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時代,“無用階層”日益龐大

智能時代,“無用階層”日益龐大


■《今日簡史:人類命運大議題》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團

智能時代,“無用階層”日益龐大


《紐約客》的雜誌封面。一個滿臉鬍鬚的年輕乞丐坐在未來的曼哈頓街上乞討,身旁的機器人向他手裡的杯子裡投擲螺絲和螺帽。 資料圖

禾刀

生活在21世紀的今天,當我們暢快地享受著科技發展日新月異帶來的便利,自以為過得越來越好,對未來信心滿滿時,總有一些“先知”不合時宜地給我們兜頭潑下滿盆刺骨的冷水。比如,曾推出《人類簡史》《未來簡史》等暢銷書籍的以色列作家尤瓦爾·赫拉利。

《今日簡史:人類命運大議題》是赫拉利多篇原本沒有必然邏輯關係的文章彙編而成,只是在考慮出版才作了些許修訂。針對21世紀的21個重大命題,赫拉利放開手腳好一頓“炮轟”,讓讀者對未來頓時不寒而慄。赫拉利這些“炮火”的動因來自於他對未來的憂心忡忡。在他看來,當前人類社會面臨著科技顛覆、生態崩潰和核戰爭三大挑戰。“國家”這一身份認同已不足以應對今天的挑戰,任何一個國家都無法獨立解決全球性問題。人工智能和生物技術正在顛覆原有的社會結構和分配方式,數據成為最重要的資源。

人類會是自身的掘墓人嗎

在《今日簡史》中,尤瓦爾·赫拉利把注意力從過去和未來,轉移到當下。今天的世界充滿了各種不確定性,但科技的發展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日新月異。尤瓦爾·赫拉利認為,智人這種曾經憑藉強大虛構能力統治了地球的生物,今天卻面臨窘境——一方面技術賦予人類重新設計生命的能力,升級為新物種指日可待,而另一方面,自由主義的故事已失去解釋力,貿易保護主義和反全球化浪潮甚囂塵上,全球正陷入分裂和虛無主義的情緒。

英國作家阿道司·赫胥黎在其名著《美麗新世界》中描繪了這樣的一個未來世界:在這個科學技術高度發達的社會里,科學高效地安排了一切。從胚胎起,人的思維便被科學格式化。置身於這個社會里的所有人無需思考,無需擔憂和悲傷,只需像孩子們那樣,在“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的預設程序裡,機械地完成各個步驟。

赫拉利指出,“技術和生物技術的雙重革命,讓人類這個物種遭遇了有史以來最大的挑戰”。科學發展帶來的好處勿庸贅言,但科學也是一柄雙刃劍。人類每天推出的新發明不計其數,其中包括大量生物化學這些與大自然發展直接相關的發明。這些發明即便全都造益人類社會,但無一例外必然意味大自然必須毫無條件地適應這些新發明帶來的影響。一旦人類發展給自然製造的負擔超越大自然能夠承受的閥值,生態災難便會悄然而至。而環境修復不僅需要巨大投入,還需要足夠長的時間。比如歷史上倫敦、洛杉磯等地的霧霾,均是歷經數十年努力,當地百姓才得以“重見天日”。

眾所周知,核武器是目前為止人類技術發展帶來的最大也是最直接的危機。當核武器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使用並加快日本法西斯的滅亡時,人類同時又打開了一個“潘多拉魔盒”。半個多世紀以來,雖然人類極力控制,但全世界現存核武器早就足以將人類文明數度“灰飛煙滅”。

當然,更多時候,人類面臨的是“溫水煮青蛙”式的改變。今天是大數據飛速發展的時代,大數據為人類帶來的方便枚不勝數,同時也在悄然改變人類習慣。過去我們到一個陌生地方,全憑好記性,甚至一張紙質的地圖,現在大數據時刻可以為用戶提供最優的出行路線。

數據巨頭比我們更瞭解自己,他們靠提供免費信息、服務和娛樂來吸引大眾的注意力,但是其真正的目的在於取得人們的大量數據。赫拉利認為,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們早已不是他們的用戶,而是他們的商品。當我們自以為在商店挑選到一件滿意的商品,其實大數據早就對用戶的喜好作出了精準識別,然後通過網絡、手機等方式一步步對人們的潛意識施加影響。久而久之,我們最後作出的決策,很可能已經與初衷相去甚遠。

隨著科技的飛速發展,“驚異”二字已不足以囊括機器人的卓越表現。雖然赫拉利並不認為機器人會取代和支配人類,但人類對智能技術的過度依賴一旦從習慣變成唇齒相依的文化,很難說人類不會成為“程序化社會”的附庸——“人們可能完全沒有選擇,只能服從大數據算法的決定”。

悲劇或遠不止此。未來隨著機器人普遍替代人類工作,當人類生活條件得到翻天覆地的改善的同時,意味著社會上的“‘無用階層’日益龐大”。這其實應驗了赫胥黎對“美麗新世界”的可怕預言。

這並非杞人憂天。“懶人思維”是科技發明的重要動力,隨著越來越多新發明的出現,人類的諸多自然生存本能早已退化。如果沒有作出改變,誰能斷定未來有一天,人類不會躺在巨大的溫箱裡虛度終生呢?

