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的中國社會就像是池沼裡被攪渾的水,拼命的打著旋,滌盪著砂礫和泥土。各種勢力和思潮激烈碰撞,此消彼長,各方軍閥殺伐四起,爭霸不斷,政府也在頻繁易主,你方唱罷我登場,給本來就凋敝的社會撒下一地雞毛。
不會有人注意到25歲的毛澤東正從學校畢業踏入社會。這個來自鄉村的大齡青年沒有選擇在湖南老家謀一份安安穩穩的工作,作為師範類學校畢業的學生,當時完全可以在當地教個書,去大一點的城市當個編輯,或者託人找找關係,當個公務員。
“不安分”的他跟我們現在的畢業生一樣,也向往北上廣這樣的大城市,揹著包袱來到北京成了一名“北漂”,並且集“北漂”人的所有窘迫於一身:
低職位——在北京大學圖書館謀了一個圖書管理員的職位,每天的工作就是管理15種報紙。
低收入——月薪只有八塊錢。這在當時是什麼水平呢?
那時候魯迅的收入平均下來每月大約有420元左右,北京大學文科學長陳獨秀的薪俸每月400元,蔡元培校長的薪俸每月更是高達600元,這些都是社會名流和成功人士,像安穩的中產階層如中學教師、報社編輯月入數十元至百元不等……呃,高的不說了,看看下層民眾吧,處於社會底層的普通工人每月十元左右,他們的生活尚且捉襟見肘。
月薪八元的毛澤東比上不足,比下竟然也不足!
低生活水平——低收入決定了低水平的生活,那時候毛澤東住在面積不足10平方米的小屋子裡,這一帶的房子都是清代宮內太監死後停靈出殯的場所,可見這裡當年並不怎麼高貴,房子也就好不到哪裡去,關鍵晚上想想還挺瘮人的。
“一間屋子半間炕”,一進屋就可以直接上炕了,屋裡的陳設也是簡陋至極,破碎的炕蓆,書和衣物沒地方放,只能堆在犄角旮旯裡。
你可能依然對此很不屑,“我也剛畢業,租的房子也就15平,大不到哪裡去!”
大多了!你是一個人住,毛澤東他們是8個人!
那間房子當時是毛澤東跟蔡和森、蕭子升、陳昆甫、羅章龍等8人合租的,“我們大家都睡到炕上的時候,擠得幾乎透不過氣來。每逢我要翻身,得先同兩旁的人打招呼。”翻個身都要徵得大家的一致同意,身材高大的毛澤東不知道是怎麼捱下來的。
住得狹窄,吃得更是糟糕。
據羅章龍回憶:“北京米貴難買,經常以炒麵調成糊,加蔥花、鹽末充食。一次子升做了一面盆漿糊,大家外出勞累了一天,雖餓亦無法下嚥......我們一起吃饃饃、鹹菜。我們八人只有外衣一件,出門時輪流著穿……入冬以後,晝則往沙灘北京大學第一院圖書館閱覽室避寒,夜則返寓圍爐共話。”
物質上是勒緊了褲腰帶,而精神世界也是不斷受挫。
一個初來乍到,職位低微的“北漂”人,受冷遇是免不了的。
有一次,胡適在北大圖書館演講,他可是當時文化和知識界的大咖,大家蜂擁前來聽偶像的講座,而在提問環節,一口濃重的湖南口音從人山人海中鑽了出來,胡適問旁邊的人:“提問的是哪一個?”當得知是一個不在冊的小職員後,竟拒絕回答問題。
除了胡適這樣的大咖,梁漱溟、羅家倫、傅斯年都沒精力搭理他這個帶湖南口音的小職員,這讓只想求學的毛澤東有點小受傷。
也難怪,當時胡適也只比毛澤東大兩歲,而梁漱溟跟他同歲,羅家倫和傅斯年甚至還比他小,他們這時候已經是坐擁百萬粉絲的大V級別人物,年紀輕輕就受到眾星捧月般的尊崇,平時也是一副先生的做派,怎麼會隨意與一個“不入流”的圖書館小職員論學談道。
