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中燾 當代浙派山水畫重量級代表人物

童中燾 當代浙派山水畫重量級代表人物

童中燾(1939.1—),浙江鄞縣人。擅長中國畫。浙江美術學院副教授。1939年出生於浙江省鄞縣。曾為陸儼少的助教,後任中國畫系主任。現為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李可染基金會藝委會委員、中國美術學院教授,享受國務院頒發的政府特殊津貼。擅長山水畫、林無靜樹、川無停波、骨氣清剛、風神秀髮,奇崛與豪雋共濟,是一位卓有成就的浙派山水畫家。

童中燾 當代浙派山水畫重量級代表人物

童中燾 《黃山紀勝》 96×135CM

一:豎畫三寸,當千仞之高,橫墨數尺,體百里之迴


放眼當今的畫壇,童中燾先生的山水是顯赫於名家之林的。其筆下的嶽峙淵走,可以看作是自然的寫照,是對現存的一種提示或強調,如果從創造處入眼,則不妨可以視為對華夏版圖有著貢獻性的意義。尤其令人矚目的,似乎還是後者。從童家山水中尋找山外之山,境外之境,那就不僅僅只是賞心悅目了,伴隨著訪幽探勝的快感,常常會有許多畫外的發現。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書法家常說的“力透紙背”?

我拜讀過童中燾先生的一些作品: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的《童中燾山水畫選》,海外《新晚報》、《文匯報》整版推出的童中燾山水專輯,近期出版的《童中燾畫集》等等。時常神遊於童氏筆下的山水世界之中,雖不能說對他的作品就有了怎樣精深的研究或獨到的見解,但走進畫幅之後,徜徉林中,流連溪畔,聽風送濤聲,落葉蕭蕭,看細雨弄柳,茅屋人家,攬天籟於心胸,悟自然之妙諦,得一種靈感的享受,是切切實實所感受到了的。

然而每當跳出畫外,掩上畫卷,我往往會萌生出一種慾望,想讀一讀畫家本人,能夠創造出種種奇山妙水,能夠賦予山川草木以豐富色彩以鮮活生命的人,本身就充滿了謎一樣的誘惑力。

終於有了接觸的機會。雖然第一次拜識是極為偶然的,隨後數次的交往也非常匆忙而簡短,但童先生的人格力量則給予了筆者以有力的撞擊。我相信第一印象。第一印象中有這樣兩件小事至今記憶猶新。

有一次,童中燾和他的三位畫友在某地準備舉辦一個聯展,展出還沒有開始,展品還沒有上牆,四位畫家聚集在賓館裡,四位畫家的展品也分別堆疊在各自的床鋪上。我恰巧躬逢其盛,為了先睹為快,想在正式展出之前就看看童教授的展品。童先生打開一疊,是他的一位畫友之作;又打開一疊,是他的另一位畫友之作;再打開一疊,則還是畫友之作。三人的數十幅作品,童先生逐一作了詳細介紹,讚美之詞溢於聲色,最後方將自己的一疊作品打開。

還有一次,我和童先生談起一本掛曆,整本掛曆是一軸山水長卷,名《長江萬里圖卷》,由童中燾先生和另外幾位浙江山水畫家合作。我請童先生就這一軸長卷發表一些看法。他莞爾不答。他認為這軸山水長卷,是幾位山水畫家的共同創造,共同的智慧,如果自己侈談這一長卷的藝術特徵怎樣,藝術價值又是如何,未免有掠人之美的嫌疑,自己作為創作整體的一分子,雖參與了創作,縱有諸多努力,也是微不足道的。

或許這兩件小事本身也微不足道,但在藝術逐漸推向市場,藝術家開始懂得了市場競爭的今天,學會包裝自己飈然成風,甚至變著法子推銷自己的也大有人在,童先生則顯然已落後於“時風”了,這種“落後”是令人頓生敬意的。

