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影》前,了解下“国师”张艺谋

新片《影》上映在即,想起张艺谋的上一部电影《长城》。

《长城》对我的最大启示,是让我确定了“饕餮”这两个字的读音。

此怪为电影中的大boss,出自《山海经》,贪残成性,暴戾无比,古代青铜器皿,现代20元纸币,都绘有饕餮纹饰。

看了这些注解,一个俗气的比喻闪现在我脑海中:资本市场,即是张着血盆大口永不餍足的饕餮。

《长城》投资1.7亿美金,于全球150多个国家放映,半年内观影人次预估不少于一亿人。电影是以小搏大的生意,投入如许,必然期待收获更巨。

为此,老谋子在选角上可谓荤素不忌,马特呆萌负责海外,鹿晗,王俊凯,陈学冬,张涵予,刘德华等明星则吊起了国内各年龄段观影人群的胃口,从70后到00后,尽入其彀中。

与差强人意的票房相映成趣的,是灾难性的口碑。

该片在豆瓣被猛刷一星,差评如雪片,一个名为“亵渎电影”的大号发出“张艺谋死了”的感概,竟然惊得投资方祭出了律师函。

虽骂声不绝于耳,但批判内容过于单一,人云亦云,用克尔凯郭尔的话说,这些批评,都已沦为传声筒的传声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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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谋及其电影是时代产物。

从八九十年代的经典之作,如《红高粱》《大红灯笼高高挂》《活着》,到新世纪毁誉参半的《英雄》《十面埋伏》《金陵十三钗》,再到口碑扑街的《三枪拍案惊奇》《长城》等,都是个人在时代巨潮裹挟之下的选择。

有探索,也有投机,有得意,亦有无奈。

1984年,老谋子还是小谋子,他在张军钊导演的电影《一个和八个》中担任摄影,算是初试啼声。

张艺谋把握住了机会,用另类的摄影,为一部主旋律影片,增添了实验和先锋的气质。

在《一个和八个》后,张艺谋相继担任《黄土地》《大阅兵》两部电影的摄影,又凭《老井》夺得影帝,经过这些历练,张艺谋于1987年执导了自己的第一部电影《红高粱》。

他足够聪明,明白导演不同摄影,需掌控全局,而拍电影是集体作业,必得第一流人才方能成就第一流作品。

在《红高粱》剧组中,演员有姜文巩俐,编剧有莫言,音乐有赵季平,摄影有顾长卫。在张艺谋经典作品背后,总有这样一批幕前幕后的高手。

观《影》前,了解下“国师”张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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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2002年《英雄》为分水岭,张艺谋电影生涯断为两截。

张艺谋早期作品,获奖无数,将中国人性格和传统弊病诠释得入木三分;之后倒向市场怀抱,豪华明星阵容,场面宏大,特技惊艳,却缺乏人味儿和思想内核。

王朔曾说,张艺谋就是个搞装修的,话虽刻薄,倒也准确。

观《影》前,了解下“国师”张艺谋

在我看来,张艺谋前后两个时期的不同表现,不是因为他分裂了,堕落了,不爱电影只爱钱。张艺谋没有变,是时代变了,而张艺谋一直是个相时而动的人。

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初期,国内电影市场还是一片死水,电影工业尚未成熟,张艺谋陈凯歌这些第五代导演,可选择的余地不多,无非是拍好电影,为国争光。

他们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了极致,金鸡百花,戛纳,金球,威尼斯……能拿的都拿了,拿不了的如奥斯卡,大概此生也无缘了。

那时候拍电影相对单纯,资本市场这个饕餮羽翼未丰,导演尚有自由发挥空间,可以挑选自己钟意的剧本和演员。

到了90年代末期,乡村败落,城市化进程加速,张艺谋从前擅长的农村题材,似乎已成为无源之水。这期间张艺谋拍了两部风格迥异的电影,《有话好好说》和《一个都不能少》,前者是都市电影,后者虽是农村题材,但反映的是乡村的凋敝。

二者都是轻喜剧,却流露出惶惑与不安。

其后,好莱坞大片《泰坦尼克号》席卷全球,李安凭《卧虎藏龙》摘得奥斯卡,这两件事对张艺谋刺激很大。

时代巨变,市场这只饕餮,已逐渐长大,露出它的獠牙。张艺谋加盟新画面,陆续推出《英雄》《十面埋伏》等卖座电影。

何去何从?老谋子做了自己的选择。

观《影》前,了解下“国师”张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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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艺片到商业片的转型,张艺谋算是差强人意。

影评人的不当之处,是用张艺谋现在的商业片,与他从前的文艺片对比,然后得出“老谋子死了”的结论。

相飞田,马走日,标准和受众都不同,不应混淆一团。

以商业类型片的标准看,《长城》水准未必能达到及格线。不是张艺谋不够努力,而是环境使然。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张艺谋作为经历过苦难年代的50后,对《活着》《归来》这类题材,是有切身感受的,而对于一个长城打怪的爆米花电影,又有什么经验和心得呢?赶鸭子上架拍出来的,必然是“无心之作”。

当然,如张艺谋自己所说,不是他要进军好莱坞,而是好莱坞选择了他。

资本市场这只巨兽,有它自己的逻辑,眼下中国俨然世界最大电影市场,好莱坞为追求利润,刻意营造中国元素,而作为“国师”的张艺谋,自然是最合适人选,影片烂点怕什么呢,钱赚到就行,反正大多数观众冷热不忌,能吃粗粮。

张艺谋在采访中提到,自己之所以接拍《长城》,一大考量是可以输出中国文化,因为该片将于150多个国家上映,半年内观影人次不少于一亿。

这话说得有点亏心,孔明灯,饕餮,长城,五色军队等元素不过是一堆东方符号,最廉价的装饰品,真正深刻的文化输出,反倒是《红高粱》中浓郁的酒神狂欢,《菊豆》里的性压抑和变态,《活着》中以生存为信仰,颠扑不破的麻木和韧性,《大红灯笼高高挂》中妻妾成群的腐朽景观。

《长城》拍摄之肇始,是传奇影业老板托马斯(一个怪兽电影的狂热者)来长城看风景,突发奇想,在这疙瘩打怪岂不痛快?

在换了几茬导演后,最后根据市场考量,找到老谋子,陈其想法,一拍即合。就这样,一个导演被资本市场的饕餮所吞食,或者换个更贴切的比喻:一只笼子在寻找一只鸟,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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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张艺谋的转变,固然是个人选择,更是时代环境使然。

近三十年来,中国变化之巨可谓世界之尤。所谓世道人心,世道巨变,人心要想守住,何其之难。中国自古有江山不幸诗家幸的说法,亦可用在此处。

台湾电影市场半死不活,无钱可赚,侯孝贤电影风格从始至终一以贯之;香港电影90年代末进入低潮,杜琪峰银河映像异军突起。反观大陆,所谓国运正昌,烈火烹油,电影市场一路走高,强阳不倒。在此背景下,张艺谋顺风顺水,连破票房记录,导演奥运开幕式,被戏称为“国师”,此时此境,能维持七分脸面,守住三分水准,已属不易,何必求全责备呢?

基于以上分析,对于新片《影》,我会为了张艺谋三个字,去电影院贡献一张票,但老实说,我不抱太大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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