有人曾說,在北京做“北漂”,冬天不管穿多少衣服都會覺得冷,無論認識多少人都會覺得孤獨,而對於這樣一個沒錢、沒地位、未來看似也沒什麼希望的大齡“北漂”青年來說,這種孤獨感和失落感更是爆棚的。
其實每個人也都有過這些個經歷,在這種境況下我們真沒什麼不同,青年毛澤東恐怕也會有迷茫的時刻。
由此來看,他離我們並不遠。
然而,這種失落和無助的時刻恰恰就是一個十字路口,看似不經意,其實人生緊要的關鍵幾步就是在這裡。
毛澤東回憶起那段時間曾說:“在公園和故宮的宮址我看到了北國的早春,在堅冰還蓋著北海的時候,我看到了怒放的梅花。”
季處嚴寒,心遭冷遇的“北漂”人毛澤東卻看到了冰雪中包裹的春天,也是信心絲毫不減。
於是,他在此後利用自己圖書管理員的身份,“近水樓臺先得月”,更加“變本加厲”地向人請教問題,切磋學問,隨著他久而久之的“糾纏”,很多人也感覺到這個圖書管理員似乎還挺有料,人也還算謙虛,開始由“冷”轉“熱”。就說胡適吧,第二年就和毛澤東成了“至交”。有人如此表述兩人關係的轉變:“由於毛澤東虛心請教,經過多次提問、接觸,情況逐步變化了。”
從某一個角度來看,北大圖書館管理員的薪資其實並不低,因為有一些隱形的福利:與大V交流切磋、在北大聽各種講座、泡圖書館。
而這也是一般人利用不起來的,正是藉助於這些,一股“洪荒之力”在青年毛澤東的胸中慢慢醞釀。
在北京取夠了經之後,“藏器於身”的他就回到湖南長沙要幹一番事業,做什麼呢?
投身那些穩定的職業肯定是不能了,不然北京就白去了,思來想去,最合適的莫過於做“新媒體”!
在當今,新媒體作為一種新文化產業,與網紅、房地產中介並稱貧寒子弟逆襲的三大利器,當時的“新媒體”也跟今天一樣。
新文化運動之後,傳播自由、民主思想的報刊與傳統報刊相區別,就成了一種“新媒體”。它們如雨後春筍般紛紛出現,很大一部分都辦得很糟糕,慢慢就成了沒人閱讀的“殭屍號”,但也不乏優質者,圈粉上萬人,有人憑藉一篇登在“新媒體”上的文章就可以一夜成名,天下皆知,旋即跨入名流圈。
當然,新媒體也是傳播新思想的最好平臺了。
除了最有影響力的《新青年》,還有好多個門類:
嬉笑諷刺類——《自由雜誌》
親子教育垂直類媒體——《兒童世界》
都市名媛消費類雜誌——《香豔雜誌》
那種描述都市時尚生活的時尚博主類文章——《紫羅蘭》、《禮拜六》
靈異亞文化類——《靈學雜誌》
圖畫跟文字一樣多的畫報類——《良友》
......
那時候的“新媒體人”也是走標題黨的路線,有不少神來之筆,不僅幽默風趣,而且辛辣有力,其功力之深厚絕對甩出當今的標題黨好幾條街:
“何省長昨日去嶽麓山掃他媽的墓”——內容是當時的湖南省代省長何應欽給其母掃墓。
“豐子愷畫畫不要臉”——豐子愷的人物畫,臉部雖然沒有眼睛鼻子,卻維妙維肖。
“物價容易把人拋,薄了燒餅,瘦了油條”——反映物價上漲。
……
毛澤東的《湘江評論》就在這股全民大辦“新媒體”的熱潮中悄悄出現了。
作為一個新媒體,首先就是要有清晰的定位和受眾群體,青年毛澤東的新媒體並沒有選擇做一些小文青的雜文、散文類內容,也沒有去討論學術、教育、生活這些,他還專門指出來“不談金錢、不談女人、不談家庭瑣事”,狠狠箍住時代的痛點,直指時局!
心中藏著“洪荒之力”的青年毛澤東一開始就把雜誌宗旨定位成了:鞭撻時弊、鼓吹革命、宣傳新思想!
