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之白嘉軒:生活就是傳宗接代,事業就是一座祠堂

“ 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就是遵循於自古以來的道,來解決現實世界中的具體問題。

司馬光編撰《資治通鑑》,就是總結歷史經驗教訓,供後人借鑑,書名的意思是:“鑑於往事,資於治道”,即以歷史的得失為鑑誡來領悟為政之法,為君之道。

白嘉軒只念過五年書,但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他的一生就是按照儒家傳統,堅守“忠孝仁義”,來判斷是非曲直,並付之於行動。他有維護封建禮教的迂腐,有嚴正處罰的法度,也有以德報怨的大度,他是清末明初農村開明鄉的紳的代表,他的好和壞都打著時代的深深烙印,他的信念來自於傳統文化的長期醺陶,他的行事得到宗法社會的認可,他憑自己的本事,贏得白鹿兩族人的尊敬。

白鹿原之白嘉軒:生活就是傳宗接代,事業就是一座祠堂

一、孝是做人之本

他是父母的孝子,按照父母的意願娶親成家,四娶四喪後,他心灰意冷,想緩緩再娶,父親堅持讓他立即再娶,不過是再賣一頭驢而已。

父親剛給他定好親事就得病了,臨死前囑咐他立即娶親,他說要等三年服孝完後再娶,這是禮儀。父親急了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把書唸到狗肚裡去了,你守三年孝就是孝子?你絕了後才是大逆不孝!”他不肯違背禮教,又不敢違抗父命,最後為了滿足父親的心願答應了,立即“哇”地一聲中哭昏過去。

他結婚生子後,依然堅守孝道,白天忙得馬不停蹄,在臨睡前會就著油燈,陪著母親坐一陣兒,解除她一個人生活的孤清,夜夜如此。

他對子女要求也是絕對服從,容不得半點反抗,他把自己的做人理念複製到子女心中,也想複製到長工的兒子黑娃的腦子裡,讓他們成為舊秩序的執行者和維護者。

“孝”受到的挑戰,直接就體現在反對包辦婚姻上。黑娃帶回了田小娥,他不能接受這種傷風敗俗的行徑,勸黑娃不用管女人的死活,把她趕走。黑娃不聽,他作為族長就不承認,不接納他們的夫妻關係,導致黑娃被父親趕出家門。

大兒子白孝文被人用美人計,暗中去和田小娥鬼混,他在祠堂當著眾人的面動私刑,並取消了未來族長的資格,分家讓他另過,災荒年兒子上門借糧他也狠心拒絕,寧願讓他們餓死也不原諒他的不孝。

女兒白靈反抗包辦婚姻,逼迫男方主動退婚,他覺得這是大不孝,自己的面子無處可擱,她從學校回家後,被他囚禁,並不給吃食,白靈想辦法逃出了這個家,他立即斷絕父女關係,就當她死了。

二十四孝中有許多殘忍的故事,比如郭巨埋兒,為了節省糧食給母親吃,竟然要活埋自己的兒子。白嘉軒的心也是肉長的,但有強烈的孝道觀念,認為任何違背孝道的人,都是爛人,孝不僅是個人的道德要求,也是維持社會秩序的基礎,所以他絕不容忍不孝之人。

白鹿原之白嘉軒:生活就是傳宗接代,事業就是一座祠堂

二、忠是處世之道

當清朝皇帝被推翻以後,他不知向誰盡忠,問朱先生:“沒有了皇帝日子怎麼過?皇糧還納不納?是不是還得按照朝庭測定的土地等級納糧?剪了辮子的男人成什麼樣子?長著兩隻大肥腳的女人還不噁心人?”

朱先生說:“發為身外之物,剪了倒省得天天耗時去梳理。女人的腳生來原為行路,放開了更利於行動。”朱先生為他制定了鄉約,讓他按“鄉約”行事,他如獲至寶。

當縣府不顧鄉民死活,在鄉村按土地畝數和人頭收繳印章稅時,他坐不住了。“按人按畝收印章稅,這明明是把刀架在農人脖子上搜腰哩嘛!這莊稼還能做嗎?做不成!既是做不成莊稼了,把農器耕具交給縣府去。”他問徐先生:“這樣弄算不算犯上作亂,算不算不忠不孝?”徐先生回答:“不算!對明君要尊,對昏君要反;尊明君是忠,反昏君是大忠。”