世界變平還是更不平等

美國作家托馬斯·弗裡德曼在其著作《世界是平的》中指出,“科技和通信領域如閃電般迅速進步,使全世界的人們可以空前地彼此接近”。對此,赫拉利並沒有托馬斯那般樂觀,反倒覺得,“21世紀可能會產生歷史上最不平等的社會”。

2015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安格斯·迪頓曾提出,“不平等現象不可能消滅”——正是因為不平等現象,所以存在利潤空間,“市場那隻看不見的手”才會發揮作用,驅動經濟發展持續向前。這實際表明,世界變平絕非簡單意義上的平均主義。事實上,伴隨技術快速發展的同時,財富正在向少數富豪群體聚集,越是發達國家,富可敵國的超級富豪越是屢見不鮮。

財富只是赫拉利“不平等”內涵中的表象,超級富豪不僅可以支配海量資源,同時還會在子女的生活、教育等方面享受到獨一無二的資源。再往遠裡看,隨著基因技術的突飛猛進,富豪還可能率先受益於基因技術。比如說,哪怕投入不菲,他們的後代可能在基因方面率先得到更多改善,從而形成得天獨厚的“先天優勢”。相比之下,“無用階級”子女由於缺乏基因改造條件,又無法在教育資源方面與富豪子女同日而語,這實際坐實了“無用階級”的代際傳承。

從社會角度看,大數據飛速發展所形成的挑戰,人類根本來不及完整地消化,自然別提有什麼“遠見卓識”的公平舉措。赫拉利指出,“大數據算法可能導致數字獨裁,也就是所有權力集中在一小群精英手中,而大多數人不只是被剝削,還面臨更糟的局面:如草芥般無足輕重”。

赫拉利直言,“生物技術革命與信息技術革命融合之後,大數據算法有可能比我更能檢測和理解我的感受,而掌控一切的權威也可能從人類手中轉移到計算機手中”。與經濟上的“被俘虜”相比,意識上被算法頻頻“算計”往往更令人毛骨悚然。試想,如果權力“進入我們這套人體操作系統時,人類就將面臨鋪天蓋地的種種精準操縱、廣告和宣傳。到時候,要操縱我們的觀點和情緒非常簡單”,比如說,僅僅在網絡終端上稍稍設置。當我們的意識被算法操縱,意味著我們的“靈魂”底牌早就被攥在少數人的手中,所謂的平等自然猶如水中月鏡中花。

一言以蔽之,未來社會的不平等,極可能源自算法控制權分配的不平等。赫拉利對此的建議倒頗具前瞻性——“我們要呼籲所有律師、政治家、哲學家甚至詩人,好好注意這項難題:如何規範數據的所有權。”

發展失速顛覆著人類社會傳統秩序

福耀玻璃集團董事長曹德旺曾在談到經濟發展速度時,提出過一個飽含智慧的觀點。他認為經濟增長是有一個科學幅度的,過慢,人們生活得不到改善,但太快或許導致資源配置失衡,為經濟健康發展埋下隱患。

在赫拉利看來,“21世紀,‘穩定’會是個我們無福消受的奢侈品。如果還想死守著穩定的身份、工作或世界觀,世界只會從你身邊嗖地一聲飛過,把你遠遠拋在後面”。這是個飛速變化的時代,尤其是科學技術的發展令人應接不暇,我們甚至還沒有想好如何利用眼前的新技術時,更新的技術已經迫不及待地登場。

科學技術的飛速發展,必然給人類賴以生存的生態系統帶來挑戰。1972年,國際科學家團隊撰寫的報告《增長的極限》結論表明,“如果世界經濟持續目前的正常發展路徑,人口繼續增長,各國繼續以目前的速度挖煤、鑽油、生產食物並排放大氣汙染物,那麼到了2100年,社會與環境就會崩潰”。1997年,美國生態經濟學家科斯坦薩團隊經過研究,直接給“增長的極限”精確地下了一個定值:33萬億美元,“如果全球GDP(當時)中涵蓋環境和‘自然資產’預算,那麼很可能會增長到33萬億美元”。這也就是說,“經濟增長非但無法拯救全球生態系統,反而恰恰是生態危機的成因”。

某種意義上,人工智能和生物技術快速發展對人類社會傳統秩序的顛覆正是經濟發展失速的折射。雖然經濟發展促進了人類進步,但其給人類未來造成措手不及的挑戰,還有巨大的修補代價現階段難以估量。

對於前些年學界提出的“歷史的終結”觀點,赫拉利沒有附和,反倒覺得,“歷史並未終結,而且經過斐迪南時期、希特勒時期和切格瓦拉時期之後,我們發現自己來到了特朗普時期”。人類今天面臨的問題並不比過去少多少,而人類“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在於生態崩潰和科技顛覆”。

既然發展慢不行,快也不妥,那麼理想的經濟增速閥值應是多少呢?赫拉利並沒有也無法直接給出答案。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人類未來必然取決於人類生活的當下,避免經濟發展的失速,眼下最為緊迫的或許是,人類應當在共同命運議題方面構建協商的常態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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