當時割據湖南的軍閥是“狠人”張敬堯,別以為軍閥不會在意這些舞文弄墨的知識分子,就在毛澤東開辦《湘江評論》的一個月之前,全國最知名的博主之一陳獨秀就因為發文章批判時局而被軍閥抓進了大獄。
而青年毛澤東不但毫不在意這些,反而積極為陳獨秀髮聲,在《湘江評論》出版的第一期,毛澤東就大聲疾呼北洋軍閥趕緊把陳大佬放出來。
“陳君之被逮,決不能損及陳君的毫末,並且是留著大大的一個紀念於新思潮,使他越發光輝遠大,政府決沒有膽子將陳君處死,就是死了,也不能損及陳君至堅至高精神的毫末。”在文末,近乎狂熱地喊道——“我祝陳君萬歲!我祝陳君至堅至高的精神萬歲!”
滿是對自己偶像無故被抓的憤怒和不平,現在讀起來都能感覺到那種“理直氣壯”。
我們也可以窺見出他的這份雜誌最為突出的特點就是三個字:有激情!
他的文字迅猛、激烈、難以抑制,文字之間的縝密和氣勢猶如萬輛戰車滾將過來。
如果你把他文章中的那些感嘆號去掉,會發現其實那種激情絲毫不減,分分鐘就把人的情緒點燃,青年毛澤東的文字天然就是新媒體的風格。
到底是有多新媒體呢?
當時粉絲量排名前十的時評類新媒體《東方雜誌》是一檔很牛的、足以跟《新青年》媲美的雜誌,在論述婦女權利問題上是這樣說的:
“女權之興非釋放禮法之範圍,實欲釋放其幽囚束縛之虐權,且非欲其勢力勝過男子,實欲使平等自由得與男子同趨於文明教化之途,同習有用之學,同具強毅之氣,使四百兆人合為一大群,合力以爭於列強,合力以保全我種族,合力以保全我疆土,使四百兆人無一非完全之人,合完全之人以成完全之家,合完全之家以成完全之國,其志故在興全球爭也,非興同族同室之男子爭也……”
有點文人的斯文和學究範兒。
同樣是論及婦女權利問題,毛的風格是這樣的:
“諸君!我們是女子。我們更沉淪在苦海!我們都是人,為什麼不許我們參政?我們都是人,為什麼不許我交際?我們一窟一窟的聚著,連大門都不能跨出。無恥的男子,無賴的男子,拿著我們做玩具,教我們對他長期賣淫,破壞戀愛自由的惡魔!破壞戀愛神聖的惡魔,整天的對我們圍著,什麼“貞操’卻限於我女子,“烈女嗣”遍天下,“貞童廟’又在那裡?我們中有些一窟的聚重在一女子學校,教我們的又是一些無恥無賴的男子,整天說什麼“賢妻良母”,無非是教我們長期賣淫專一賣淫。怕我們不受約束,更好好的加以教練,苦!苦!自由之神,你在那裡,快救我們!我們於今醒了!我們要進行我們女子的聯合!要掃蕩一般強姦我們破壞我們精神自由的惡魔!”
是不是既視感十足?像是來到了婦女受苦受難的現場,而且這語言念給老太太聽都能聽懂,甚至直接拿來做遊行示威的口號也完全可以,有著馬景濤般的狂熱和嘶吼,但卻有理有據!
