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月，南京樹人學校原校長張建波辭去公職，引發社會關注。2018年，在南京市浦口區和江北新區政府支持下，他創辦的南京明道中學正式宣佈今年將開始對外招生。
無獨有偶，南京市田家炳高級中學原校長華勇在去年夏天退休後，接任了南京首家民辦初中南京育英外國語學校的校長一職，並在100天閉關沉思後，高調向社會提出學校的4.0版教育改革方案。這些公辦學校名校長從體制內“出走”投身民辦校的初衷是什麼？他們的加盟將給民辦教育帶來怎樣的影響？
名校長緣何開始頻頻“牽手”民辦教育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公辦學校與民辦學校的老師、校長之間甚少出現流動。2016初教育部出臺的相關文件中，特別指出“鼓勵公立學校與民辦學校之間人員流動”。如今，公辦學校名校長向民辦學校流動的現象越來越頻繁。
此前更早一些的還有南京市鼓樓區依託市29中教育集團籌辦的民辦學校鼓樓實驗中學。學校請來了29中的老校長孫漢洲任校長，他曾獲全國勞動模範、全國優秀語文教師等多項榮譽，且是著名作家、儒學研究專家，有“詩人校長”的美名。
“我是一線教師出身，幹了26年的校長，積累了一些教育、管理等方面的經驗，應該能夠繼續為教育事業服務。”對於再次“出山”，孫漢洲說，當時覺得鼓樓實驗中學是一家非營利性的公益性民辦學校，是教育部與江蘇省都大力提倡的新型民辦學校，既有公辦學校的特徵，可以奉獻社會、繁榮教育事業，又有民辦學校的靈活性。
“公辦和民辦所承擔的責任和義務不一樣，公辦是為了滿足國民的普遍義務受教育權，民辦學校是滿足不同層次人群的教育自由選擇權。”南京明道中學校長張建波認為，民辦機制更有利於實踐自己對教育的一些理解。“其實可以這麼說，我想自己設計一所學校，然後去孕育、培養它，做一些嘗試，讓它有點自己的特色。”
從60多歲已經退休的老校長孫漢洲重新“出山”，再到48歲正當壯年的張建波毅然轉型，名校長們投身民辦教育的年齡越來越年輕，也越來越主動。張建波坦言，看好民辦教育市場、看好南京的江北新區發展前景，所以想趁早“入市”，為此主動離開“體制內”。
名校長投身民辦教育，一定程度上也帶動了優秀教師人才的流動。南京明道中學第一批就引進了來自南通的多位名師，更開出高薪40萬年招教師。“教授級中學高級教師、省特級教師不低於每年40萬，特別優秀者面議，設區市級學科帶頭人每年30至35萬，一般教師年收入高於同城同類同級同崗位的20%。”張建波說，師資是決定一個學校靈魂的決定性因素，特別是民辦學校。“現在的家教市場太瘋狂，一所學校如果想安靜地做教育，首先是要在經濟收入上讓教師安定下來，找到歸屬感。”
從體制外，趟出一條教育改革之路
此前，民辦教育和公辦教育相比，一直處於不平等的競爭地位。
“民辦教育的教師隊伍很不穩定，江蘇各市各區給民辦教育的支持政策和力度也不盡相同。”南京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民辦學校校長坦言，有的民辦學校老師的五險一金和退休工資是區政府承擔，還有的民辦校有政府調過去的公辦教師在授課，也有的什麼支持都沒有……“所以我們常常看到的現象是：一所新的民辦校起來了，一所老的民辦校倒下了。”
近年來，隨著民辦教育政策環境的不斷完善，民辦教育呈現良好的發展態勢。“新修訂的《民辦教育促進法》和《國務院關於鼓勵社會力量興辦教育促進民辦教育健康發展的若干意見》相繼出臺，民辦學校發展迎來新的春天。”中國教育政策研究院辦學體制改革研究中心副主任闕明坤告訴記者，名校長到民辦學校任職，並非江蘇個案。譬如著名教育專家、杭州第二中學原校長葉翠微，去年到浙江的民辦教育集團擔任總校長。這些現象的背後，說明了說明民辦教育地位不斷提升，吸引力越來越高，“他們到了體制外，可以大膽地實行教育改革，實現自己的教育理想，趟出特色辦學之路。”
