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文 | 馮玉娟
“你覺得自己是個有情懷的投資人？”
“當然！”
少有的直接和堅定，這是來自盈動資本創始合夥人項建標，一個自帶“文藝”氣息的中年男人的回答。
說不上自己是什麼投資風格，但項建標肯定，自己的投資一定受到文科背景的影響。他說，自己最強烈的一個標籤就是“帶著理想主義色彩做投資”，“我們這一代人有非常強烈的精英主義思想，總試圖去塑造這個社會”。
同樣的理想也被寫在盈動資本的官網上——只投我們想要的世界。為了這一理想，盈動資本蹚過了從“0”到“0.1”的艱難時刻。直到2013年“B12”的誕生，才喚起了杭州的互聯網創投氛圍，大批的互聯網項目蓬勃而出，盈動資本也在這一年迎來分水嶺，正式開啟“0.1”到“1”的道路。
而後6年時間，盈動資本投出近百個項目，成為51信用卡、開始眾籌、小電科技、EasyStack、人人視頻等明星項目的早期投資機構，下一輪融資率接近54%。
這並不是終點，項建標希望未來盈動資本能在VC機構TOP10中佔據一席之地。項建標要如何實現這一目標？盈動資本將以怎樣的獨特策略穿越週期、成為頂級？為了解答這些疑惑，出類與項建標及其身邊的人進行了7萬多字的深度對話，希望從中找出答案。
1
我希望自己是個新物種
“老賈，你快來看！太牛逼了！”廢墟樓上傳來叫喊的聲音，此時，外邦科技創始人賈葭正在樓下喝咖啡，聽到呼聲後他快步上樓，樓上滿牆都是披頭士的塗鴉，他找到剛才呼喊自己的人，那人是項建標，此時他正興奮地四處拍照。
“快來快來，快給我拍張照，我這趟來值了，這是我在印度最激動的時刻！”
“司機在下面等著呢。”
“讓他先走，一會我們自己想辦法回去，有一幅畫我現在還沒看到，我們再找找。”
此刻二人位於印度的瑞詩凱詩，披頭士、喬布斯都曾來過這裡。在一個位於半山腰的廢棄隱修所裡，坍塌的牆壁上畫滿了朝聖者的塗鴉。同行的還有盈動資本項建標的團隊、以及盈動所投企業創始人。這裡平日鮮有遊客，到達路徑就連導遊也不甚熟悉，在項建標的堅持下，兜兜轉轉，一行人頗不容易地找到了這裡。
“披頭士是他這個時代的人，他非常喜歡這樣的文化符號”，70年代出生的無碼科技創始人馮大輝，是一行人裡少有的能接上項建標喜好的人，在找到披頭士隱修所的第二天，因不滿足於前一天的匆忙觀摩，項建標拉上馮大輝等人再次前往廢墟。
“文藝”是賈葭、馮大輝對項建標共同的評價。自小喜歡讀書，大學愛好文藝評論，工作後跑遍杭州的角角落落，蒐集到幾千部文藝電影，決心走向互聯網那幾年，和墨西哥朋友在杭州曙光路白沙泉94號開了一間有文藝品、攝影展的瑪雅酒吧……
用“文藝”一詞形容項建標確不為過。但項建標說，現在的自己已不再是文藝青年。盈動資本辦公室的書架上，已經鮮有文學作品，經濟、心理、科技類書籍才是他現在常看的，說起奧地利經濟學派如數家珍，接下來他打算把更多精力放在創新內容上。
早從杭師大中文系畢業的時候，項建標就已決定“棄文從商”。之後十多年裡，他數次創業，開過服裝店、開過酒吧、創辦廣告公司。直到2006年，項建標才與投資有了初次接觸。三年後，他入職投資機構，一年往返北京十多次，穿梭於各大互聯網論壇，“當時杭州除了真正做阿里的那幫人，跟北京互聯網圈子混在一起的，我算一個”。
2009年的杭州只有PE，創投概念還沒興起，但在中國的其他土地上，風投正迎風而上。這一年，在互聯網環境裡沉浸已久的項建標辭去投資機構的職務，帶著兩名員工，在中田大廈一個一百平米的辦公室裡開啟了盈動資本的第一步。進辦公室的第一天，項建標沒有舉行任何儀式，內心有些迷茫，“管理公司成立後才開始募資，我開始想公司往哪去、怎麼走？一點沒譜”。