我們再看另一篇,是大牛博主李大釗發表在《新青年》小號《新潮》上的,也是當時的新媒體文章,論述了青年學生的自殺問題:
“……前清光緒三十三年,男四十六,女三十四,合計八十人。光緒三十四年,男五十三,女三十七,合計九十人。宣統元年,男五十九,女三十四,合計九十三人。宣統二年,男三十九,女二十二,合計六十一人。宣統三年,男五十八,女三十二,合計九十人。民國元年,男五十,女三十六,合計八十六人。民國二年,男女合計八十三人。民國三年,五十四人……普通說,夏季是“自殺季節”,因為太陽的光線刺激人的神經。挑撥人的感情,足以擾亂人心的安定,使人的心理上精神上起一種變化。在這個時候,凡是生活上失意的人,絕望的人,或是對於人生問題懷疑的人,對於社會現狀苦悶的人,往往被誘到死路上去……”
白話文新媒體寫法,詳細論述了青年學生自殺的數字、原因,甚至考慮到了光線對於自殺的影響,充滿著嚴謹的學究氣息,只是那一大串數字還有細緻入微的原因分析也只能拿來給上層人士和知識分子了,普通人看了大概會暈。
再看看毛同樣論及青年學生的文章,就是另一種畫風了:
諸君!我們是學生。我們好苦,教我們的先生們,待我們做仇寇,欺我們做奴隸,閉鎖我們做囚犯。我們教室裡的窗子那麼矮小,光線照不到黑板,使我們成了“近視”,桌子太不合式,坐久了便成“脊柱彎曲症”。先生們只顧要我們多看書,我們看的真多,但我們都不懂,白費了記憶。我們眼睛花了,腦筋昏了,精血虧了,面色灰白的使我們成了“貧血症”。成了“神經衰弱症”。我們何以這麼呆板?這麼不活潑?這麼萎縮?呵!都是先生們迫著我們不許動,不許聲的原故。我們便成了“僵死症”。身體上的痛苦還次,諸君!你看我們的試驗室呵!那麼窄小!那麼貧乏--幾件壞儀器,使我們試驗不得。我們的國文先生那麼頑固。滿嘴裡“詩云”“子曰”,清底卻是一字不通……”
毛在《湘江評論》中評論辛亥革命:
“留學生的發縱指示,哥老會的搖旗吶喊,新軍和巡防營一些丘八的張弩拔劍所造成的,與我們民族的大多數毫沒關係……”
“丘八”都出來了……
類似的還有很多,大多是這種文風,不一一細說了。
他的激情還表現在,有時候,整頁上都是他一個人寫的……
別人家的雜誌是這種畫風,陳獨秀是主編,但是最多一頁上也就能看到4篇。
而他的風格是這樣的,放眼望去都是“澤東”寫的,遍佈各個模塊,簡直全才!
這簡直就是他的個人秀了,難以想象那種支撐下來的毅力和豪氣,而且都是用滿滿的萬馬奔騰的語調來寫,這隻能說明,他本身就是一個內心澎湃的人,不然,頂多也就寫那麼幾篇,一整本不太可能。
《湘江評論》另一個很突出的風格就是:有眼界!
作為一個在全國最高學府浸染了一年多,深入接觸了裡面所有教育資源的青年,毛澤東眼界是非常廣闊的,他在新媒體上發的文章有評論阿富汗的,有討論各國罷工的,有寫威爾遜的,有議論協約國的……涉及全球局勢的犄角旮旯。對於一個出身農村,從未出過國,在圖書館憋屈了一年之久的小職員來說,這好像是在意料之外,然而卻又在情理之中!
因為,歷來圖書館裡都隱藏著最頂尖的人才,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天龍八部》裡武功最強的人是誰呢?
少林掃地僧。而掃地僧一直是在藏經閣待著,你以為他只是在藏經閣掃地嗎?那就錯了!
有眼界不但體現在能夠足不出戶就能知天下事,還表現在身無分文而心懷天下的情懷。
毛澤東在《湘江評論》創刊號上就大聲疾呼:“世界什麼問題最大?吃飯問題最大。什麼力量最強?民眾聯合的力量最強。什麼不要怕?天不要怕。鬼不要怕。死人不要怕。官僚不要怕。軍閥不要怕。資本家不要怕。”在這裡,他就旗幟鮮明地提出和宣傳了革命的正確主張,號召廣大群眾行動起來,聯合起來,團結一致,共同與地主、軍閥、資本家作鬥爭。
《民眾的大聯合》中,毛寫到:“國家壞到了極點,人類苦到了極點……(所以我們要有)思想的解放,政治的解放,經濟的解放,男女的解放,教育的解放,都要從九重冤獄,求見青天。我們中華民族原有偉大的能力!壓迫逾深,反動愈大,蓄之既久,其發必遠,我敢說一句怪話,他日中華民族的改革,將較任何民族為徹底,中華民族的社會,將較任何民族為光明!”
這樣看來,《湘江評論》是一家有格局,有眼光的新媒體。
《湘江評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接地氣!
