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僧的惩罚之火

虚极子按:话语,既是公民应享有的一种“权利”,也是野心家疯狂争夺的“权力”。

“领主广场”(Piazza della Signoria)上“虚荣之火”余烬未熄的转年,疯僧萨沃纳罗拉在同一地点被群众施以绞刑和火刑。这一极具反讽意味的事件自有其内在的深刻原因。

疯僧的惩罚之火

▲ [意]贝纳多·贝洛托《佛罗伦萨的领主广场》,1740年,布面油画,61 x 90 cm

匈牙利布达佩斯美术博物馆藏

原来,佛罗伦萨的商业传统悠久,被蔑商仇富的疯僧这么一折腾,整个城市都陷入停滞。人民发现:通过打砸抢烧美好“长物”的行径,非但没有看到疯僧许诺过的共同富裕,反而随着财富精英、艺术家和知识分子出于恐慌的纷纷离场,经济益发凋敝,人民更加贫穷——共同贫穷。唯一能生活得有着落、安全且体面的,只是那些打着上帝和人民的旗帜,狂热追随萨沃纳罗拉的一小撮无耻小人。

疯僧的惩罚之火

▲ 矗立在佛罗伦萨萨沃纳罗拉广场上的萨沃纳罗拉纪念碑

1498年,愤怒而绝望的人民在教皇的支持下冲进圣马可教堂,逮捕了萨沃纳罗拉及其亲信,在曾经点起过“虚荣之火”的地方重又燃起“惩罚之火”,让疯僧在1500年到来之前提前接受他所宣扬的末日审判和上帝的惩罚!

疯僧的惩罚之火

▲ 无名氏《1498年在佛罗伦萨领主广场上对萨沃纳罗拉施以绞刑和火刑》,1650年,水彩画

意大利佛罗伦萨 国立圣马可美术馆藏

值得庆幸的是,每个动荡的时代总有一些心态积极的人,他们更加乐观、勇敢、开放,他们不排斥任何交流的机会,喜欢面向外部世界开拓进取,而不是一味保守地在内部进行肃清和恐吓。拥有这种开放心态的人里就包括了当时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美洲大陆的亚美利哥·韦斯普奇(Amerigo Vespucci,1454-1512)。若论起来,这位佛罗伦萨航海家和美第奇家族还有一层微妙的关系:亚美利哥·韦斯普奇的嫂子“美人西蒙内塔”一直是朱利亚诺·美第奇的情人。亚美利哥·韦斯普奇在佛罗伦萨戡乱期间,分别于1499-1501、1501-1502、1503-1504年对南美洲进行了三次考察。此后,欧洲人才知道哥伦布发现的不是印度,而是一块未知的处女地。1507年,来自日耳曼地区的地图学家马丁·瓦尔德泽米勒(Martin Waldseemüller,1470-1520)首次在他绘制的世界地图中将美洲标注为“亚美利加”,以此向亚美利哥·韦斯普奇这位文明空间的开拓者致以崇敬之情。

疯僧的惩罚之火

▲ 亚美利哥·韦斯普奇雕像

意大利佛罗伦萨乌菲兹美术馆藏

同一时期,葡萄牙人达·伽马也绕过了好望角,向东直接通航印度;而麦哲伦则一直向西向西再向西,完成了人类首次环球航行的壮举,从地球的另一侧接触到了东亚文化圈。这一切航海探险活动为东西方打开了“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的直接贸易通道,随之而来的是16世纪贸易大繁荣和艺术品的全球流通。

疯僧的惩罚之火

▲ 《瓦尔德泽米勒地图》,1507年

话语,既是公民应享有的一种“权利”,也是野心家疯狂争夺的“权力”。一介疯僧萨沃纳罗拉,其权力从何而来?当然来自他用话语占据的道德制高点,而道德制高点又基于其情感自信,即相信自己的好恶合乎神意、切中民心。被话语霸权打压的奢靡享乐固然有虚荣的因素,而疯僧的沽名钓誉岂非另一种虚荣?幸好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虽然佛罗伦萨经历这场灾难后失去了她在意大利政治、经济和文化领域内的中心地位,佛罗伦萨画派被继之而起的罗马画派和威尼斯画派迅速赶超,但这一切都丝毫没能阻挡恢复元气的美第奇家族在16世纪贸易全球化的时代继续对中国瓷器的狂热痴迷,甚至开启了欧洲历史上首次对青花瓷的仿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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