我於他的作品之外,看到了又一重人格風景:溫文爾雅,沖洗平和,養志於清修,棲心於淡泊,有學者氣質,雖一肚學問而言無高聲。按照這一儒雅的個性,作為畫家,平時蒔花弄鳥,閒時撇幾筆蘭草藥,揮灑幾竿竹葉,似乎最為相宜。但他偏偏擅作高山長水,是著名的山水畫家。在未見到童中燾先生之前,憑著揣摩他的作品所得到的磅礴之氣去猜測畫家本人,那感覺中的人物形象似乎該有柱天之峰的昂揚或大江波瀾的汪洋恣肆。其實這恰恰是門外漢表象化認識的膚淺。胸中有山水,而不顯山露水者,正可謂博大,有氣吞萬象之徵。真正有實力者,方能舉重若輕,古人說:“豎畫三寸,當千仞之高,橫墨數尺,體百里之迴”,寓丘壑於平和質樸之中,方為大家手筆。

這是我初識童中燾先生之後,他所給我留下的深刻的第一印象。

隨著後來交往的增多,對童先生的瞭解則又有了新的開拓。

童中燾 當代浙派山水畫重量級代表人物

童中燾 《廬山三疊泉》 136×70CM 2004年

二:正式跨入中國畫藝術殿堂的大門


童中燾1939年出生於鄞縣童村,一箇舊式的書香門第。

鄞縣童村與本縣另一個名叫沙村的山莊,都是中國文化史上不可忽視的地方。上蒼賦予這兩個村子山青水秀,山青水秀的這兩個村子又孕育出了童第周、沙孟海這兩位學界宗師、一代名流。童第周從童村走出去、沙孟海從沙村走出去,雙雙名動海內外,同時又給這兩個山村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故里老人們傳說:從前有一個算命先生,瞎著眼睛出寧波向東,走到沙村,面露驚訝之色,竟站定不走,連呼這地方日後必出人才。說罷繼續前行,行至童村,一臉驚訝之色更甚,但片刻之後,大呼可惜,可惜這地方已經漏氣,否則不可限量。人們瞪大眼睛再看童村,村子四周群山圍合,但確是豁出一個谷口,谷口有溪,大好的風光似乎正隨著溪流一點一點流走。

童中燾先生正是從這裡流走,流到寧波,流到杭城,帶著浙東山水的靈氣開始了自己人生的歷程。

他自幼就生長在一個充滿書卷氣息的家庭。爺爺是清末秀才,父親也曾辦過私塾,在家坐館授徒。莘莘學子們的誦讀聲曾經使一個幼小的心靈過早地沉浸在古文化寧靜的氛圍裡。父親每天晨起握筆臨帖的早課曾經深深感染過他,一個傳統老夫子的形象至今仍深藏在他記憶裡,終生磨滅不了。

童家作為鄞縣的世族,常有碩儒往來,名流談笑。他童家的“家傳”沙孟海先生的老師馮木老人撰寫,他爺爺的墓碑上深鐫著晚清鄭孝胥的手筆。就本縣而言,童村的童家與沙村的沙家則為三代世交,幾輩人保持著通家之好。沙家的沙孟海五兄弟,與童中燾父輩的五兄弟,長期以來保持著密切的世誼關係,而且都在各自不同的領域取得了自己卓越的成就。

他父親童第錦,雖無顯赫的功名,但在未能兼濟天下的鄉村,卻也獨善其身,以其嚴正名聞鄉里。

他二叔童第德,早年畢業於北京大學,長期就職於中華書局,擅小學。章士釗先生以研究柳宗元著稱於世,而童第德先生則是研究韓愈的權威,著有《韓集校詮》、《韓愈文選》。

他三叔童第谷專志金融。五叔童第肅,是一位水文地質學家。而四叔童第周,作為著名的生物學家,中國遺傳學的奠基人之一,其學術成就更是舉世矚目。

家庭的薰陶,父輩的成功,無疑惑使得童中燾先生自幼就抱負不凡,並作為一種精神的力量時時推動著他的進取。

1951年,童中燾告別家鄉的山水,到寧波就學。學校是第一流的,無論是私立的效實中學和正始中學,還是公立的寧波一中,都是名牌學校,都曾經給予過他紮實的基礎教育。他在這三所學校修習中學課程之後,面臨的就是進一步深造的決擇。按照最初的志向,以及當時最濃厚的個人興趣,他應該進入天文學或海洋生物學領域,如果按照這一條路子走下去,今天的天文學或海洋生物學領域也許將會多一顆顯亮的明星。

