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看画

与柏林的博物馆岛相似,慕尼黑也有一块博物馆扎堆的区域,叫“艺术区”(Kunstareal)。方圆五百米内,建有一座雕塑馆,一座古代文物陈列馆,一座人类学博物馆,一座埃及博物馆,一座平面艺术收藏馆,一座纳粹历史档案馆,加上三大绘画馆(曰新、旧、现代绘画馆)、收藏“青骑士派”作品的伦巴赫美术馆和收藏安迪•沃霍尔等人作品的布兰德霍斯特美术馆,全部看一遍少说也要一个星期。

新绘画馆(Neue Pinakothek)名为“新”,分类思路却像柏林的老国家美术馆,展出的是十九世纪、最晚到二十世纪初的东西,而老绘画馆(Alte Pinakothek)对应的是柏林的绘画陈列馆(Gemäldegalerie),现代绘画馆(Pinakothek der Moderne)对应的是柏林的新国家美术馆,这里头逻辑有些复杂。

以前在东山魁夷的德国游记里读到,慕尼黑新绘画馆藏有高更的一幅代表作,具体是哪幅没有讲。我在21展厅一眼看到《基督降生图》,断定东山先生说的是它。基督降生的场景放在了塔希提,马槽改成牛棚,产妇是个厚嘴唇的土著女人,累得睡着了,头上有个黄色光环。新生儿也有光环,仿佛戴着太空人的透明面罩。奶妈身后站着一位眼睑低垂的天使,翅膀却是绿的,像两扇芭蕉叶。这幅画我很喜欢,看了又看。如果塔希提岛上有教堂,把它供为祭坛画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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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更:《基督降生图》(作者供图)

梵高的《阿尔勒风景》,创作时间距画家自杀只有一年。阿尔勒绵延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和画家身处的位置隔着大片果园、农田还有一条河,前景又被三棵高大的杨树挡住。我看果树开满了白花,一团团的,大概是春天,梵高年初已经出院回到阿尔勒。不知这幅风景是在当地画的还是他再次被送进精神病院后凭记忆画的。阿尔勒在梵高眼里依然美好,但与他隔着相当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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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阿尔勒风景》(作者供图)

印象派的大部分东西我是看腻了,马奈没腻。他算半个(甚至不到半个)印象派,《画室里的午餐》和有名的《草地上的午餐》一样令人费解又耐人寻味,画面主体人物据说是马奈夫人婚前的私生子,实际上很有可能马奈就是这位16岁少年的父亲。说是画室,却像在起居室里放了张餐桌,左下角的金属器物让人联想到西班牙静物画,餐桌上的食物又让人联想到弗拉芒静物画,这么说“画室”好像也对,可是,到底要表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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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奈:《画室里的午餐》(作者供图)

马奈的另一幅《船》,画的是一身浅色衣裤的莫奈在塞纳河小船上作画,莫奈的妻子静坐在一边旁观,远处烟囱冒着烟,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这画比莫奈的风景画更让我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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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奈:《船》(作者供图)

忽然就走进了二十世纪。克里姆特的大幅画作出现在慕尼黑简直是“流离失所”,放回维也纳就对了。画中女子是哲学家维特根斯坦的姐姐,那么,毛姆那部以维特根斯坦为人物原型的《刀锋》有没有顺带写到她?我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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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姆特:《玛格丽特•斯东博拉夫-维特根斯坦像》(作者供图)

又经过一串闷气的十九世纪展厅,卡斯帕•大卫•弗里德里希使我眼前一亮。虽然近年对他渐渐没了感觉,但走近《雾气升腾的巨人山风景图》时还是心有触动。弗里德里希的画饱含“德国新教浪漫主义”,其实很多时候情绪接近泛神论、神秘主义。巨人山(Riesengebirge)这地名经常在德国诗歌绘画里出现。来慕尼黑前几天,我在萨克森州格尔利茨的西里西亚博物馆了解到这道山脉实际位于西里西亚和苏台德分界线,那就是说“二战”后划给了波兰、捷克,连名字也斯拉夫化了,叫“克尔科诺谢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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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里德里希:《雾气升腾的巨人山风景图》(作者供图)

新绘画馆还有一幅十九世纪德国绘画给我留下了印象——马克斯•李卜曼的《慕尼黑啤酒花园》。在慕尼黑看这幅画再好不过了,阳光、音乐、啤酒,时间在画布上流淌,一切都很慕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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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卜曼:《慕尼黑啤酒花园》(作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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