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麓書院:四個人與一所千年學府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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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第一所大學究竟是哪一所?這一直是一個眾說紛紜的問題。

武漢大學的前身自強學堂開辦於1893年,天津大學的前身北洋大學堂始建於1895年,此外,上海交通大學、四川大學和浙江大學等高校都有超過120年以上的辦學歷史。

不過,如果我們不侷限於現代意義上的大學形式,而是從辦學的延續性角度出發,前身是嶽麓書院的湖南大學,在辦學歷史悠久方面,應該是首屈一指的。從北宋的開寶九年,也就是公元的976年算起,嶽麓書院至今已經有超過1000年的辦學歷史。

這個時間甚至比歐洲的第一所大學,始建於1088年的博洛尼亞大學還要早上一百多年。今天,我們就來聊聊鑄就了嶽麓書院千年輝煌的四個重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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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年的歷史實在太長,無數叱吒風雲的人物、多少曾經鼎盛的王朝,早已隨著歷史煙消雲散,一所書院為何能夠一直延續辦學,這確實是個耐人尋味的故事。

和嶽麓書院有關的第一個重要人物,是潭州太守朱洞。所謂的潭州,也就是從隋朝到明朝大部分湖南地區和部分湖北地區的稱呼。府治在今天的湖南省會長沙。

朱洞這個人在太守任上,建樹並不算很多,在正史中關於他的記載也只有寥寥幾句。但僅僅辦學這一件事,就足以讓他在歷史中留下極為濃重的一筆。朱洞是個極其熱愛辦學的人,上任後到處考察適宜辦學的地址,終於看上了一塊風水寶地,這就是嶽麓山。

在南嶽衡山的72峰中,嶽麓山是最後一座。南朝宋時《南嶽記》中有著“南嶽周圍八百里,回燕為首,嶽麓為足”的記載。這個地方東臨湘江,和橘子洲只有數里之遙,風光秀美,向來是儒釋道三家的勝地,東晉的名將、也是陶淵明的曾祖父陶侃曾經在這裡讀過書。唐代的時候,幾位僧人在嶽麓山腳辦了一個居士聚會的學社,有了一些初步的辦學基礎。作為朝廷官員,朱洞又爭取到了一些捐助的資金。辦學這件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場地和資金都有了,還有一個重要的人物,就是山長。所謂的山長是歷代對書院講學者的稱謂,也就類似於今天的校長。正像梅貽所琦說,“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 樓堂館舍建得再漂亮,校長要是不給力,也是枉然。幸運的是,朱洞找到的首任山長非常稱職,他就是以才華和德行著稱的周式,也是我們所提到的第二位對嶽麓書院至關重要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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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式的家鄉在湖南湘陰,離嶽麓山不過百里左右,在家鄉附近參與一所高規格學校的創建,對於一個學人來說確實是一件相當振奮人心的事情。

而周式也是個實實在在的行動派,走馬上任之後,一手抓管理,一手抓教學,這一紮就是幾十年,學院的聲名遠播,從入學初的六十多人發展到了幾百人,甚至比當時的國子監人數還要多。

一晃四十幾年過去了,宋朝的皇帝從宋太祖、宋太宗,換成了我們提及多次的宋真宗。此君的政治業績平平,但勸學和辦學業的熱情還是相當高漲的,周式和他的嶽麓書院的繁盛自然也得到了他的關注。

1015年,宋真宗徵召山長周式進京,在皇宮的便殿,也就是皇帝休閒的場所,宋真宗接見了周式。據說兩個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談得十分投機。隨後,宋真宗下令,讓皇宮大臣和王子王孫都輪流恭聽周式釋經講道。宋真宗被周式的品德和文章打動,做了一個決定,他說,周式,你就別走了,我封你個國子監主簿,你就留在京城,教導王子王孫們的學業吧。

這在當時,對於很多學者來說,是一條夢寐以求的康莊大道,運氣不差的話,將來可能成為帝師,會有無上的榮耀。誰知,寧可冒著抗旨不尊的危險,周式還是拒絕了宋真宗的挽留。在他的心中,和繁華的京都相比,寂靜山野中的嶽麓書院才是他精神的歸依。

宋真宗被周式的辦學熱情感動了,非但沒有找周式的麻煩,反而還賜給他一批宮廷內府藏書和鞍馬等禮物,准許周式南歸,繼續回嶽麓書院當他的山長。宋真宗還御筆題賜了“嶽麓書院”的匾額,至今還高高地懸掛在嶽麓書院的大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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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周式開啟了嶽麓書院最初的輝煌,那麼一百多年之後,嶽麓書院的又一位掌門人,和朱熹、呂祖謙並稱為東南三賢的張栻則是延續這一輝煌的重要人物。