清庭倒臺、軍閥割據、日寇侵略、農民運動,社會處於大動盪時期,他迷茫中堅守著對明君才忠的道理。黑娃砸祠堂時,他說:“他鬧他的革命,咱辦咱的婚事,農協沒說不準男人娶媳婦吧!”當田福賢想借祠堂的戲臺反攻倒算時,他說:“你要演戲,那沒說的。你要弄這號事‘耍’這個‘猴’。請你另借別個村子的戲樓去。”他不管什麼黨派之爭,他只修祠堂,立鄉約。

大徵丁大徵捐的頭一年,白嘉軒讓二兒子孝武躲到山裡去經營中藥收購店,不是為了躲避自己被徵,而是為了避總甲長和保長的差使。甲長和保長是風箱中兩頭受氣的老鼠,本村本族的鄉鄰臉對臉臭罵他們害人,徵不齊壯丁收不夠捐款又被聯保所的保丁訓斥以至挨木棍子。當這樣的官不是忠,是害人害己。

白嘉軒不懂要忠於國家,忠於人民,但他心中卻有為民請命的忠心,他的交農事件是為民掙命,他的逃避黨派之爭是明哲保身,他的不讓兒子當保長的行動是不肯害人害己。這是他的底線,他不會隨潮流而動,堅守著心中的忠君之道,在亂世把對君的忠轉為對族人的維護上。

他是族長,自認為對族人負有維護的責任,是個封建家長式的人物,他的事業就是一座祠堂。他說:“百姓亂口紛紛,咋個說了算?聽張三的聽李四的,還是聽王麻子的?張三說種稠些好,李四說種稀一些好,王麻子說稠了稀了隨便種,你聽誰的,按誰說的下種子?古人說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嘛!”他以鄉約教化族人,整治鄉風,樹立威信,族裡的事由他說了算。

“忠”就是等級觀念,就是宗法秩序,祠堂砸壞了又修,鄉約碎了又補,他堅持修修補補就是為了在時代的變遷中堅守舊傳統。

白鹿原之白嘉軒:生活就是傳宗接代,事業就是一座祠堂

三、耕讀是傳家之寶

白嘉軒的門樓上鐫刻著四個大字“耕讀傳家”,庭院的兩根明柱上的對聯:耕織傳家久,經書濟世長。這就是他治家的理念,耕可以衣食無憂,讀可以知書達理,他對兒子是這樣培養,對族裡的孩子同樣如此要求。

他主持修復祠堂,給全族的孩子有受教育的機會,能夠識字唸書曉之禮義,不分窮富讓孩子們到祠堂讀書,他自己的兩個兒子上學後,動員長工鹿三的兒子黑娃去唸書,費用由他提供。

他想把所有的孩子納入忠孝仁義的軌道。當私塾和書院漸漸被新式學校替代時,他讓兩個兒子回家務農,覺得不需要學習多少知識,能明事理就夠了。

他帶領族人築圍土堡防止白狼,白狼是與傳統不符的新思想,靠防和堵怎麼堵得住,女兒白靈逃到城裡的學校學習後加入了共產黨。

他認為大兒子是好樣的,換上舊衣服,跟著長工不怕苦不怕累地下地幹活,可兒子一旦受到誘惑,就把父親強加的所有約束置之腦後,自甘墮落。

他堅持農人就在耕作土地,當大兒子賣地時,他氣得吃不下飯;當早災嚴重時,他不顧殘體去黑龍潭求雨;當糧棉豐收時,他不分日夜地踩踏軋花機。

他就是一個農人,務農為本,和長工一起勞作,一起吃飯,晚上還要去牲口棚陪著長工一起看騾馬吃草料。他在腰桿被打斷蜷在炕上107天后,頑強地站起來,腰桿兒佝僂下去,尾骨處折成九十度,屁股撅起來,活像狗的形狀,他照樣下田。他說:“我不怯歪人惡人,也不怯土匪賊娃子,我不怯吃苦不怯出力,也不怯遲睡早起,我最怯最怕的事就是死僵僵躺在炕上,讓人侍侯。”

耕讀傳家是封建社會推崇的家風,曾國蕃家族就有重耕讀,尚勤儉的家風。他提倡子孫後代必須按照“八字訣”行事,那就是讀書、種菜、飼魚、養豬、早起、灑掃、祭祖、敦親睦鄰。白嘉軒就是按照儒家的傳統文化以身作則,嚴格教育以使子孫立身處世

他按照大儒朱先生制訂的“鄉約”整頓鄉風,不僅帶領族人誦讀鄉約,還把“鄉約”刻上石板,要求村民談話走路處世為人要照著做,違犯按情節輕重處罰,對賭徒、吸食鴉片者進行懲治,讓鄉風純樸。

