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的“酷吏”——張湯

忠心的“酷吏”——張湯

中國的史書,利來喜歡將官員進行分類,從最初的忠臣奸臣涇渭分明,再到後來"清流"……千百年來人們總想對官員做個概括,但是不管怎麼分來概括都會覺得不夠具體和清晰。人性是最為複雜的,而手握權力的官員則更是錯綜複雜的矛盾綜合體。而我們今天要說的這個人,歷史上對他的定義是"酷吏"。對於"酷吏",傳統的解釋就是用殘酷的方式方法,審訊統治的官員。

張湯,出身在一個官僚家庭,他的父親曾任長安丞,在幼年時就表現出對司法審訊的濃厚興趣。據史書記載,張湯幼年時某一天父親外出公幹,回來後,發現家中的肉被老鼠偷吃了,父親大怒、鞭笞張湯。張湯掘開老鼠洞,抓住了偷肉的老鼠,並找到了吃剩下的肉,然後立案拷掠審訊這隻老鼠,傳佈文書再審,徹底追查,並把老鼠和吃剩下的肉都取來,罪名確定,將者鼠在堂下處以磔刑。他的父親看見後,把他審問老鼠的文辭取來看過,如同辦案多年的老獄吏,非常驚奇,於是便漸漸讓他書寫治獄的文書,從而將張湯引向了一條專職司法的道路。父親死後,張湯繼承父職,成為一名長安吏,並且一做就是很久。

其實我們沒有必要去為張湯幼年時表現的天賦而感到驚訝,原因在於父母是孩子第一任老師。作為長安丞,張父每日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處理訴訟案件,必然經常在張湯麵前處理公務,書寫文書,久而久之張湯便開始慢慢模仿。"子承父業"最主要的還是潛移默化的影響。

但是張湯卻不是一個甘於平庸的人,絕高的情商與敏銳的政治洞察力讓張湯明白自己想要走出長安吏這一狹窄的圈子,走向更廣闊天地必須做出政治投機,而這個投機對象必須是個潛力巨大的人。天公作美,一位貴人就這樣出現在張湯麵前,他就是周陽侯田勝。

熟悉漢朝歷史的人,一看到這位貴人的姓氏就自然想到武安侯田蚡,沒錯這位田勝就是田蚡的弟弟,也是漢武帝生母王太后的弟弟。周陽侯田勝因罪被拘押在長安,但是作為分管獄訟的官員,張湯不僅沒有落井下石,反而對被困獄中的田勝照顧有加,這一來二去自然就讓田勝心生感動。在田勝出獄之後便來說為張湯多方引薦,一步步的將張湯拉出那個一眼望不見的盡頭的仕途生涯,拉進了張湯原本只能仰視的圈子——權貴階層。

朝中有人好辦事,張湯開始了自己的權力之路:擔任給事內史,為寧成掾,因為辦事無誤、又被推薦給丞相,調任為茂陵尉,在陵中處理事務。 武安侯田蚡擔任丞相,徵召張湯為丞相史,又推薦給武帝,補任為御史,令他處理訴訟。這一系列眼花繚亂的操作,讓我們在感嘆張湯的際遇之時,也為張湯的能力所折服。機遇只是讓人看見希望,而能力才是將希望變現的法寶。若是沒有能力空有希望最後只能變成失望,在自怨自艾中慢慢絕望。

顯然,張湯不會絕望,因為他的能力讓他站在了更高的高度。整個封建社會,最高的高度就是皇帝,若是獲得了皇帝的青睞,那麼榮華富貴便接踵而來。機會又來了……

"金屋藏嬌"流傳千百年的傳奇,但是這背後的故事確實充滿著陰暗與奸詐。少年時的劉徹或許是出於真心,也可能是母親王夫人的刻意教導,讓幼年的漢武帝許下了對阿嬌鍾愛一生的諾言,但是諾言背後的真情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淡去。到了竇太后逝世,阿嬌的母親竇太主也走出權利中心,漢武帝手中的權力穩固之後就 徹底將往日的情分拋去。但是阿嬌對此卻毫無察覺,女人內心的敏感與脆弱讓她只能依靠撒潑、驕縱來維護自己的地位。最後面對已經完全遠離自己的皇帝,這位陳皇后竟然妄圖依靠巫術迷信去詛咒自己的情敵。也正是這次的詛咒事件,徹底的將阿嬌打入了冷宮。但是長門宮裡的寒風不是漢武帝的最終目的,他想要的是徹底清掃竇氏留下的政治勢力。