張栻出生在一個顯赫的官宦世家。西漢的留候張良,唐代的名相張九齡都是他的先祖。他的父親是南宋名將張浚。

受家庭影響,張栻最初選擇的也是入仕的道路,在和當時的皇帝宋孝宗面談的過程中,他獲得了宋孝宗的高度讚賞。可惜不久之後,他的父親張浚因為北伐失利被免職,同年因病去世。朝廷中主和派佔據了上風,張栻發現沒有多少可以施展的空間,此後就把更多的精力轉移到了研究學問上面。

張栻34歲那年,在兩宋之交的戰火洗劫中遭到破壞的嶽麓書院得以重建,張栻受邀主持嶽麓書院的工作。

雖然在嶽麓書院只有幾年的時間,但在這個過程當中,他和朱熹的一次會面,對後世產生了重大的影響。這次會面,在歷史上被稱為朱張會講。

朱熹和張栻相識很久,彼此也有很多書信方面的往來。從傳承上來看,朱熹和張栻,繼承的都是二程的理學思想。但他們分別身為閩學和湖湘學派的代表,在很多看法上還是存在著一些分歧。

理不辯不明。公元1167年,朱熹就帶著若干弟子,從福建出發前往嶽麓書院,和張栻當面討論。

朱熹在長沙停留了兩個月,受到了張栻的熱情接待。他們討論理學的過程,有眾多學生聆聽和提問。在此前的書院中,這種觀點有差異的學者同時進行聚會講學,並留給學生開放式提問空間的做法,還是非常罕見的。

這一年距離朱熹和陸九淵的“鵝湖之會”還有八年,因此說“朱張會講“開啟了一種創新的教學和交流的模式並不為過。後人在湘江岸邊建了一個朱張渡,紀念這一事件。“朱張會講”之後,嶽麓書院名聲遠播得更遠,元代吳澄在《重建嶽麓書院記》中說:“自此之後,嶽麓之為嶽麓,非前之嶽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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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式和張栻等人的努力,讓嶽麓書院成為了中國的頂級書院之一。但讓嶽麓書院走上巔峰的,則是清代時乾隆至嘉慶年間的山長羅典。

羅典本人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學霸,在乾隆年間,曾經高中鄉試第一名。考中進士後,曾擔任多種要職,後來又被提拔為鴻臚寺少卿,多次擔任會試和鄉試的考官。

此後,羅典因為母親年邁而辭官還鄉,從此脫離了官場,64歲那年,羅典出任嶽麓書院的山長。看起來這似乎只是一份發揮餘熱的工作。好在羅典非但能力超群,而且又非常的長壽,先後五次連任嶽麓書院的山長,主持嶽麓書院將近27年,把這份退休後的返聘工作做到了極致。

從古到今,很多學校都因為培養的學生“高分低能”而被詬病,而羅典的本事就在於,培養的學生既高分,又高能。他既重視學生品格的培育,又擅長指點學生科考的門徑,而且沒有太多的門戶之見,對於各種思想採取一種兼容幷包的態度。

更加難得的是,羅典重視學生和大自然的交融,善於陶冶學生的天性。在耄耋之年,羅典就像一個老頑童一樣帶著學生流連在山水之間,每當教學的時候,羅典性情所致,還會手舞足蹈,學生也跟著如醉如痴。

有一位比較古板的巡撫,覺得看不下去,就把狀告到了嘉慶皇帝那裡,說羅典的授課方法有辱斯文。好在嘉慶在這一點上還是個明白人,他批駁這位巡撫說,羅典的文章意義悠長,不是你們所能及的,他手舞足蹈,是證實他讀書確實有所收穫。你又有什麼資格妄加批判呢?

在羅典的培養下,嶽麓書院的成材率之高,有目共睹。他的直系弟子數千人中,載入史志的就有幾百個人。

在清代,有著“中興將相,十九湖湘”的說法,晚清到民國的諸位湖南籍風雲人物曾國藩,左宗棠、魏源、唐才常、楊昌濟等人,都是從嶽麓書院走出的學子。

當然,為嶽麓書院的繁盛作出貢獻的,遠遠不止以上幾位,據統計,嶽麓書院歷代有史可考的山長有58位,他們主持書院的時間長短不一,能力也有所差異,但都以不同的方式在嶽麓書院留下了自己的印跡。

“惟楚有材,於斯為盛”,近現代中國歷史中湖湘文化帶來的巨大影響令人驚歎,從中,我們也深切地體會到來自嶽麓書院千年延續的教育傳承所顯現的力量。

好的,今天節目的內容就是這些了,感謝大家收聽,咱們下期再見。

文章轉載自“師之app”《教林廣記》欄目,可下載安裝後註冊並訂閱最新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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