓擦傷及紅腫，其中邵某構成輕微傷。王某因涉嫌妨害公務罪被刑拘，後取保候審。
只要一張保證書
今年7月，案件被移送蕭山區檢察院。承辦檢察官經審查，認為此案事實清楚、證據充分。不過考慮到案件中有被害人受傷，檢察官還是拿起了電話。首先是打給被害人的，3名被害人都說，自從事情發生後，王某從來沒有主動聯繫過他們，更沒有表達過歉意。檢察官聽得出來，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1個多月，但他們的語氣中還是透出了一絲絲的生氣和不滿。
檢察官又電話聯繫王某。 “我當時也是一時著急，他們要扣我的車，我才動了手……”50多歲的王某說不好普通話。她告訴檢察官，其實她和城管、派出所的執法人員都認識，覺得他們都是同村人，又都是小輩，面子上有些過不去，所以才沒有親自去道歉。“我自己雖然沒有當面向他們道歉，但事後已經託其他人去過了。”王某說得理直氣壯。
放下電話，檢察官又側面瞭解王某一家的情況，得知王某夫妻身體都不大好，家裡也沒什麼經濟來源，一直靠賣活雞活鴨為生。他們有個兒子剛剛到杭州工作，收入也不高。
案件本身好辦，但雙方的矛盾和誤解不能遺留下去，檢察官這樣想著，多次與執法人員、王某溝通。
王某很快表示願意當面去道歉，也願意賠償，“畢竟，他們的傷是我造成的。”
“她其實也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家庭負擔重，才一時情急犯了錯。”檢察官將王某願意道歉和賠償的情況告知執法人員。哪知幾位執法人員卻向檢察官提出：王某可以不道歉、不賠償，他們只想要一張保證書！
原來，考慮到兩位老人年紀大，城管隊員之前一直以勸導為主，但王某夫婦卻“屢教屢犯”。而且，就在菜場邊大鬧打傷執法人員後不久，他們又開始“重操舊業”。“所以，我們只想要她寫一張保證書，保證以後不再販賣活禽……我們知道保證書並沒有什麼法律約束力，只是希望她能遵守自己說過的話。”
一方面是生活艱辛、屢教屢犯的老人；一方面是基層執法者的無奈。這份保證書該不該寫？檢察官覺得：該！因為這份保證書不僅是王某對自己錯誤的正視，更是對執法人員的理解和支持。
一筆一劃寫出來
7月底，取保候審的王某到檢察院接受訊問，檢察官對她進行了批評教育，告訴她“禁止活禽交易”是杭州市政府的明文規定，並耐心地解釋禽流感的危害；同時，檢察官也從自身的工作出發，引導王某換位思考，瞭解執法工作者的不易。
訊問結束，當檢察官告知王某可以離開時，她卻猶豫著半天沒動。原來，她在為寫保證書犯難。對一個50多歲、一輩子只知道幹農活做家務的農村婦女來說，這事比干活難太多了。
看到捏著筆半天寫不出一句話的王某，檢察官耐心地坐下來，幫助她逐字逐句組織、梳理語句。1個多小時後，只有小學文化的王某終於一筆一劃地寫完了一份保證書。雖然字跡歪歪扭扭，還有不少錯別字，但她很認真。因為被打傷的一共有3個人，她又把保證書手抄了2份。
回去以後，王某按照檢察官的囑咐，把保證書送到了被害人的手上，並當面向他們道歉。曾被打傷的三人也告訴檢察官，他們願意諒解王某。
處理好了王某與執法人員之間的“恩怨”，檢察官又聯繫了王某的兒子，提醒他多關心家中長輩的生活，監督母親不要再做違法的事；同時也勸他在生活上給予父母力所能及的支持，使二老能夠徹底打消繼續販賣活禽的念頭。王某的兒子再三感謝，並保證會照顧好父母，不讓他們再操勞、奔波。
之後，蕭山區檢察院以涉嫌妨害公務罪對王某提起公訴，並當庭建議綜合考慮王某的認罪態度和事發後的表現，對其從輕處罰。
最終，法院採納了公訴機關的意見，判處王某有期徒刑8個月，緩刑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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