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半睡醒时，在闲暇沉思时，我总想起一个女孩。
女孩叫小蕊，只有18岁。
本该是在妈妈面前撒娇，与女伴无猜嘻嘻的小蕊，却成了我的表弟媳妇。
那是个秋雨绵绵的下午，小蕊被领进表婶家。三十多岁的表弟， 因为憨实木讷的缘故，一直未寻上媳妇。他给了来人一笔钱，高兴的留下了小蕊。
余愁眉不展的小蕊，满腹心事的样子。表婶问她话，她只是摇头和点头，从不多言多语。
小蕊很乖，做饭，洗衣，收拾家务，不用支派就忙活着。小蕊也很巧，剪窗花，织毛衣，花样儿很耐看，但小蕊就是不和表弟同床，哭着闹着抓得表弟一脸的伤痕，表婶叹着气说：“由着她的性儿吧，啥时愿意了再圆房。”
于是表弟像妹妹一样待她，托人从外地捎来五彩毛线让她织毛衣，捎信让我买好布料给她裁裤子。他出力流汗在砖瓦窑干活，收工后跑十里路去镇上割猪肉，让表婶包饺子给她调胃口。
她从不说她的身世，也不说她的家庭住址，只是勤快地做着家里地里的活儿，以感谢表婶和表弟对她的宽容。
她总爱在夕阳西下时，站在村口望着伸向远方的路出神。有人提醒表婶，看紧点儿这媳妇，别让她跑了。也有人劝表弟，夜里关紧门狠狠地打她，她就会收了心给跟你过日子。但表婶没有看她，表弟也没有打她。她依然爱站在夕阳里，望着伸向远方的路出神。
表婶去走亲戚，留了表弟和小蕊在家。小蕊试探着说：你买我花了多少钱，再把我卖多少钱吧。表弟嗡着声音说：不，我不要钱。
小蕊说：我知道你和娘实心对我好，我不想让你花冤枉钱。她说着便流下了泪，主动要上表弟的床。
表弟不同意。他说我看出你有心事，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你想走就走，不走就给我当妹妹。
小蕊哭着说：我不走，我舍不得你和娘。
但小蕊后来还是走了。
那天她去镇上买皮鞋，太阳落山时也没有回来。表弟疯了似的找遍了镇上的每一个街巷。又摸黑骑车跑到城里，在汽车站火车站找了两天两夜。他一口水不喝一口饭不吃，在心里一遍遍呼喊着小蕊。
他找到我时，憔悴了十岁的样子。他伤感地说：表哥，你在报上替我写个声明，让小蕊给我报个平安，我就放心了。
有一天，表弟又来找我，拿着一张汇款单。汇款单上有一笔钱，钱有30多万，却没有汇款人的姓名和地址。我从邮戳上认出，这信发自南方一个城市。汇款单留言处写着：我不忍心告别，希望能谅解我。盼你娶个好媳妇，了却我一桩心愿。
表弟听我读着汇款单上的话，什么也没说。突然他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我没有劝他，我从心里怀念那女孩儿， 做过我表弟媳妇的小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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