要做好新媒體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把內容寫得有趣,即使這個內容是很嚴肅的,也讓讀者感覺到那股溫度和親切感,而不是冷冰冰的文字。
毛澤東一開始主編《湘江評論》時,就強調寫的東西要讓認識字的人看得懂、看得明白,不要成心讓讀者看不懂,那就是在搞事情,他刻意不使用“之、乎、也、者”之類的古文腔調,在《湘江評論》刊載的80多篇文章中,就有40多篇與當時群眾的思想和生活密切有關。
在《不信科學便死》一文中,他說:
“兩星期裡,長沙城裡的大雷、電觸死了數人。嶽麓山的老樹下一個屋子裡面,也被觸死了數人。城裡街渠汙穢,電氣獨多,應建高塔,設避雷鍾(針)數處。老樹電多,不宜在他下面築層。這點科學常識,誰也曉得……有些還說是‘五百蠻雷,上天降罰’。死了還不知死因。可憐!”
毛澤東不光是寫得好,對於新媒體的運營也做得好。
上面提到了毛澤東為陳獨秀被捕的事情積極發聲,甚至用他的“澤東體”喊出了“我祝陳君萬歲,我祝陳君至堅至高的精神萬歲”,這簡直就是雪中送炭,估計再高冷的偶像也會被粉絲這樣的舉動感動的痛哭流涕,何況陳獨秀跟毛澤東在北大時候就有過一段交情,這樣就算把兩人的感情坐實了。
陳獨秀可是當時最大的新媒體博主之一,擁有百萬粉絲,等陳獨秀出獄之後,也積極為他推廣《湘江評論》,包括李大釗、胡適也為他的新媒體推廣出了一份力量。
《湘江評論》創刊號寄到北京後,李大釗認為這是全國最有份量、見解最深的刊物。
胡適不僅撰文推介,而且讚賞毛澤東在《湘江評論》第二、三、四號發表的《民眾大聯合》,“眼光遠大,議論也很痛快,確是現今最重要的文字”。
有了大咖的推廣和讚美,用百萬級的大號去帶這個剛創立不久的小號,這個新媒體漲粉就根本不成問題了。
這些人脈既是源於毛澤東在北大時候的經歷,也是因為他“雪中送炭”的義氣。
當然,他的新媒體也進行了商業化運營,打出了廣告價目,明碼標價。
再有激情的新媒體人也是要吃飯的!
這份《湘江評論》當然也是做得極為成功了,是當時閱讀量極高的新媒體,創刊號印2000份,當天就銷售一空,後重印2000份,仍不能滿足群眾需要,自第二期改印5000份,並附有《臨時增刊》,每次都是洛陽紙貴。
如果粉絲寥寥,軍閥也就不過問了,可對一個“粉絲收割機”般的新媒體,軍閥本來就無法容忍,毛澤東還毫不畏懼地不斷挑釁,火上澆油,直接向湖南軍閥張敬堯叫板——特載了一篇新民學會呈省長文:直言湖南省的言論不自由。
軍閥豈容許被屢屢挑釁!
張敬堯終於坐不住了,強行把《湘江評論》封了號。可沒過幾天,市面上又出現了那種激情洋溢、煽動性極強的“澤東體”文章,果然又是“澤東”!靠前幾期雜誌已名聲在外,成為大V的他又跑到其他雜誌社去寫了。
光寫還不夠,他還組織學生聯合會進行示威遊行,用行動對抗軍閥。
然而,軍閥就是軍閥,他們信奉的是暴力解決一切問題,張敬堯披掛上陣,騎馬帶領一連大刀隊衝進會場內,強行驅散與會群眾,辱罵毆打學生,當場毆傷數十人,並逮捕5人。
清醒的毛澤東也是漸漸認識到,新媒體的作用畢竟還是有限的,拿著筆桿子的文弱書生終究不能對抗軍閥的暴力,他也慢慢領悟了馬克思的名言:“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質力量只能通過物質力量來摧毀。”
是的,物質的批判跟精神的批判要兩手一起抓,而且,兩手都要硬!
