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诗中的人物形象竟然活生生站在我眼前
白居易的“底层诗”中塑造一系列的人物形象，有幽闭深宫女子的形象，农民的形象，奸官猜吏的形象，正直官员的形象和歌妓的形象等。首先，白居易在刻画人物形象时常常采用粗线条勾勒的方式，不过粗线条勾勒的也是人物主要外貌的特写，细节传神地展现人物情态，所以白氏作品中的人物，无论男女老幼，都显得自然生动，富有强烈的立体感。
很有名的《卖炭翁》：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怜身上衣正羊，心忧炭贱愿天寒。夜来城上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歌。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手把文书口称粒，回车也牛牵向北。一车炭，千馀斤，官使驱将惜不得。半匹红纱一丈纹，系向牛头充炭直。
诗中首先介绍卖炭翁所从事的工作即“伐薪烧炭南山中”，进而对卖炭翁的外貌特征进行特写如“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这里通过细节描写刻画了一个面部缺乏神采，显出尘灰烟灰色，不仅如此，两鬓也己斑白，十指都被炭染黑的老翁形象。诗人虽没有过多描写他的外貌，但是通过这两句把一个卖炭翁所具有的主要特征刻画的相当精妙。
白居易在描写女性时也主要是抓住女性的主要外貌特征，比如《上阳白发人》中写幽闭深宫的上阳宫女的外貌特征“小头鞋履窄衣裳，青黛点眉眉细长”及“红颜固老白发新”诗人通过对其衣着和外貌特征的细节描写刻画了宫中女子幽闭深宫，不知外事的不幸遭遇，在《陵园妾》中“青丝发落丛鬓疏，红玉肤销系裙慢”也是抓住女性外貌的主要特征并通过细腻情节的刻画来展现人物形象的。在刻画人物时，白居易还擅长通过人物行为描写展现人物形象，具体表现在一系列动词的使用，如《观又麦》中“妇姑荷肇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回去，丁壮在南冈。”里面系列动词的使用如“荷”、“携”、“随”“去”写出了农忙时全家一起收麦子的场景，形象生动再现了艰辛劳动的农民形象，后面有提到“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傍。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写一贫妇人抱着孩子在附近，右手拿着检的麦穗，左臂挂着一个破筐，这里的“抱”、“秉”、“悬”形象展现了贫妇拾穗的画面，突出了沉重赋税下农民的凄惨生活。
又如《采地黄者》：麦死春不雨，禾才员秋早霜。岁晏元口食，田中禾地黄。采之将何用，持以易候粮。凌晨荷锄去，薄暮不盈筐。携来朱门家，卖与白面郎。与君咬月巴马，可使照地光。愿易马残粟，救此苦饥肠。此诗中通过“采”、“持”、“易”、“荷”、“盈”、“携”、“卖”生动展现了面对饥饿的农民们去采地黄的场景，描绘了他们在遭受官吏压迫和自然灾害下非人的生活。《观稼》中“田翁逢我喜，默起具尊构。敛于笑相延，社酒有残酌。”里面“逢”、“起”、“具”、“敛”、“笑”等动词的使用刻画了热情、淳朴的农民形象。
除了正面刻画农民的生活处境外，白居易也通过刻画其他人物形象来突出农民的生活遭遇，又如《宿紫阁山北村》：晨游紫阁峰，暮宿山下村。村老见余喜，为余开一尊。举杯未及饮，暴卒来入门。紫衣挟刀斧，草草十馀人。夺我席上酒，掣我盘中飨。主人退后立，敛手反如宾。中庭有奇树，种来三十春。主人惜不得，持斧断其根。口称采造家，身属神策军。主人慎勿语，中尉正承恩。此诗写了自己宿紫阁山北村的经历，里面用“入”、“挟”、“夺”、“掣”、刻画了暴卒的残暴，进而展现了农民在此种境况下的生活。另有《纳粟》中“有吏夜叩门，高声催纳粟”写了官吏夜里来敲门，高声催着纳粟的场景，刻画了官吏们贪婪的嘴脸。虽语意浅显，但足以见得白居易在词语选择上的精当。
再次，他也通过心理描写和情节记叙来展现人物形象，如上文中提到的《卖炭翁》中卖炭翁的生存状态如诗中“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明明衣服很单薄，却希望天更加的寒冷，为的就是炭能够好卖，能够卖上好价钱，这展现了在极端环境下人们不合常理但又极合情理的人物内心描写，可见当时农民生活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然而这更大成分上是由社会因素造成的，卖炭翁不惜挨冻，希望天气更加寒冷使炭卖的好价钱换取粮食解决温饱，但是当他辛辛苦苦来到了市南，因牛困人饥在休息之际却遇上了“手把文书口称赖”的“宫使”，以“半匹红纱一支绞”把他千余斤的炭拉走，作为一个老翁又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车炭被宫使拉走，诗句“官使驱将惜不得”中“情”字体现了老翁此刻的心情，这些情节的刻画向我们展现了一个生动的画面，形象地展现了一个勤劳、贫寒、受压迫的卖炭翁的形象。
类似的还有《观刘麦》中的“力尽不知热，但情夏日长”这里是写农民精疲力竭却不觉酷热，只是珍惜夏日天长，这种心理看似反常实则是当时农民心理的真实写照，表现出了农民劳动的艰辛，也写出了当时农民挣扎在生存底线的生活情境，这种心理描写使人物形象更加鲜明、生动。
但历来对白居易诗歌的艺术评价存有争议，如张戒《岁寒堂诗话》：“世言白少傅诗格卑，虽诚有之，然亦不可不察也。元、白、张籍诗，皆自陶、阮中出，专以道得人心中事为工，本不应格卑。但其词伤于太烦，其意伤于太尽，遂成冗长卑陋尔。”张戒认为白居易的诗歌词太烦，意太尽，因而造成了冗长卑陋。刘熙载在《艺概•诗概》中：“常语意，奇语难，此诗之初关也：奇语易，常语难，此诗之重关也。香山用常得奇，此境良非易到。”这里则是在赞赏自居易，历代诗话中对白居易的诗歌褒贬不一，但是他的诗歌主张和诗歌实践无论是对当时还是后世都产生了很大影响。
閱讀更多 呂麗雲說歷史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