募資有多難？項建標搖搖頭，“太難了，簡直不是人乾的！但這輩子肯定幹這個事情，不會放棄！”年輕的時候，項建標不願意把自己愛看書的特點暴露給別人，因為害怕聽到“你不適合做生意，會變成書呆子”。現在，他毫不避諱自己對於書本的渴望，並直言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新物種，“我這輩子就想證明，一個書呆子也可以做得很牛逼”！
項建標最欣賞的人是芒格，那種以知識分子的姿態行走在商業世界的人生，正是他所向往的。
2
希望我們是與眾不同的
打開盈動資本的官網，暗黑莫測的宇宙太空裡，宇航員一步步向前，而後摘下太空帽……
“這是我一個老搭檔陳奕設計的”。陳奕是盈動資本的合夥人，在官網介紹裡，他還有一個特殊身份——盈動資本藝術指導。在項建標的口中，陳奕是杭州最早玩搖滾的一波人，早期自己看文藝電影、聽搖滾樂就是他帶動的。
除了官網，盈動資本大大小小的節日、活動宣傳圖也都出自陳奕之手，他的設計裡充斥著濃烈的搖滾氣息，是其他機構少有的風格，“我希望我們在杭州是與眾不同的，也希望一直保持這樣的腔調”。
保持腔調的另一面，是項建標對品牌建設的重視。在盈動資本28人團隊中，後臺人數達到17人，其中品牌部有4人。每一個節日，陳奕都會設計一張帶有盈動二維碼和logo的圖片供團隊在朋友圈傳播，除了日常的PR宣傳，盈動還會不定期舉行分享活動，但項建標覺得還不夠，“這個東西是我們的強項，我們應該要比別人做得更好”。
早在2013年，項建標就創辦了風靡一時的創投媒體公眾號“B座12樓”。日常發佈創新人物榜單、分享盈動內部研究，每週定期舉辦沙龍活動，很快“B12”就收穫數十萬粉絲，不僅受到廈門、上海等地同行的關注，還吸引了洛陽副市長帶隊參會，杭州的互聯網氛圍活了，“B12”的發展也如日中天，“去北京談事情，不知道盈動，提‘B12’就知道”。
一年之後，項建標又啟動了“良倉孵化器”，先後在浙江設立了20個分部，盈動投資的數瀾科技、奇點雲、默安科技等項目均出自“良倉”。
項建標把“B12”和“良倉”理解為盈動資本抓取線上線下流量的方式，而為了獲得持續地成長和關注，盈動資本也在往“標籤化生存”的方向推進。
發軔於杭州，依靠多年深根能力積攢下眾多項目、LP資源的盈動把“杭州”作為自己的地域標籤，同時，投指數型企業、“聚焦早期”也成為盈動長期堅守的標籤。對團隊，項建標也秉承“因人設事”的風格，“標籤化生存”是他對投資經理的要求。
與“B12”、“良倉”的強勢聯動為盈動資本的發展帶來了曙光。2013年，杭州互聯網創投大熱，項目和機構數量開始成倍增長。盈動在這一年明晰了投資方向及定位，在此之後的6年，盈動先後完成了8支基金的募集，單支金額不大，卻佔據了總規模的84%，同時，自2013年起，盈動以年均20次的投資速度，累計投資98次，成為千里馬項目小電、EasyStack、人人視頻的早期投資方。
3
只投我們想要的世界
即便投資，項建標也希望盈動能夠與眾不同。
在盈動資本的官網上，有一句話引人注目——只投我們想要的世界。馮大輝記得，早幾年P2P剛起來的時候，針對一個在看的案子，項建標當時是這麼說的，“他說那個案子投了應該就能賺錢，但是它是刺激大學生校園貸款的，太不道德了，他不願意投。”