事實上，民辦學校近年來已越來越為家長們所接受。在開辦學校後的第一年秋季招生中，孫漢洲的鼓樓實驗中學有近3000人報名，最終錄取270人。王佔寶的漢開書院也有2700多人報名，最終錄取220人。
和公辦教育相比，民辦教育有著更具特色的辦學理念和方式，不少民辦學校都凝聚著名校長鮮明的教育理念，他們也希望能夠從體制外趟出一條教育改革之路。“育英外校4.0版的學校，是智能時代‘以人為本’的教育的本質追求。”閉關沉思100多天後，南京育英外國語學校校長華勇提出了一整套教育改革方案，目標是直接與國際接軌，運用大數據智能化手段，為學生提供個性化、定製化和服務化的教育，培養未來國家所需的精英人才。“未來在育英，會為每個學生匹配3年的跟蹤導師，根據你的體格、人格、思想和志向，制定個性化的生涯規劃方案，甚至於每個學生接收到的寒暑假作業不一樣，都將成為現實。”
南京明道中學張建波告訴記者：“明道的本義是：探尋道路、學會行走。學校定名為‘明道’，寄寓了我的初心。”他坦言，現實及未來的各種問題都擺在眼前，獨生子女教育、過度應試、“香蕉人”問題、人工智能對人的影響問題……批判無益，只想辦一所理想的學校——遵循科學的教育規律，遵循人的發展規律，把學生培養成卓越的人。
不少民辦學校校長都看好民辦教育的發展前景。“我調研了省內外很多民辦學校，不少省份對民辦教育的扶持力度不小。有的省全省統一把民辦學校的教室納入一個系統，統一交五險一金，退休工資的待遇也是跟公辦學校一致的，這樣教師就能很安心地在民辦校教書育人。”該一位校長告訴記者，按照新修訂的《民辦教育促進法》規定，“對於非營利性民辦學校，明確其可以享受與公辦學校同等的稅收優惠和用地政策，還可以享受政府補貼、基金獎勵、捐資激勵等扶持措施”，“我也希望，不久地將來，更多的民辦學校能夠享受到更好的政策支持。”
民辦教育的興起，是有益補充
“民辦學校的勃興與國家當前推行的‘供給側改革’不謀而合，它是對公辦學校的有益補充。”南京航空航天大學人文與社會學院教授邱建新說，公辦學校是一種公共品，目的在於“保基本”，即保障所有公民的受教育權。而中國社會當前正經歷轉型，是一個高度立體和多元的社會，也是一個訴求多樣化的社會，有些人不滿足於公辦學校提供的基本教育職能，而需求更優質的教育資源。
“這些名校長都有著非常豐富的管理和教學經驗，他們進入民辦教育領域，有利於提升民辦學校的管理水平和教學質量。”南京市教育科學研究所洪劬頡說，民辦教育是中國國民教育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一位校長要實現他的教育理想，實踐越深入越持久，就會深層次地碰到阻礙。“這種阻礙，不僅僅只是來自體制內的教育行政部門，也有體制內的教師、學生和家長。要用教育體制內的力量來實現對體制的打破幾無可能。但是，走出這個體制就有可能了。”
“名校長‘牽手’民辦學校，已成為了社會關注的熱點話題，人才的合理流動是符合教育規律的。”江蘇省教科院基礎教育研究所副所長倪娟認為，這種人才流動最好有相應的政策規劃設計，從宏觀層面對區域有一些協調和平衡。“目前，對於民辦學校的發展規模、數量和佈局，缺乏相關研究和行政層面的規劃設計，會造成對公辦學校的平衡性的影響。”
邱建新也指出，鼓勵民辦學校發展並不意味著政府可以降低對公辦學校的建設力度，畢竟民辦校的高昂收費會加大孩子的求學成本，而如果優質教育資源全部流向民辦校，更會導致很多社會弱勢群體無法得到優質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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