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难气短,儿女未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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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这几年贾导拍片子的口碑变得有些两极分化,资深粉丝对贾导的电影依然爱的深沉,纷纷直言“国际电影节宠儿的名号不是虚的”,也有失望的人们,不满于他使用日益频繁的电影符号和不够连贯的人物形象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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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一点是无可争议的,这部电影的确是贾导最具“可看性”的片子。各路明星的客串加盟,多种拍摄仪器的交叉使用,还有对自己以往作品的大致敬,这是第一次,在影院里看贾樟柯的片子居然同时有笑声和感慨声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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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可看性不仅表现在影片的外部信息上,在影片的主题层面,《江湖儿女》的可看性也同样明显。

小人物在快速迭代的社会潮流中的迷惘和他们与时代的对峙——“贾式电影”的永恒主题,在《江湖儿女》中是通过更具冲击力的两条逆向、双线的情节的发展表现出来的,斌斌的衰弱,巧巧的蜕变,以及两人之间十几年不断地情感纠缠,强烈的冲突感不断的增强了观众们对主题的意识,如此,在贾樟柯的电影中,确实是最具娱乐观赏性的一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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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巧:儿女情长即是江湖

赵涛饰演的巧巧,是双线之中正向行进的一条,这从影片的英文名Ash is Purest White(灰烬是最纯洁的白色)就可以看出,仿佛在导演眼中,只有最符合“灰烬”特质的巧巧才是高尚,纯洁的。而她从只求一世安稳的卑微女人转变为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救赎的成长,更是颇具看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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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黑社会老大的女朋友,巧巧对江湖的最初态度是一种“不入”的状态,她认为拿枪的都是男人,因此江湖也都是男人们才会执着的东西,这在片头处巧巧疑惑地观察斌哥的手枪和在火山旁和斌哥的聊天中可以看出。但经过世事沧桑,老年时期独自一人的巧巧,却成了斌哥曾经经营的大同棋牌室的老板娘,原来跟着斌哥干的小弟也都成了巧巧的下手,从象征的角度讲,这其实也就意味着原来的江湖道义,在斌哥离席后最终由巧巧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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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种“江湖道义”的主导由男性转移到女性的地位变化,其实并不意味着巧巧才是导演真正想要表达的“江湖中人”,实际上她最终的成长完成,并非表面上照顾斌斌的 “无情有义”,而是从女性视角上对江湖定义的重组和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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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出,其实巧巧的从未舍弃对斌斌的情谊,相反,正是她一直维系两人之间的缘分,只是这是只能存在于旧日江湖的一段纯真,而当她意识到实际上自己根本无力改变这种一切都在“企业化”方向发展的“江湖”时,(改变的努力发生在第二部分,巧巧出狱后为找到斌斌,用“江湖”的手段保护自己,并与斌斌在旅馆交谈的部分)她选择了用“义”来掩盖,并且在一个虚构出来的“世外桃源”(云中站),继续将那份封存的江湖道义和儿女情长延续下去。表现最为明显的,是在她放弃与徐峥出走,相伴在新疆重新生活的决定后,伴随着从天而来的魔幻现实主义场景——UFO,这种由人性的孤独与自由引来的神迹,更加突显出了巧巧对于坚守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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斌斌:江湖难摆儿女牵绊

如果说巧巧是守护着江湖道义的正向的发展,那么斌斌就是象征着背离的逆向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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斌斌是一个复杂的角色,他既是巧巧入江湖的引路人,让巧巧命运、性格发生重要转折的主因,也是一个“即使千错万错,依然爱他无悔”的有着强大男性荷尔蒙的世俗男人。是他的绝情衬托出了巧巧的“高尚”,也是他的人性的独立自由不免让人心生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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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巧巧相比,斌哥是个“坏人”,出走江湖,抛弃爱人,追金逐利,他的几次身份易位显然和巧巧的升华显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实际上,如果从江湖的层面理解他的话,其实斌斌也是不曾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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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始终追求的从来不是某一份“情谊”,而是那个“江湖”,那个即使千变万变,但仍然不灭的江湖。贾樟柯在给外国友人引入“江湖”的概念时,他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么当时过境迁,人们一步步从传统的江湖文化到香港的江湖风云再转变为蔚然成风的“企业化”的投入产出时,斌哥又怎会停滞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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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看到他为了摆脱旧日痕迹遗弃巧巧时,我们也看到了他对旧时代离去的失落与无奈;当我们看到他依附于巧巧的落寞悲惨时,也看到了他的心高气傲和不甘停留。他并不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显然在更加讲究效率的新社会,旧日的斌哥已然到了一个英雄垂暮的阶段,他也只是一朵炮灰,经过高温锤炼,最终被淘汰出江湖的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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斌哥是个坚强的人,当他身无长物,拖着一双并不利索的腿离开巧巧时,我几欲落泪。

江湖 . 儿女:小儿女,大江湖

巧巧和斌哥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好人?坏人?我们似乎没办法用简单的好坏来描述他们。他们只不过是在变革中成熟起来的男男女女中的一影,女人执着于“儿女”,用不变去守护旧日难忘的情缘,男人执着于“江湖”用改变来追随日益乖戾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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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命运相互交叉和他们不同的人生选择也让两人结局各异,当电影在观众面前展现出一幅色彩鲜明的世俗画卷时,影片始终对炮灰小人物悲悯,关怀的主题,也像翻拍的监视器中的巧巧一样,伴随着逐渐强烈的背景鼓点声,逐渐达到了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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