但是他不能忘情家鄉山水的美麗,還有家藏的許多碑帖和畫譜,以及滿櫃的子史文集,他終於擋不住美神的誘惑,報考了中央美院華東分院,進了彩墨畫系(後改為中國畫系)。

時在1957年,童中燾先生正式跨入了中國畫藝術殿堂的大門。

童中燾 當代浙派山水畫重量級代表人物

童中燾 《龍井問茶》 84×51CM 1993年

三:回顧自己近四十年所走過的藝術道路


童中燾先生對接受我的採訪所取的是保守態度。他認為他很普通很平常,生活道路可說是一帆風順,沒有什麼大的波折:1957年進入美院,1962年畢業留在美院任教,從助教到講,到副教授,到教授,中間雖有十年動亂的磨難,但那是人們共同的遭遇。藝術道路除了創作風格在探索中常常有我蛻變之外,也沒有大的波折,當然藝術活動還是頻繁的。

1984年在加拿大舉辦了一個聯展;

1986年新加坡舉辦了一個聯展;

1988年在臺北舉辦了一個個展;

八十年代,還有一些作品相繼在日本、美國、法國、英國、瑞士、前南斯拉夫及東南亞等十餘個國家展出;

1988年去了一趟澳大利亞,由文化部組織,慶祝該國成立200週年,出訪時間兩個月,在墨爾本R·M·T這所老牌大學作學術交流;

另外還有幾次出訪西班牙、馬來西亞等國的機會,沒有去;

近幾年出版過幾本編著和畫冊。等等。

這一切,他都介紹得輕描淡寫,三言而語,一筆帶過,似乎都是一個畫家的題中應有之義。

他說他十分平常。

一個能將山山水水錶現得淋漓盡致的畫家,卻並不擅長表現自己。

回顧自己近四十年所走過的藝術道路,童中燾先生由衷地感覺到自己是幸運的。浙江美院曾經星光燦爛,曾經擁有過一大批傑出的藝術家:潘天壽、吳茀之、陸維釗、諸樂三、顧坤伯、沙孟海、陸儼少、周昌谷等等,都有是中國當代畫壇書壇上首屈一指的名流大家,他們都曾給予過他強烈的藝術感染,他有幸得到過他們的指點,他就是在與這些大師們墨說筆談中成長起來的。

這些先生已相繼逝去。大師們的靈魂在天國安息了,大師們的身影仍在藝術殿堂徘徊。

如今童中燾先生也成為中國畫壇的名流了,但先師們的教誨使他得益良多,這是他至今難以忘懷的。

他五十年代剛剛考進美院的時候,所接觸到的藝術世界是一片新鮮,上自隋唐,下迄明清,中國畫的寶庫裡高手林立,諸如唐之王維、李思訓,五代荊浩、安仝,宋之李成、董源、巨然、米芾、李唐、馬夏,元之黃公望、倪元林、王蒙,明四家、董其昌,清初四王四僧……均一代之選,各逞風貌,涉歷這些山水大家之間,暢美忘情之時,整個身心往往就會被一些個性極強烈的畫風所籠罩,稚嫩的心靈情不自禁地欲皈依某一個門派。這時候顧坤伯先生及時地將明人沈周攜到他的面前。沈石田精研水墨,凡上下千載,名流縱橫百輩,莫不攬其精微。一時名士如唐寅、文徵明,鹹出其門。顧老師選擇沈周推薦給他,不僅僅因為石田老人曾經帶出過許多名流,更重要的是,沈周畫風寬和博厚,有正大宏廣之象,畫路純正。初學者師法沈周,第一步走正,以沈周墊底,基礎紮實穩當,爾後循序漸進,轉益別派,去形成自己的風格,誠如無楷而不言行草。否則,一開始學畫就筆出偏鋒,意氣用事,憑自己一時的高興,由著性子或狂怪,或草率,或浮滑,或晦澀,這樣開頭就歪了,隨後步入歧途,在旁門左道中無論怎樣修煉,終究難成正果。

