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浪子出狱,无颜见乡亲,潜回家抱住为他哭瞎眼的母亲猛磕头

小说:浪子出狱,无颜见乡亲,潜回家抱住为他哭瞎眼的母亲猛磕头

济台农场的号铃第一次欢快地响了起来,这种感觉对于杨远峰、 张渺清、 杨癸明及3105号房间里的其他人来说简直如同天籁,一个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似真似幻地传来: “你们自由了! 祝贺你们! 重新做人吧!”

话音落地,铁门咯吱咯吱地打开,几个年轻的 “光头” 如久关笼内的鸟儿获释了。

“嘿嘿……”

“听说外边好时光,钞票一张挨一张……”

“嘿嘿嘿……”

杨远峰、 乔铁成与3105号牢房出来的其他兄弟们,喜疯了似的闹着到了山脚下。

感觉到浑身三百六十万个毛孔一起往外膨胀,脚踩在地面,整个人似乎不断地向上浮起来。

翻过千山万水,回到家乡的小镇,杨远峰被万千愁绪紧紧地包裹住了,寸步难移,仿佛脚下绊有千斤的巨石。

家乡的一切都是那么亲切,但生活发生了沧桑巨变。

老父不辞而别去了黄泉,老母双目失明,兄弟去白毛湖农场一个农家做了女婿,有了小孩,帮别家照顾老幼去了。

三年前,弟弟去济台山农场探监时,望着满面辛酸的弟弟,杨远峰心痛得泪眼汪汪。

杨远峰怔怔地茫然四顾,没有人知道这个浅发精瘦的年轻人从哪里来,拉客的边斗、 麻木车司机抢着问他上哪去,他也毫无反应。

家还有十四五里的路程,杨远峰转到街的背面。他打定主意,步行回家。

脚下的路依然坑坑洼洼,道旁的杨柳依然稀疏不一,杂乱无章。

杨远峰顿顿脚,踏上去乡间深处的土路。河沿上长满不知名的各色小花,芬芳四溢。从河堤望去,能看见广阔的田野上长满了庄稼。江汉平原的八月仍然是葱茏的,棉田水田交错分布,间或蓖麻、 黄豆、 红麻、 高粱,寸土寸金,巴掌大的土地都种上庄稼了。高的,矮的,粗的,细的;黄的,红的,绿的,紫的。好一个多姿多彩的世界。

女人们正在棉田间俯仰着,男人们背着喷雾器在不远处左顾右盼。

几只蓝鸟平静地飞向村落间的树林子。

杨远峰穿树过田,向东南而进,走走停停,慢吞吞地挨着。

等到远处的灯火陆续亮了的时候,杨远峰借着黑暗的掩护,进了本村的地界。

浪子回来了——在黑暗之中拍打着身上的蚊子,偷偷地回来了。

还有什么比一个让父母蒙羞的孩子潜回家乡更令人难堪?杨远峰心里五味杂陈。

记忆被扭曲着捆绑着,跌跌撞撞,随着主人踽踽蹒跚,直到到了杨家湾子。星空静谧,秋虫叽叽,劳累一天的人们和脚下的土地一起潜入梦里。

杨远峰悄无声息地站在夜色中,待到村庄彻底安静了,撇开大路,悄悄地从湾后的小路绕进去。

昏黄暗淡的月光下,他家的房子远远地蹲在老湾子的西北边沿,当年老豹头为了让儿子读书,把老屋子卖了,另在鱼池旁搭建了小屋,唉……一家人曾经怀抱着美好的愿望……

池塘长满了荷叶,没有风,萤火虫成群地舞动着,滚过荷塘,然后散开,亮着尾巴如同遥远的灯笼。

当杨远峰的脚步近来时,蛙声停了,像门一样,将寂静和虚幻原样归还给黑夜。

小屋子里黑漆漆的,杨远峰心里寒酸,一步一步地挨近自己的家。

“砰、 砰、砰” 杨远峰轻敲门板,声音轻、 脆而迟疑。

“娘!” 杨远峰哽咽着喊了一声,便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娘! 苦命的娘……娘。” 他的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来,眼泪却泉水般涌出,这七尺的男儿以头撞地,无语恸哭。

“是哪个?” 瞎了眼睛的老娘敲打着竹杖摸索着。

“娘,是……” 杨远峰一个劲地撞击自己的头,老娘顺着声音,棍子点到杨远峰的肩膀,杨远峰一把抱住老娘的双腿,用头在她的膝盖上磕着,磕着。

“啊……我的儿啊!我的儿……” 老娘丢掉手中的竹杖,紧抱着杨远峰的头,哭作一团。没有人听,没有人劝,直至鸡鸣阵阵,天将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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