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肉火燒(情感)

說起驢肉火燒,想想現在有很多人知道了,這種小吃隨著家鄉人頭腦靈活,就不再是獨享的美味了。聽外面見過世面回來的人講,驢肉火燒已然在全國各地的大小城市落了腳,且有發展壯大的趨勢。

本來我們沙橋不是驢肉火燒的發祥地,他的發祥地一說是米各莊,這在河間城裡琳琅滿目的大小招牌上,赫然寫著,米各莊正宗驢肉火燒,可見一斑,然後,因為他的出名,就都在搶這個招牌,搞的我也暈了菜,去問其他的人,又有說是保定的,都無關緊要,反正吃著是美味就可以啦。

驢肉火燒(情感)

我細數了下我們沙橋街道兩旁的驢肉火燒店,居然不下三十家,頗感意外,還不足一公里,居然容納了這麼多清一色的驢肉火燒,於是,我堅信,不久的將來,沙橋驢肉火燒也會揚名全國的。

不過現在驢越來越少了,就拿我們村來說,我上小學的時候,家家都養驢,驢是主要勞動力,每天傍晚下學,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驢去投麥糠,本來個小的我,要投夠驢一晚上吃的,而且,要去離家很遠的大坑去投,一上一下,自己就沒了力氣,只好拉拉著袋子,一大袋溼漉漉的麥糠,拼死拼活的弄到家時,驢居然罷吃,哥哥說,驢是不吃帶泥的東西的,你再去投一次吧,然後我要把溼漉漉的麥糠拎到肩上,一步一喘的扛回家,當時氣的我殺驢的心都有。可還是沒有辦法,必定驢乾的活,我永遠也趕不上。也知道了,驢是一種嬌貴的動物,有人格,吃的是麥糠,擠出的是力氣。

驢肉火燒(情感)

驢也是有靈性的。他能辨識方向,認定自家的地,只要你趕它去過一趟自家地裡,那第二趟,你只管躺在車上睡覺,它就又把你送到了,而且在路上它不懈怠,遇到危險,會自動避開,每每行進在路上時,又特別遵守交通規則,該左時左,該右時右,感覺比現在的寶馬車還要高級,我就叫它寶驢車,只是沒有避震,略顯顛簸。

驢前兩大腿的內側,有對稱的兩塊疤,繭子般硬楚,哥哥說,那是驢的夜眼,別看驢頭上的兩隻大眼,一到晚上就成了瞎子,而真正走夜路,要靠下面的夜眼,多漆黑的路途,它也能辨清,哥哥曾趕著驢車去白洋淀犯葦子,正是冬天,白茫茫的蘆葦蕩進去就沒了方向,是驢,用生物導航,拉出了哭的雙眼紅腫的哥哥。小時也想,晚上再用驢出門,一定把它的夜眼用布紮上,看看是不是哥哥又一次騙我。

現在,我要講《黔之驢》,遍尋整個村莊,也沒有找到一頭。

聽說我一個初中同學現在做驢肉生意,我只好去他那裡重溫昔日的驢樣兒。時候是初秋,薄霧籠罩下的屠宰場,深牆大院,遠遠望去,一派凝重。因為事先打過電話,我到達時,他已經在門前靜候了。一身筆挺的西裝,明亮的眸子間,看不出半點的殺氣。他把我讓進了裡間,寒暄過後,我便想去拍幾張驢的照片,他說,不忙不忙,有的是時間,我們許久沒有謀面,既然來了,我就表下地主之意,請你吃回全驢宴。我問他,你不是單單做驢肉生意嗎?他說,也對外營業,因為我們這是現宰現燉現賣,更有優勢,時間還早,晚些來,你看,說著,他順手一指,對面一拉溜有十多間收拾雅緻的房間。來晚點,那裡早坐滿人了。

我其實聽說過全驢宴,但還真沒吃過,難得有這個機會。我便跟著他進了一間雅緻的房間。房間佈置的很精巧,整間屋金色壁紙包裹,北牆山掛著“天上龍肉,地下驢肉”的牌匾,東牆上掛著同學與某位相聲名家的合影,我驚訝,難道相聲演員也慕名來他這吃全驢宴,他見我緊盯這幅合影,自嘲道,這算什麼,不瞞你說,隔壁那屋還有我跟泰國總理的合影呢。奧,看來他的買賣大概真的做大了。