張湯等來了他的機會,作為一把刀,他出色的完成了漢武帝交給他的任務。【女巫楚服等教陳皇后祠祭厭勝,挾婦人媚道;事覺, 上使御史張湯窮治之。湯深竟黨與,相連及誅者三百餘人,楚服梟首於市。《資治通鑑》】張湯在這個事件中扮演的角色確實是不光彩的,他將這個原本只是女人們的戰爭上升到了政治的高度,深入挖掘,牽連進去的人員竟然達到三百多人,我們不知道多少人因此而身首異處,家破人亡。但是這件事所帶來的影響就是讓原來的大長公主,現在的竇太主,權勢曾一度可以左右皇位繼承的這樣一位強勢人物也不得不向漢武帝搖尾乞憐,雖然劉徹沒有趕盡殺絕,但是曾經嚴重威脅劉徹皇位的勢力已經被徹底瓦解。自此,張湯成功的向武帝證明了自己的價值,一把合格的刀。

立了功就要賞,這是漢武帝最基本的常識。【上以張湯為太中大夫,與趙禹共定諸律令,務在深文。 拘守職之吏,作見知法,吏傳相監司。用法益刻自此始。《資治通鑑》】參與了法律制定的張湯,開始使盡渾身解數不斷豐富法律條文,務求繁密嚴苛。嚴格的控制了官吏,使官吏互相監督,互相舉報。從今天的角度來講,張湯的作法確實是有進步意義的,有法可依,有法必依這是今天仍被倡導的法治理念。但是張湯的出發點並非是用法律彌補施政的不足,用法律去規範國家治理的行為,而是單純的去滿足漢武帝控制官吏加強君主集權的慾望,於是"酷吏"的名聲漸漸傳出。

前面說過,張湯的情商之高絕,眼光之長遠絕對是一時無二的。張湯在擔任中大夫時,順應武帝喜好儒家學說的潮流,也開始學習《尚書》等儒家典籍,用古代的經義和法令判決疑難案件;同時假裝尊敬儒家學者,與董仲舒、公孫弘等人保持良好關係。而且,在審判案件的輕重拿捏完全按照漢武帝的意思去做,若是遇見武帝想要寬宥的就派執法寬鬆的官員去審理,若是遇見漢武帝想要嚴懲的就派執法嚴峻的官員去審理。這樣一來,既沒有公開的偏袒,但是也完全照顧了武帝的想法。

或許有朋友會問,既然張湯的手段如此下作,為何沒有招致所有人的抵制與打壓呢?原因在《資治通鑑》中也提到了【湯於故人子弟調護之尤厚;其造請諸公,不避寒暑。是以湯雖文深、意忌、不專平,然得此聲譽。】張湯雖然手段卑劣,執法嚴苛,斷獄不公,但是由於他對朋友子弟照顧有加,向王公大臣問候請安不避寒暑,所以張湯的名聲竟然出人意料的好。偶爾有不和諧的聲音抨擊張湯,也被張湯憑藉熟悉法令的優勢一一駁倒。

