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我与商洛


贾平凹:我与商洛


商洛是我的故乡,虽然十九岁就离家在外,但几十年里我的生活和写作从没与商洛疏远和隔断过。

商洛总共七个县,以商县(现更名商州区)、丹风为中心,周围了洛南、商南、山阳、柞水和镇安,素有“秦头楚尾”的中原文化与楚文化接合部著称,实际上,洛南靠近关中,物产、风俗、语言与关中相近,商南靠近河南,物产、风俗、语言与河南相近,而山阳、柞水、镇安又靠近湖北,物产、风俗、语言又与湖北相近,是三省交界、各种文化复杂之地。因此,山水的清明,气候的温润,使得这里历来规程松散,人的性情逸放,好文善艺。我的身上明显地有着商洛人的长处,也有着商洛人的短处。我清楚我是商洛这块土地上长出的苗子,生命和文学的基因是商洛的,不管这苗子在外得到了什么营养,但是麦子绝长不成稻子,只有好好地去把麦子长好。


贾平凹:我与商洛


我从没忌讳过故乡的贫困,商洛美丽而不富饶,在改革开放以前,它的农业远不如省内的别的地方,改革开放后,它又缺少工业和矿产资源,经济依然滞后。在商洛,行政干部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体会,即比别人要努力十倍,收获的却只有别人的十分之一。残酷的现象培养了商洛人的隐忍和不懈,这种精神当然也传染给了在商洛的和从商洛走出来的文化人。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当我在西安,于文坛上料露了头角,紧接着写作又处于瓶颈,我意识到了我该结束我的文学上的流寇主义,应有个根据地呀,就想到了商洛进行采风。从那以后,几十年里,我无数次的返回商洛,七个县的大都分村镇我都走过,而我在西安的家也是隔三差五总会有商洛人来,所以,商洛发生的事情,差不多我全知晓,那里的任何动静都曾牵动着我的神经,于是商洛成了我写作的素材库,商洛的放事被我不断的书写着。


贾平凹:我与商洛


在这期间,文学方面,我和商洛发生了多少情呀,是商洛给我素材,给我力量,给我荣誉,这其中有无数的让我感恩和感动的人和事,当然也有一些不堪。所谓的不堪,那是特定时期里发生的,现在回想起来,反倒觉得非常有意思。比如,当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整个社会对于文学的意义还认识不足,容易对号入座,我写商洛除了一些大的地名是真名外,小村和具体人我都隐去,连商洛我也改为商州,因为商州是商洛历史上的曾用名。在我的《商州初录》出版后,国内文坛引起动,好评如潮,而商洛却引起争议,有人认为我暴露了商洛的阴暗面,是把“农民的垢甲搓下来给农民看”,是“商洛的不孝之子”,甚至组织了批判,并将批判文件分发到全国的有关宣传部门和报刊。再后,以我的《鸡窝洼人家》改编拍摄的电影《野山》,在电影界获得了多项“金鸡奖”,在商洛也受到指责和声讨。我那时是觉得委屈,我也知道这是长期封闭环境里的必然思维,人穷就心思多,总不愿把不好的事情显给人,也是有那时的政治气候的因素,他们只看到了其中几个情节或细节对于落后阴暗的揭露,却没有理会整个作品展现的对于商洛在改革初期所涌动的那股力量。所幸的是,时过不久,中国在改革,商洛也在改革,首先是思维改革,他们正视了自己不足而奋起直追。在“商州”为外部世界熟知的时候,商洛开始建市,市名也曾想用商州,后因规定没用已有的名称,就将原商县更名为商州区。原本是文学作品中用的名字,能又用到现实的行政区名,我是多么欣慰。


贾平凹:我与商洛


我的创作题材都是现实的,对于中国社会的发展,尤其社会的大转型时期,我的观察、分析,研究也都是以商洛为切入点,然后进入艺术想像的,如改革开放初的《商州》《商州三录》,改革开放中的《腊月.正月》《鸡窝洼人家》《小月前本》,到后来的《秦腔》《高兴》。新近完成的长篇《古炉》《山本》,虽写的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事,但还是站在商洛去对这块上地的历史和人性的追问。我写的是小说,我自信墨水的诚实,可以说,甚于热血。

商洛为我提供了丰富的写作素材和想象空间,商洛的故事还会不停地供我写出,这是我年近六十岁时的写作状态和写作愿望,我也认作是我的文学宿命。


贾平凹:我与商洛


贾平凹,1952年2月21日生于陕西省商洛市丹凤县棣花镇,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当代作家。2017年,澳门大学向贾平凹颁授了荣誉博士学位。 1974年开始发表作品。1975年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1982年发表作品《鬼城》《二月杏》。 1992年创刊《美文》。1993年创作《废都》。1997年凭借《满月儿》,获得首届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2003年,先后担任西安建筑科技大学人文学院院长、文学院院长。 2008年凭借《秦腔》,获得第七届茅盾文学奖。 2011年凭借《古炉》 ,获得施耐庵文学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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