後來,童中燾在拜訪潘天壽先生和他二叔的朋友、一代書學大師張宗祥先生時,提到顧老師所持打基礎要穩的觀點,兩位先生都極表贊同,以為以沈周的穩健,擴展充溢,實是一條純正穩當的路子。先師們當年的指點,使童中燾在學生時期打下了紮實的傳統基本功。

在諸多師友中,使童中燾獲益良多的,還有一位陸儼少先生。童中燾與陸儼少先生過往比較密切,相處的時間也較長。早在1962年,童中燾畢業留校,那時陸儼少先生應潘天壽校長邀請來浙美兼課,受校方安排,童中燾擔任陸先生的助教,即有幸與一代山水畫大師共事一室。他除了協助陸先生處理教務之外,耳濡目染之間,得到不少教益。特別是1963年,他隨陸先生去雁蕩山寫生,有幸陪侍左右,並一起摹山寫水。至七十年代末,陸先生正式調入美院,直到仙逝。十餘年間,童中燾常向陸先生請教並同研討博大精深的山水藝術,使他充分認識了陸先生筆底功夫的超乎尋常,而且學養淵博,眼界極寬,令他至今歎服不已。

在美院學術空氣濃厚的環境裡,和大師們在一起,能時時感受到大師們個性強烈的畫風和真誠寬厚的人品,大師們也喜歡他這個小字輩,彼此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即使在不堪加首的那十年動亂歲月,他也能在內心保持著一份對先師們的尊敬。那時候把權威們揪出來辱罵一頓幾乎是年輕人常做的事情,但他總是靜靜地坐在宿舍裡,不能作畫就看書,無書可看的時候就練字,曾以數十個晚上用毛筆廓填了顏真卿、蘇東坡的墨跡和陸放翁的《自書詩》、黃道周的《登泰山詩》等,積累了厚厚一疊。由於這一份尊師之心,他也贏得了先師們分外的愛護。有一次,陸維釗先生送給童中燾一件墨寶,打開來竟是姜西溟書寫的《洛神賦》冊頁。姜西溟是清初四布衣之一,擅長書法。童中燾的二叔平生最愛姜氏的墨跡,凡詩稿、屏條,收羅悉備,並請沙孟海先生刻了“寶姜堂”之印。所以陸維釗先生得知此事,也將自己收藏多年的姜氏冊頁贈給了童中燾。

童中燾和大師們的這份情誼,至今仍深深地記憶在心裡。

童中燾 當代浙派山水畫重量級代表人物

童中燾 《蘇州園林》 70×37CM

四:墨守厚朴,筆吐清剛


童中燾先生擅長山水。

中國山水畫發軔於魏晉之際。其時,老莊出世之說盛行,林泉思想成為一種時尚,遁跡山林是許多有識之士理想中的最好歸宿。就是在與野山幽水親近的過程中,人們從大自然的靜謐清幽中領略到無上妙心,終而萌芽成山水畫種,至宋元而蔚為大觀。所以古人論畫,以為山水之妙,多專於逸才隱遁之流,名卿高蹈之士,悟空識性,明瞭燭物,得其趣者之所作也。

如果說中國畫自蘇東波之後堅持文人畫為宗,那麼山水畫自萌發之初所投入的就是文化的力量,就是在儒流雅士參與下得到推動並蓬勃興起的。山水畫在某種程度上更具有文人畫的質性。