簡在帝心,又官聲俱佳。此時的張湯權勢達到了鼎盛。像文學作品中一樣,張湯需要一塊墊腳石才能徹底奠定自己反派的角色。這塊墊腳石就是素以廉潔正直而步入九卿高位的顏異。漢武帝為了支持對匈奴的戰爭,在財政上想法設法開源節流。漢朝多鹿,於是便與張湯商量著發行"白鹿皮幣",即將白鹿皮作為諸侯朝覲時必須使用的禮品,從而用國家權力強制諸侯高價收購中央政府發行"白鹿皮幣"。後來因為作價太高,不久之後就廢止了,經濟學中將這一事件視為超發貨幣的一個例子。顏異對於這樣一個吃相難看的法令自然是反對的,他的理由是"諸侯贈送的禮物才值幾千,但是用於包裹禮物的白鹿皮卻要價四十萬,這是本末倒置。"中肯的觀點卻沒有得到武帝的贊同,反而讓張湯與武帝深感不快。恰好顏異的一位客人議論詔令初下時有不恰當的地方,顏異聽到後沒有應聲,微微撇了一下嘴唇。張湯抓住機會奏稱:"顏異身為九卿,見到詔令有不當之處,不提醒皇上,卻在心裡加以誹謗,應處死刑。"從此以後,有了"腹誹"的案例,而公卿大臣們大多以阿諛諂媚的辦法來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

寫到這裡,到了該交代結局的時候了。和讀者猜想的一樣,張湯的所作所為讓他絕對得不到善終。隨著掌權時間的增加,張湯充當武帝手中刀的同時必然樹敵過多,而平日裡張湯假借武帝名義作威作福的行為更是將他與其他同僚之間的矛盾不斷升級,直至爆發。御史中丞李文與張湯不和。張湯所賞識的官吏魯謁居暗中唆使人上書漢武帝,告發李文有奸惡之事。漢武帝交張湯處理,張湯將李文判罪處死。張湯明知是魯謁居所為,但當漢武帝問到:"告發的事是從哪裡引起的呢?"張湯假裝吃驚道:"這大概是李文的故人對他不滿而引起的。"後來魯謁居生病,張湯親自給他按摩腳。趙王劉彭祖一向怨恨張湯,聽說此事後,上書漢武帝告發說:"張湯身為大臣,竟給一個小吏按摩腳,我懷疑他們有大陰謀。"漢武帝將此事交給廷尉處理。魯謁居病死了,此事又牽連到魯謁居的弟弟,被囚禁在導官看守所。張湯也因審問別的囚犯到了導官,見到魯謁居的弟弟,打算暗中救助,表面上卻裝作不理會。魯謁居的弟弟不知張湯心意,怨恨張湯,便讓人上書朝廷,揭發張湯與魯謁居同謀告發李文。漢武帝將此事交給減宣處理,減宣與張湯結怨,及至抓住此事,便窮追到底,但一時還沒有結案奏報。就在此時,漢文帝陵園中所埋錢幣被人盜挖,丞相莊青翟上朝,與張湯約定一同向漢武帝請罪,可到了漢武帝面前,張湯卻獨自不謝罪。漢武帝命張湯負責審理莊青翟在此事中的責任,張湯企圖給莊青翟加上"丞相已知故縱"的罪名,莊青翟非常害怕。丞相長史朱買臣、王朝、邊通以前都曾作過九卿或二千石官,做官都比張湯早。張湯曾幾次代行丞相職權,知道這三位長史一向尊貴,就故意欺凌折辱他們,將他們看作低級小吏一般,所以三位長史都對張湯心懷怨恨,想置張湯於死地。於是,他們與莊青翟商議,派官吏逮捕審訊商人田崐信等,然後散佈說:"張湯向皇上奏請政事,田信每每事先知道,囤積居奇賺了大錢,再分給張湯。"消息傳到漢武帝耳中,便問張湯:"我做的事,商人每每事先知道,多屯積貨物,好像有人將我的計劃告訴了他們。"張湯不謝罪,又作吃驚的樣子說:"很可能有這回事。"減宣也將調查魯謁居一事的結果奏聞。因此,漢武帝認為張湯心懷奸詐且當面欺瞞,派趙禹嚴厲譴責張湯,張湯只得上書向漢武帝謝罪,並指控:"陷害我的,是三名丞相長史。"然後自殺而死。

我們看看張湯的結局其實並非是一場有預謀的死局,而是平日裡積壓的怨氣突然有了宣洩的出口,在一瞬間噴湧而出。而正是這樣匯成一股的怒火讓張湯最終被逼自殺。但是值得一提的是,張湯死後其家產不超過五百金,這讓張湯官商勾結謀取不義之財的罪名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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