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賈樟柯:作爲導演、藝術家、商人的激盪江湖


專訪賈樟柯:作為導演、藝術家、商人的激盪江湖


右起:賈樟柯、趙濤、廖凡

賈樟柯的影片自成一派。

愛用長鏡頭,臺詞很少、大片的留白,卻值得玩味。他一直在提醒觀眾,中國除了大城市五彩的霓虹,還有小鎮裡的掙扎和人性。今天,賈科長的《江湖兒女》帶著這種沉重感、漂泊感迴歸了。

近日,36氪專訪了賈樟柯。採訪中,他一襲黑衣一直抽著雪茄,茶盤邊是一小截胡蘿蔔,他說昨晚聊事兒、餓了就啃了兩口。

賈樟柯告訴36氪,這部影片成本有8000萬,是他拍的成本最高的一次,也因此引入十餘家出品方。但該影片卻並未像他此前的大多數影片一樣摘得國際電影節大獎。

我們聊到了馬爾克斯,他說沒有刻意構建「賈樟柯電影家族」,但《江湖兒女》的確串起來了《任逍遙》、《三峽好人》裡的人物和情節。他一直選用自己的妻子「趙濤」為女主,此刻趙濤就像一根線索或者符號,串起了他所有的影片。

採訪前《江湖兒女》點影會上,我突然有這樣一種感覺--看賈樟柯的電影,就像看「雕塑」。

它沉默、凝固,但每一刻刀下去都充滿了涵義。它是單調的,也是豐沛的,它和觀者疏離,又和觀者的閱歷息息相關。

《江湖兒女》的故事橫跨了17年(2001-2018),廖凡飾演的斌哥為了功成名就放棄了江湖、背叛了女主;趙濤飾演的女主巧巧,為了救大哥鋃鐺入獄。雖遭背叛,巧巧最終還是在危難時刻收留、醫治了斌哥。他們分離又重逢,但始終沒有走入婚姻。

影片前半部有一幕,斌哥、巧巧和一眾兄弟意氣風發,把各種酒精混在臉盆裡豪飲。結尾處卻僅有二人相互攙扶,以及斌哥的不辭而別。大有黃魯直“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的況味。

專訪賈樟柯:作為導演、藝術家、商人的激盪江湖


36氪:在奉節,您看到了社會固化、貧富差距,於是拍了《三峽好人》,拍《江湖兒女》有怎樣的契機,想借此表達什麼?

賈樟柯:《江湖兒女》講了17年時間裡,男女主角的視角轉換,最早斌哥說自己是江湖裡的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巧巧不解,她不是江湖裡的人,結尾兩人卻對換了。

這種自我認同的逆向變化,是我最想表達的。影片也探討了時間、社會怎麼改變人,以及個體怎麼選擇,這很有趣。

斌哥放棄江湖,追逐權力、金錢。巧巧同樣經歷鉅變,但還是堅持過去的原則、講情義,說到底這就是怎麼保持人性。

36氪:您什麼時候接觸到這個江湖故事?為什麼被它打動了?

賈樟柯:初高中6年,學校門口有一個錄像廳,我的大把時間是在錄像廳度過的,一直對江湖很著迷。看吳宇森、徐克,也看國外的影片。

不僅中國人有江湖,國際導演像馬丁·西科塞斯、科波拉也有江湖。我們為什麼熱衷於寫江湖人物?因為把故事背景放在社會激變中,亂世、激烈變動,是一個很好的觀察角度。

《江湖兒女》這個故事來自以前的一段經歷,大學就想拍。

家鄉有一個我很崇拜的大哥,特別善於處理人際關係,發洪水的時候還救過我一次。他六七歲文革剛結束那會兒就打群架,負責運輸轉頭子彈,特別精幹。有一年回去,我看到一個胖胖的背影蹲在路邊吃麵,走過去一看真的是他。

從大哥到路邊的中年男人,這個人是怎麼被改變的?這很吸引我,就想著把他寫出來。其實背井離鄉的人、互聯網從業者,到處都有江湖,它不是戲劇的,是紮根在現實、日常中的真實的江湖。

36氪:關於影片本身,您用多種器材,開篇還是帶黑邊的4:3畫幅,像素也很模糊。是想借此還原故事的年代感?

賈樟柯:講了17年來發生的故事,期間電影技術更新也很快,從膠片、DV到數碼技術,整部也用了6種設備。當初美術指導說找一些當年的素材,找的過程中越看越興奮,看到《任逍遙》的素材,發現斌斌、巧巧的故事沒有展開。這些素材是最珍貴的,很難再現,這個故事就建構在這樣的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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