童中燾先生出身書香門第,家學淵源,自幼嗜讀,而且幸生巖壑之鄉,飽受山水滋養,所以他進入畫苑,獨鍾山水,自是理所必然。

縱觀童中燾先生的山水,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認為“墨守厚朴,筆吐清剛”大約是可以概括童氏山水一個側面的。

童中燾 當代浙派山水畫重量級代表人物

童中燾 《太和圖》 52×65CM 1993年 

畫史將大唐李思訓和王維推為青綠山水與破墨山水之祖,亦稱李氏為北宗、王氏為南之宗師。後代畫家基本上是在這兩種風格里尋找適合自己生存的土壤,生成新的畫風和畫派。那末童中燾先生應該歸入誰家門牆?這曾經使我感到困惑。每每瀏覽他的畫冊,總有一種感慨,按說他人在江南,不至於在北派土壤中尋找屬於自己的勝境,然而《林泉耆碩》、《雲林禪寺》、《太和圖》、《黃鶴歸來識舊遊》、《華嚴法界》……一幅幅金碧輝煌,設色工整,儼然有北派二李鼗軍的風範,而除此之外的一幅幅力作則更多南宗餘韻,“山是明的,水是秀的,樹是翠的,石是潤的,雲是淡的,風是輕的。”用墨,大塊溼潤,用水,大片淋漓。

他的山水可謂得南北二派之長了。但這塊不意味著畫格的分裂。而在整體上則表現為兼收幷蓄,在融會眾長的基礎上分茁秀枝,別開蹊徑,自成童氏山水風貌

童中燾 當代浙派山水畫重量級代表人物

童中燾 《園林一隅》 42.5×47.5CM 2006年

《笠澤秋風》,應該是江南常見的小景,一角殘山,一角剩水,應該有老翁垂釣江葦淺灘的情調瀰漫畫面,風格應該是柔嫩、纖細、婉約的;但畫家以焦墨劈出山石,以渴筆勾樹,以勁細的流絲布出水紋,用粗放的闊筆、勁挺的筆線、古拙凝重的色塊表現水鄉的深秋,融柔水於浩茫、秀林於蕭瑟、青山於孤獨而成一統,用作者感覺的力量投入,厚重了江南山水的韻致。

童中燾 當代浙派山水畫重量級代表人物

童中燾 《溪山煙靄》

《雁蕩暮靄》是一幅實景,但畫面震人心魄的雄渾氣勢決不遜於浙江南地貌意義上的雁蕩。實地的雁蕩山誰也不能一目盡收,但畫家揉千里於咫尺,寫萬趣於指下,移山縮地,集百雄萬險於一幅。因此,馬遠式的方硬簡利的大斧劈,夏珪式的拖泥帶水,還有自創的種種勾皴、點簇、暈染,盡數悉備荒,但群山湧集而不擁擠,遠山與近山以雲隔之,此山與彼山以澗破之,墨壓壓的崖塊則以虛實破之,左挪右借,萬山森森卻生氣豁然。

童中燾 當代浙派山水畫重量級代表人物

童中燾 《平湖秋月》 26×26CM

《平湖秋月》則竭盡空靈之致。湖畔眾亭寂寥,遠山空濛,無人的渲鬧,無月的映照,無柳的拂動,連水也不起一絲縐紋。似一幅淡淡的素描,一幅清雅的速寫,逸筆草草,在湖邊輕輕設下一個亭閣的輪廓。那靜夜,那深秋,那閒山寂水,那空無一人之境,都輕籠在紗一般的薄霧裡,如詩,如夢,如怨,如泣,撩人心醉,也叫人心碎。這實在是一闋仙樂,一處人間難尋的仙境。那畫有時候我竟不敢多看,唯恐湖畔突然站出一個人來,擾了夜湖的清幽。