他堅持的就是千年流傳下來的農耕文明,他沒有讀多少書,也沒有走出白鹿原,幾代人在這塊土地上勤儉耕作,踏實生活,不認可民主自由,不接受男女平等,他試圖以自己的努力和人格魅力來維繫過去的社會結構,但社會不以他的意願而停滯,轟轟烈烈的革命浪潮卷裹著新舊思潮滾滾向前。

白鹿原之白嘉軒:生活就是傳宗接代,事業就是一座祠堂

四、仁義的踐行者

白嘉軒收購李寡婦的水田,和鹿家發生了糾紛,白鹿兩家聽從朱先生的勸,“為富思仁兼重義,謙讓一步寬十丈。”不僅把田歸原主,還賙濟給李家寡婦一些糧食和銀元,助她渡過難關。贏得滋水縣令贈送“仁義白鹿村”的石碑。

他發動交農事件後,因故沒能直接到現場參與,他主動到縣府,到法院承認自己是主謀,要求放了逮捕的人,由自己代替坐牢,後來又千方百計通過關係把人全部救了出來。當白腿烏鴉兵進駐白鹿原硬要徵糧時,他堅持不敲鑼,用槍管頂著也不動。

他在祠堂懲治違反鄉約的人,持正處罰,親兒子也一視同仁。懲罰賭徒時,他說“你倆想想,一個出嫁的女人引著娃娃回孃家混飯吃是啥滋味?一個年輕女人引著娃娃日裡蹭人家門房框,夜裡睡廟臺子是啥味氣?”他認為賭徒的毛病在手上,把他們的手插進滾水鍋,燙得叫爹叫娘。對兩個煙鬼,他認為毛病在嘴上,用大糞灌治。他的話說得眾人心服口服。

黑娃曾經打斷過他的脊樑骨,使得他佝僂著身子像狗一樣行走了,而不能像以前一樣挺著筆直的腰在人前表現出一幅正人君子的形象了。但是當黑娃學好以後,他原諒了,不僅出面救他,還重新接納進入家族祠堂。當他被自己的兒子白孝文冤殺時,他氣得瞎了一隻眼睛。

他對田小娥的懲罰不公正,那是因為他骨子裡輕視女人,把女人視為生兒育女的工具,不可以有自己的意志,不可以不忠於男人,失德的女人就該死,連當工具的資格都沒有。他把田小娥定位是蕩婦,敗家女人,掃把星,禍水,所以死有餘辜。

他的“仁義”是宗法制度下的“仁義”是一切符合禮教得人和事,他可以顯示出寬廣的胸懷接納,正如他接受白孝文和黑娃迴歸祠堂,拜祭祖宗,重做賢子孝孫。對不符合他的道德標準的人和事,他冷酷無情。當田小娥冤死後,原上正好鬧起了瘟疫,眾人覺得心中有愧,認為是小娥作祟,要給她塑像造廟,祈求平安,他堅決反對,反而決定把她的屍骨挖出來架火燒三天三夜,將骨灰裝罐壓入六稜塔下,讓她永世不得翻身。

這就是他堅持的“仁義”。鹿子霖一貫喜好女色,和原上好多村子裡的女人都有過,但他作為族長沒有說過一句話。自己的三兒媳不能生育,他安排鹿三的兒子兔娃去下種,一點兒也沒覺得是失德。田小娥作為一個小腳女人,反抗自己不公正的命運,生前被他鄙視,死後被他壓在塔下。

白鹿原之白嘉軒:生活就是傳宗接代,事業就是一座祠堂

五、時代的成功者

什麼樣的信念就有什麼樣的選擇,什麼樣的選擇就有什麼樣的人生,白嘉軒無疑是那個時代的成功者,他為了獲得白鹿的保佑,算計著用自己的好田換鹿家的差田;他為了樹立自己的權威,辦私塾、抗苛稅;他為了整家族的秩序和民風,動私刑、行仁義;他為了族長地位年年相傳,剋制親情,用冷冰冰的宗法制度約束他們的言行。

他一生都在維護和踐行著儒家的仁義之道,包含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宗法秩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辦婚姻,女人的三從四德的道德約束。

他一貫堅持宗法制度,贏得族人的愛戴,樹立起族長的權威,讓那些曾經反對他、違揹他的人一個個拜服在他的腳下,就是強人、能人、成功人士。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我們現在看白嘉軒是多麼正直又多麼迂腐,多麼寬容又多麼狹隘,但他活得坦坦蕩蕩,堂堂正正。我們作為現代人,也會有自己時代的侷限和迂腐,只要我們內心有信仰,行事有原則,也可以活得明明白白,踏踏實實,不為名利而動。

白鹿原之白嘉軒:生活就是傳宗接代,事業就是一座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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