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王維 終南別業

終南別業

唐.王維

中歲頗好道, 晚家南山陲。

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

行到水窮處, 坐看雲起時。

偶然值林叟, 談笑無還期

一、創作背景

唐玄宗開元二十四年(公元736年)張九齡被罷相,王維更加無意仕途開始半官半隱的生活。於開元二十九年前後(即公元741年),他在唐初詩人宋之問的別業遺址之上,在終南山輞川穀修築了“終南別業”,又叫“輞川別業”。

終南,指的是鍾南山。鍾南山位於現在的陝西西安市的南部,實際上是秦嶺山系的一支。終南別業,這個“別業”呢,是唐代的一種稱謂,實際上就相當於在山間所修築的小型的別墅,但它跟我們現在別墅的概念還是有很大的不同,主要指的是一些小型的茅屋草屋或者是房舍。特別是像王維這樣官職不高,經濟實力並不雄厚的官員,他們所修築的別業估計不會太大、太奢華。

在這首詩中所提到的“終南別業”,有必要解釋一下。王維修築別業的時間,大概是在唐玄宗開元二十九年前後(即公元741年),他就在終南山,特別是在終南山的輞川這個地方,開始營建他的別業。王維建別業有個前提,是初唐詩人宋之問,曾在這裡有一個別業的遺址,他購得宋之問別業遺址的基礎上,修建了王維自己的“終南別業”。而王維的“終南別業”,因為位於終南山中的輞川穀這個地方,又叫“輞川別業。”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後人也認為這幾句詩充滿了禪意,什麼叫禪意呢,我覺得就是對自然和生活的一種領悟。在我們的生活中總是有太多的必然性和規定性,而詩人對禪意的領悟和詩意的領悟,其實就是強調對隨機性和偶然性的領悟。在這大自然當中,所有的景象都是如此美好,所有的事物都如此愜意。詩人從中感覺到的不僅是生機,還有人生的生趣,你可以把這當做王維對佛教的某種領悟,是王維到中年之後對人生的領悟、對自己存在的領悟。

為什麼在盛唐時代,像王昌齡、王之渙、李白、杜甫等等許多的詩人,他們都寫了很多激昂向上的詩篇,而為何獨獨王維這位大詩人會寫像《終南別業》這樣看上去有些離群索居的詩篇呢?這是什麼道理呢?其實啊,大家可能有誤會,王維也是盛唐詩人非常傑出的代表,但是盛唐詩人的生存狀態都各有不同。

譬如像王維,王維早年就考中了進士,並且很早就在中央擔任官職。在開元天寶時期,他往來遊歷於王公貴族之門。而且王維這個人跟盛唐其他詩人相比,他的才華是多方面的。他不僅詩寫的好,尤其是山水田園詩寫得好,他又精於繪畫,擅長草隸書法,特別是他還精通音樂,所以這樣一個詩、書、畫、樂都精通的人,在盛唐時代廣受歡迎。

他的家庭佛教氛圍非常濃郁,他的母親是一名虔誠的佛教修行者,你看王維,他字“摩詰”,實際上就取的是《維摩詰經》這個意思;王維和他弟弟長時間奉佛,日常不食葷腥,只吃素食。晚年的時候,衣服甚至不著彩飾。由此可見,王維跟佛教的關係是非常密切的。而在當時的盛唐時代,佛教也非常的興盛。所以王維寫出《終南別業》這樣詩歌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當然,這裡需要注意,王維在輞川修建別業,並不是說,王維辭去了他的官職,專心致志地像陶淵明一樣隱居在山林草澤之間。王維之所以居住於終南山輞川別業,與“張九齡罷相”之事應有一定關係。張九齡是盛唐時期名相,也是傑出的文學家,他寫過“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等著名詩作。

王維這個人,天性好靜,不喜複雜、黑暗的官場政治。但他對張九齡還是很有信心的,多年相識,使王維清楚認識到張九齡不僅是文壇領袖,更是個有膽識、有遠見的政治家。在張九齡的影響下,王維也一改消極怠慢的態度,而潛心政務。而開元二十四年(736)年,張九齡被罷相,這件事對王維的影響很大,使得本就對政治失望的王維更加無意仕途。所以便漸漸開始了半官半隱的生活,這樣的生活伴隨了他的後半生。

半官半隱或者亦官亦隱,也就是說一半做官,一半隱居。或者說做官中間有隱居,隱居中間也做官。這是唐代士大夫普遍嚮往的一種生活方式,尤其是在王維的身上體現的特別明顯。其實王維隱居山林,並不是不再出仕,而是要追求富貴和山林“兩得其趣”的一種生活的狀態。也就是說平時上班的時候該上班上班該上朝上朝;在節假日的時候,也許他有機會、有時間,那麼就往來山林之間,在輞川別業度過一段生活。

所以我們說從開元末年,到天寶時期,以至於到他的晚年,這種半官半隱就成為了王維的一種生活的狀態。那麼,這首詩說“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意思並不是說我中年的時候就喜歡了佛教,到了晚年才住到輞川別業。事實上是從中年以後,這種半官半隱的狀態便是他的一個長期生活狀態。除了在安史之亂的八年當中,王維被安祿山擄掠到洛陽作“偽職”,剩下的時間都一直是以這樣一種方式來生活的。

你可能還會問,王維為什麼一定要把別業修築在終南山的輞川這個地方呢?我們知道輞川,其實就在現在的陝西省藍田縣的輞川鎮。因為藍田在長安的南郊,這裡有林泉溝壑之美,並且上山驛路的交通非常的方便。如果騎馬從長安而行,不出半日便可到達輞川。盛唐時期有很多的王公貴族都在長安郊區修築了別業山莊,王維當然比不了他們財富之雄厚,但是他也會修一個小小的別業,使其成為自己身心休憩之所。所以王維把別業安置在終南輞川這個地方呢,既能夠以隱世自命,又不妨礙他在朝廷做官,這非常符合他亦官亦隱的生活理想。尤其是到了王維晚年的時候,也就是到了安史之亂結束之後,因為他自己有一段洛陽“偽職”的經歷,這對在仕途上、經濟上都產生了很大影響。從此就像自己說的那樣:“晚年惟好靜,萬事不關心。”他在長安,每天只是和很多高僧玄談。家裡邊也沒有什麼陳設,只有一些藥罐子呀、茶壺啊,包括讀經的案桌等。退朝之後,也只是焚香獨坐,以禪誦為事。

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講,王維是盛唐詩人當中的一類典型的代表,他們本身既能寫出“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這樣的恢弘壯大的詩篇,同時也能寫出“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這樣清新自適的詩篇。這兩者之間看似好像有巨大的差異,但其實是有機的統一在盛唐詩人心目當中的。尤其對王維這樣的詩人來講更是如此。

所以我們不能夠由《終南別業》就推導出說,王維是一個純粹的隱居的詩人。恰恰相反,這樣一種生活的方式和這樣一種詩歌的風格,恰恰展示出了盛唐詩人獨特的生存狀態。他們既能走出門去,治國平天下,又能走入門內,過自己所閒適的生活。這樣一種人格的姿勢,是盛唐詩人特有的一種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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