……

據說有一位古人曾經將北宋的大名家李成和范寬的兩幅山水畫掛在他書房的兩壁,左看,右看,反覆比較,最後得出結論:李成的山水,墨潤而筆精,煙雲輕動,畫面的境界有千里之遙;范寬的山水恰恰相反,其峰巒雄壯,筆力老健,似有真山當面聳立。因此,李成的畫屬於“文”的一路,范寬的畫屬於“武”的一路。如果真的有文武之說,那麼童中燾先生的山水則文武交相迭出。其方硬之作,雄渾厚重之勢橫亙於前,這是爽直個性的外觀;其煙林清曠、空靈綽約之作,則又與他儒雅的情懷相一致。

童中燾 當代浙派山水畫重量級代表人物

童中燾 《石樑翠微》 70×62CM 1988年

五:技進乎道


在諸多書事名家中,童中燾先生素以學養深厚著稱。他無意應酬,一心於清靜寂寞中博觀厚積,無論美學、哲學、文學、佛學,涉獵既廣,研究日深。他對西方的文藝理論充滿了濃厚的興趣,對梁漱溟、熊十力、馬一浮、弁宗三、錢穆等國學大師也心悅誠服。他認為佛教的傳入和被中國改造,融合而成禪,禪影響文學、繪畫,在思想上又與孔夫子的儒學相融而為程朱理學,直至王陽明的心學,中外古今都是融會貫通的,其奧妙就在於悟。

莊子說:“技進乎道”。

童中燾先生為求證大道,潛心修養,常有所悟,對中國畫的筆墨、意境、形式等有許多深刻的領會或獨到的理解。作為童中燾畫語錄,不妨摘引幾段:

藝術必須有技術。筆墨高度由功夫成就,所謂“老到”,是老才能到。但技術要昇華為精神,才是真正的藝術。

中國畫講“師造化”、“法自然”,而不滯於實在的個別事物;中國畫家“師心”,而反對“任意”。寫物不掛礙於物,寫心不耽溺於一已,寫畫不止於畫。 受儒家思想影響,中國書畫不主張“氣質太重”,以為難免有“習氣”,凡屬自我表現類型的,都不被視為最高境界、最高品格,像“喜、怒、窘、窮、憂、愁、愉快、思慕、醋醉、無孔不入聊、不平,必於書焉發之”的草書大師張旭,自唐韓愈至清人,第有微言,認為不及“右軍養氣和平,自有中道之妙”。

運筆既不全“信筆”,又不欲“狂肆”,二者都是缺乏控制或節制。不知節制的,在氣,是謂“劍拔弩張”;在跡,是為“出筋露骨”。

點畫之際,三過折筆,欲行還留,似疾乍凝,欲聚還散,其味厚實。至通幅,如一首樂曲,或高或低,或急或緩,或斷或連,或有或無,紛至沓來,悠揚成韻,有板眼有節奏,極盡抑揚之妙,味亦厚矣,是為“妙聽”。

筆力,同中有異;同是放懷自然,異在各取生機。

意境出情性,筆墨顯高度,形式見創造。

人的氣質有剛柔之分,書畫風格有剛柔之別,雖有“偏能”,俱為古今之獨絕,都是美。一家之筆,一客風味,都活躍著生命力,在書出神採,在畫出氣韻。 藝術創造,途徑大凡有兩條:或者是對已被歷史承認的認識作出自己的並且適應時代的發揮,或者是另立標準·並且這種新認識有被承認的可能。不論哪一條路,都以承認過去為前提,即首先必須與歷史發生聯繫。

……

作為一個畫家,童中燾先生不僅向社會奉獻出了精采的作品,而且在美術理論上也頗有建樹。

潛心修養,使他能保持性情清遠,畫格也日見其高,正所謂心之攀緣為境界。

潛心修養,使他從許多先輩大師籠罩力極強的輝光裡跳了出來,別出機杼,創造出一大片完全屬於自己的山水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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