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槐花巷同寂

我與槐花巷同寂

很多人的失落,是違背了自己少年時的立志。自認為成熟、自認為練達、自認為精明,從前多幼稚,總算看透了、想穿了。於是,我們就此變成自己年少時最憎惡的那種人。

——木心 《魚麗之宴》



我與槐花巷同寂


我與槐花巷同寂


我與槐花巷同寂



睡眠被誰偷走了,也不知曉,視聽幻覺嚴重,瞧著臘梅花,走神起如雪如雲的槐花,它們綻放了嗎?聞不慣桂花的膩味,連帶嫌棄起臘梅,它們的味道都有點俗氣,還不如槐花徹頭徹尾的市井實在。

拂曉的時候,恍惚醒了,懵懂之時,好像有翅膀在腋下,空氣中流淌著雨後槐花的芬芳,溼漉漉地青石板散發著無名的幽光,可惜這次步履輕盈,腳不沾地了。

似乎前面有個人影閃爍,這個永遠不變的“大傻”,好像什麼都通曉的唸叨著。現在困惑浮士德和魔鬼之間到底有些什麼契約?真正的魔鬼是靡菲斯特,而梅菲斯托弗利斯和靡菲斯特相比只能是小巫見大巫了。至於“大傻”和槐花巷有沒有神秘溝通的默契,說不定呢?

也許你以為“大傻”只是我夢境中的人物,尤其太眷念槐花巷的緣故。其實,與浮士德確有其人相仿,“大傻”也是,只是有人說他真傻,有人說他裝傻,還有人說他被老槐樹下的精靈槐妖偷走了心魄,所以才無牽無掛渾然一身。


我與槐花巷同寂



除了“大傻”,還有一個年輕女子在曲曲折折的小巷中迂迴,夜幕把槐樹與青石板路分割成無數黑暗,疏忽連成一片。那些黑暗就是浪花飛濺的無常,窺見那年輕女子愛著恨著瘋著,繞著井臺等待最後的答案。

無數次夢境漂浮,重複著差不多的場景。井口冒著冬天罕有的仙氣,聽不清女子綿綿不絕的傾訴,只能瞧見側面窈窕的恐懼,那些話語滾燙冰涼,冰涼滾燙,再說也無益。

巷子裡嫋嫋升騰的霧氣,模糊看不清“大傻”的背影,一種感覺頭痛欲裂,怎麼那些窸窸窣窣偷雞摸狗的魑魅魍魎不見了?巷子那頭傳來老女人的無助抽泣,“大傻”起勁拍打木門的喧囂,響聲大得嚇人,霎那被凌亂的腳步淹沒。

為什麼會瞧見老女人投井?清晰可辨,我尖叫著,狂吠在胸腔裡踟躇,四周仍然死水般寧靜,槐花晶瑩剔透地光芒萬丈,顆顆雨滴纏綿著酷熱來襲的黑暗,就那樣從初霽的月色中緩緩飄下,沒有一絲猶豫。


我與槐花巷同寂



巷子的中間,井臺四周,“大傻”跳來跳去,老女人躺在青石板上,身下的水氣無限,忽然,“大傻”背起老女人,高低不平地跑開,一群人在若隱若顯地曦光中無望地追逐繞來繞去。那老女人終於劇烈地扭動,哭喊著,“苦命的娃啊...”

白晝還是毫無懸念的不期而至,光明散落的有些懶惰,就像“生而為人,我很抱歉”的喃喃自語,原來什麼都難以改變月升日落的準時。

我在一群興奮的孩子中間把一塊石子扔向了“大傻”,跺腳狂笑不止。嗓子已經腫脹,槐花巷青石板的反光,映照著失眠浮腫蒼白的臉頰,瞥向人群中終於不再膽小怯弱的少年。我還是我嗎?那個令人憐憫的少年啊。

老女人失神地坐在快要散架的竹椅,抽噎過度的表情趨於異乎尋常的平靜祥和,太陽惡狠狠地穿過槐樹縫隙,用溫度灼燒著老女人,肆虐中隱含著特別鎮靜的幸災樂禍。


我與槐花巷同寂



“大傻”早已杳無蹤影,另一個同樣衰老的女人挎著一筐染紅的雞蛋,挨戶敲打著一家一家緊緊關閉的灰色木門,相似的吱吱呀呀,恭喜的聲音,就在無精打采中漸漸遠去。

分不清夢裡回到槐花巷的時辰,人們的面孔一律模糊,譬如一團泥,後來把他們極速地畫像,所有人太久遠地望著我,除了“大傻”。

“大傻”救了懊悔無比的老女人,遊蕩中又錯過了前前夜糾纏不清投井的女子,那個老女人的女兒。是夜,四、五點的光景,嬰兒啼哭著降臨,諾幹年後,還是個冰清玉潔水靈靈的女子。

昨天遇見“大傻",他外表竟然改變甚微,反倒是過去戲弄他的我,肚大腰圓,腦滿腸肥。一瞬間恍惚,他拍打著我的肩,這個大我十來歲一輩子獨身的男人,神秘的跑遠了。


我與槐花巷同寂



【 繪畫:諾爾德(德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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