原本只是一句slogan，但漸漸地“只投想要的世界”成了盈動資本價值觀的標杆。項建標回憶，自己曾經向51信用卡創始人孫海濤諮詢過一個熟人借貸的項目，很賺錢，目標也不錯，但對於模式項建標並不確信，當時的孫海濤聽完後只回答了一句：“大象，這不是你想要的世界啊！”
逆人類文明而動的項目，項建標不投。同時對於可投的項目，項建標也有一套自己的選擇標準：60%是賽道、30%是時機、10%是人。雖然人只佔到10%，但項建標認為，人是一條及格線，是所有判斷的開始。“優秀是沒底的，但你必須符合這個事情，最差的是你根本就不用去創業”，所以項建標把所有英雄主義的東西都視作創始人應該具備的。
談話間，項建標對一些被投企業創始人的個性做出了總結，“孫海濤有自己獨特認知世界的方式，非常單純、心無旁騖，但又有點極端；徐建軍就像個冷血殺手，做事風格是殺手級的；唐永波是標準職業選手的打法，很能讀牌，也很能讀人。”
對孫海濤，盈動資本合夥人蔣舜有著和項建標類似的判斷，“他是對產品有極致要求的人，也是聊得不開心就會把你拉黑的人”，如果遇到類似的人，蔣舜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會再投，“關於人，你很難去總結他到底會不會成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缺陷，你要看這個性格缺陷在他做的這件事情上到底會不會造成非常大的影響”。
所以蔣舜更看重人和勢的關聯，“在這個市場環境下面，你有沒有勢能，能不能帶得起這件事情，這很關鍵。我永遠不相信在一個平靜的湖面下可以找出大魚，波濤洶湧的大海下面才全是大魚，看到浪來的時候你要趕緊上去。創業是件很漫長的事情，要在每個環節都做對，才能走到終點。”
這樣的看法在盈動資本內部已然成了共識。在盈動資本的一次分享會上，項建標曾說：“不要以穿越沙漠為榮。”就是希望創始人能夠在一個正確的時機和賽道上發揮到最好，在他看來，創始人要做的不是扭轉乾坤，而是順勢而為，“你要做大概率的事情，要到水多的地方去挖井”。
所以項建標會把香港、美國股市作為參考依據，以行業脈動決定投資方向，在北京設立文娛投資分部，在杭州網羅優秀互聯網創新人才，在深圳、武漢、江蘇等地佈局智能製造行業線，投資有創造力的項目。
項建標在俄羅斯
至於盈動資本的未來，項建標也曾和團隊認真討論過，“一開始說一流，不過癮，什麼一流，就必須頂尖！那頂尖是什麼地位，應該在Top10之列吧。”2009年成立至今，盈動資本已走過十個春秋，項建標不知道自己多久能實現TOP10的目標，但他清楚一點，“路子對了，道還很遠，功成未必在我”。
在盈動資本投資總監劉昕看來，這樣的目標雖然極具挑戰，但也並非沒有機會。他想起項建標常說的一句話，“以守正，以奇和”，“在具體業務上，你的業務能力要不輸於任何一家Top機構，這是守正，那如果你借勢找到潮水的方向，在潮水來的時候，在對的時間、用對的方式站上潮頭，就有很大的機會彎道超車，把自己獨特的一面旗亮出來”。
項建標在朋友圈曬出的圖片
端午節當天，項建標在朋友圈曬出一張圖片，在黑色的背景中，一道光通過金字塔狀的三稜鏡，產生了七彩的折射效果。項建標問：“這個梗誰知道？”有人說是“同性戀”、有人說是“彩虹”，鮮有人知道這其實是平克·弗洛伊德搖滾專輯《月之暗面》的封面。
“就是人們都不知道，我才享受啊”，項建標大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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