儘管此後毛澤東一直奔波在路上,對抗軍閥、抵抗國民黨、打鬼子抗日、建設百廢待興的新中國……再也沒有從事過新媒體行業,可是,我們卻能發現他其實又一直在從事著新媒體,一直在影響著一支軍隊,一國民眾。
“澤東體”的新媒體語言都能夠拿來系統地分分類編成教材了:
硬氣激情篇
——當革命最困難的時候,他說:“中國共產黨依據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科學,清醒地估計了國際和國內的形勢,知道一切內外反動派的進攻,不但是必須打敗的,而且是能夠打敗的。當天空中出現烏雲的時候,我們就指出:這不過是暫時的現象,黑暗即將過去,曙光即在前頭。”
——“他來進攻,我們把他消滅了,他就舒服了。消滅一點,舒服一點;消滅得多,舒服得多;徹底消滅,徹底舒服。”
都是耐人尋味,然而通俗易懂的文字,現在拿來用都不過時。
——當革命勝利的時候,他說:“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感覺,這就是我們的工作將寫在人類的歷史上,它將表明:占人類總數四分之一的中國人從此站立起來了。……讓那些內外反動派在我們面前發抖吧,讓他們去說我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吧,中國人民的不屈不撓的努力必將穩步地達到自己的目的。”
——跟年輕人在一起的時候,他說:“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你們青年人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好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希望寄託在你們身上。”
半個世紀之前的話,有的話語到現在還被很多新媒體文章時不時地引用。
廣泛用典篇
——借李密《陳情表》說司徒雷登:“總之是沒有人去理他,使得他‘煢煢孑立,形影相弔’,沒有什麼事做了,只好挾起皮包走路。”
——誰人不知,兩個拳師放對,聰明的拳師往往退讓一步,而蠢人則氣勢洶洶,劈頭就使出全副本領,結果卻往往被退讓者打倒。《水滸傳》上的洪教頭,在柴進家中要打林沖,連喚幾個“來”“來”“來”,結果是退讓的林沖看出洪教頭的破綻,一腳踢翻了洪教頭。
——古代希臘的一段寓言:“一個農夫在冬天看見一條蛇凍僵著。他很可憐它,便拿來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那蛇受了暖氣就甦醒了,等到回覆了它的天性,便把它的恩人咬了一口,使他受了致命的傷。農夫臨死的時候說:我憐惜惡人,應該受這個惡報!”外國和中國的毒蛇們希望中國人民還像這個農夫一樣地死去,希望中國共產黨,中國的一切革命民主派,都像這個農夫一樣地懷有對於毒蛇的好心腸。但是中國人民、中國共產黨和中國真正的革命民主派,卻聽見了並且記住了這個勞動者的遺囑。況且盤踞在大部分中國土地上的大蛇和小蛇,黑蛇和白蛇,露出毒牙的蛇和化成美女的蛇,雖然它們已經感覺到冬天的威脅,但是還沒有凍僵呢!
——姜子牙下崑崙山,元始天尊贈了他杏黃旗、四不像、打神鞭三樣法寶。現在你們出發上前線,我也贈給你們三樣法寶,這就是:統一戰線、武裝鬥爭、黨的建設。
通俗幽默篇
——抗戰以來,全國人民有一種欣欣向榮的氣象,大家以為有了出路,愁眉鎖眼的姿態為之一掃。但是近來的妥協空氣,反共聲浪,忽又甚囂塵上,又把全國人民打入悶葫蘆裡了。
——搞社會主義不能使羊肉不好吃,也不能使南京板鴨、雲南火腿不好吃,不能使物質的花樣少了,布匹少了,羊肉不一定照馬克思主義做,在社會主義社會里,羊肉、鴨子應該更好吃,更進步,這才體現出社會主義比資本主義進步,否則我們在羊肉面前就沒有威信了。社會主義一定要比資本主義還要好,還要進步。
……
用不著去湊,去憋,去描,去讓秘書班子關門生造。隨便說一句話都很新媒體!
而從毛澤東無數次的失落和無助中,我們也可以看出他其實並不是先知先覺的,只是用一種堅持自覺地站在了歷史的轉折點上。
沒有句句是真理,只有步步踏踏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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