全驢宴真的是名不虛傳,幾乎把驢身上的零部件應用到了極致。從驢腳開始,一直到驢的五臟六腑,再到驢的三大件,又到驢膠,每樣只吃兩口,就已經肚大腰圓。最後,他讓服務員端上一隻精緻的金色蓋盆,揭開來,是粉嘟嘟的一盆驢腦。他說,這是我們的招牌菜,油澆驢腦,很不錯的,特別適合你們知識分子,補腦,來,嚐嚐,說著,他便從服務員手裡接過油匙,把一勺滾燙的油潑濺到驢腦上,伴隨著刺啦啦刺啦啦的熱氣,我真的把一塊驢腦送進了嘴,並祈禱,但願吃的這頭驢是聰明的,否則我該糊塗了。

驢肉火燒(情感)

吃喝完畢,他就把我帶進了他的工作間,其實,那裡已經有十幾個人在忙碌了,一口三米見方的大鍋,正熱氣騰騰的燉著驢肉,不遠處,四五個人正準備把一頭驢放倒,我便走上前去,用自己的相機捕捉下驢的身影,當快門按下的時候,我發現,那不是驢,因為憑藉小時宋建民教我識別驢的方法來驗證的話,那是一頭騾子,它的耳朵半大不大,介乎驢和馬中間。

騾子是驢和馬交配的產物,吸收了驢和馬的共同優點,有馬高大的軀體,有驢健壯的力氣。悲慘的是,騾子永遠也不會生育。我一時定在那裡。難道我剛吃的是騾子肉,喝的是騾子腦,補了半天,是不是我也即將不能生育了呢,難得的擔心。

同學及時的走到我身邊,深表歉意的說道,你別多想,你大概認得這是騾子吧,我點點頭,這就對了,不過你放心,剛我們吃的那絕對是驢,而且不摻雜任何有害物質,你知道,現在煮驢肉都要加少量硝,愛爛,不失分量,但我不能昧著良心騙老同學吧,我們吃的驢肉是我特別用文火燉了一天才燉好的,一般我是不拿出來的。我也不能不告訴你,現在驢真是稀缺,你就將就著拍這個吧,你學生又沒見過驢,更不知道騾子,全憑你的嘴,你說它是驢,誰還跟你較真啊。

我一時真的無語。

也不你再等幾天,我新疆預定的三十多頭驢過幾天就到了,到時我給你打電話,你再過來拍,或者我乾脆給你牽一頭到學校去。

我汗。

那我們這邊就沒驢了嗎?

估計是沒了,你想,我們都快自動化了,誰還養頭吃草的驢啊,我們住在樓上,把地下室騰出來養驢?還是把車庫騰出來養驢?政府下了令,保護瀕臨滅絕動物,現在在我們這帶收購驢,總是兩手空空。

說話間,那頭騾子被放倒了,無辜的雙眼,沒有閉合的審視著這個世界。我抓拍了幾張,算是有所交代。

回來的路上,四野是大片大片成熟的玉米,小時候,該是驢子發揮作用的時候了吧,它們忠心的把一袋袋金黃的玉米拉回家,卻不曾埋怨主人吝惜到不給他們一個。我穿過密如蛛網的高粱地,踏在沒過膝蓋的山藥地,遍尋著小時走在鄉野的感覺,結果,空空如也。

我那同學,不殺驢,只觀驢。據說很神,把一頭驢放到他面前,他可以一眼就能估量出這頭驢出多少斤肉,上下差不了兩斤,果真如此吧,我說怎麼見到他時,眼中滿是溫和。其實,那天回來之後,我又去了沙橋,找了個驢肉火燒店,依然抬頭看門匾:大火燒驢肉。這不是一個有歧義的句子嗎?可以這樣頓的,大火,燒驢肉。用很大的火,去燒驢肉吃。也可以這樣停的,大火燒,驢肉。因為這,我記住了這家店,細細數來,這是沙橋第三十二家驢肉火燒店,是全國的多少家驢肉火燒店呢?我們真的能把一個驢的產業做的史無前例嗎?驢啊,你們準備好了嗎?

驢肉火燒(情感)

過後,我更深一步的瞭解到,驢肉和馬肉、騾子肉相比,紋理最細。我是不是把這個知識也要寫進教案,讓學生繼續尋找驢,抑或驢肉呢。假如你再去吃驢肉火燒,那麼,請你留意一下,被加進火燒的,是驢肉呢?還是馬肉呢?抑或騾子肉呢?更或者是狍子肉呢?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