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周忠臣韓通:死於陳橋兵變且疑點重重,宋廷始終不為其立傳

趙宋開國,號稱“不戮一人而得天下”。

然而事實上,打臉此說的例子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韓通之死。

韓通是五代時期後周的開國將領,累功至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侍衛親軍副都指揮使。

後周忠臣韓通:死於陳橋兵變且疑點重重,宋廷始終不為其立傳

陳橋兵變劇照

在宋太祖陳橋兵變進入都城時他因組織抵抗被殺,成為趙宋開國史上最特別的流血事件。

說韓通被殺特別,還在於涉及易代隱秘,在宋代正史中被有意隱去了很多細節,使得韓通之死更顯得撲朔迷離。


韓通“弱冠應募,以勇力聞”,跟隨後漢劉知遠征戰,漸積軍功。後來入後周太祖郭威麾下效力,因護衛郭威“身被六創”,從而被郭威信任,“委以心腹”

韓通先後跟隨後周太祖、後周世宗參與了一系列重大戰役,在後周開國及發展壯大中居功至偉,累功至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侍衛親軍副都指揮使,成為後周軍事體系中的最高統帥之一,威信頗高。

在周世宗去世後,軍政多由韓通裁決。

後周忠臣韓通:死於陳橋兵變且疑點重重,宋廷始終不為其立傳

韓通劇照

就是這樣的人物,在陳橋兵變中成為了後周唯一的死難重臣。

韓通身為周臣,且為周室死,理應被載入史冊,名垂千秋。

但是就是這樣一位人物,在北宋官修的新舊五代史均不見其傳記。

韓通無傳,這本身就說明了問題。

宋初,宋太祖詔令薛居正等人修《五代史》,是為《舊五代史》。在這本官修的《舊五代史》沒有為韓通立傳。

很多年後,歐陽修編《新五代史》,他高舉義理大旗,與《舊五代史》相比,多有創新。但是他仍舊沒有給韓通立傳。

後周忠臣韓通:死於陳橋兵變且疑點重重,宋廷始終不為其立傳

這在當時便遭到時人的批評。

子瞻問歐陽公曰:“《五代史》可傳後也乎?”公曰:“修於此竊有善善惡惡之志。”蘇公曰:“韓通無傳,惡得為善善惡惡?”公默然。

又如:

舊傳焦千之學於歐陽公。一日造劉貢父,劉問:“《五代史》成邪?”焦對:“將脫稿。”劉問: “為韓瞠眼(韓通 )立傳乎?”焦默然。劉笑曰:“如此,亦是第二等文字耳。”

顯然,在當時人如蘇軾(子瞻)、劉攽(貢父)看來,已然把是否為韓通立傳視為《新五代史》能否傳世或是否一流的標誌。

韓通成為修史者必須要直面的人物,這裡面隱含的信息不言而喻。

儘管《新五代史》為褒揚忠義特別立《死節傳》、《死事傳》,卻偏偏不將韓通列入其中,可見此事的隱諱在七八十年之後仍令人諱莫如深。

我們可以肯定,韓通之死,事涉敏感事件,史家要避諱,不敢直書。

身為五代周臣,在五代史中卻無傳記,連元代人都看不下去了。脫脫在修《宋史》的時候,特別創立一傳,叫《週三臣》,韓通位列首位,正式為韓通立傳。

在《宋史·週三臣》之前,脫脫加入了一段感慨:

《宋史》傳週三臣,其名似之,其義異焉,求所以同,則歸於正名義、扶綱常而已。韓通與宋太祖比肩事周,而死於宋未受禪之頃,然不傳於宋,則忠義之志何所託而存乎?

至此,在近四百年後,韓通終於在官修史書中有了自己的傳記。

身為周臣,被趙宋所殺,韓通卻立傳於《宋史》,這不能不說是一種諷刺。


《宋史》脫胎於宋代國史,在宋代官方有選擇的“加工”和“遺忘”外,韓通之死已然失去了本來的面貌。

在宋代人留下的是官方或民間的史書中,韓通之死有幾種差異極大的記載。

後周忠臣韓通:死於陳橋兵變且疑點重重,宋廷始終不為其立傳

宋太祖

特別是被殺前,有未抵抗、準備抵抗、抵抗、激烈抵抗等不同記載。

韓通之死說法一:未抵抗,逃家被殺。

《宋史·韓通傳》記載道:

太祖奉詔北征,至陳橋為諸軍推戴。通在殿閣,聞有變,惶遽而歸。軍校王彥升遇通於路,策馬逐之,通馳入其第,未及闔門,為彥升所害,妻子皆死。

《宋史》脫胎於宋代國史,這就代表了北宋官方的記載。根據這個記載,韓通聽聞兵變後,倉皇逃往家中,結果路上遇到軍校王彥升,被他追至家中殺害,且妻兒子女一同被殺。

《宋史》的記載基本上是沿用了北宋史學家司馬光《涑水記聞》的記錄。

及太祖勒兵入城,通方在內閣,聞變,遑遽奔歸。軍士王彥升遇之於路,躍馬逐之,及於其第,第門不及掩,遂殺之,並其妻子。

兵變時,在京的侍衛親軍副都指揮使韓通未抵抗,逃家被殺。這是最官方的記載,也幾乎成為了韓通之死的權威說法。

這自然是趙宋統治者希望看到的了,大宋代周,無人反抗,正是天命所歸。對韓通而言,他沒有抵抗,也算不得忠於後周。

韓通之死說法二:準備抵抗,不成,被殺。

這個說法見於南宋李燾的《續資治通鑑長編》:

天平節度使、同平章事、侍衛馬步軍副都指揮使,在京巡檢太原韓通,自內庭惶遽奔歸,將率眾備禦。散員都指揮使蜀人王彥升遇之於路,躍馬逐之,至其第,第門不及掩,遂殺之,並其妻子。

這裡面多了一句關鍵的話“將率眾備禦”,說明韓通準備抵抗趙匡胤的軍隊,結果被被殺。

後周忠臣韓通:死於陳橋兵變且疑點重重,宋廷始終不為其立傳

韓通劇照

自此南宋的一些史書在涉及韓通之死的情節多便多了一個韓通“準備抵抗”的細節。

元代修撰的《宋史·太祖本紀》也有這個記載。

“副都指揮使韓通謀御之,王彥升遽殺通於其第。”

這個記載說明,韓通是有忠於後周的實際行動的。

韓通之死說法三:韓通抵抗,甚至是激戰至死。

南宋呂中《類編皇朝大事記講義》記載:

“上之入京也,韓通率眾備禦。”

和《續資治通鑑長編》的“將率眾備禦”相比,少一個“將”字,說明韓通已經在率軍抵抗,京城發生了戰鬥。

而文人筆記的記載更加直接、詳細。

北名相王旦之孫王鞏在《聞見近錄》記載道:

“ 明日,陳橋欣戴,入御曹門以待將相之至,時伏弩右掖門外。通出,死矢下。石守信實守右掖,開關以迎王師。”

北宋蘇轍在《龍川別志》則說:

“入城,韓通以親衛戰於闕下,敗死。”

後周忠臣韓通:死於陳橋兵變且疑點重重,宋廷始終不為其立傳

蘇轍

宋人王大成在《野老記聞》記載道:

子瞻問歐陽公曰:“《五代史》可傳後也乎?”公曰:“修於此竊有善善惡惡之志。”蘇公曰:“韓通無傳,惡得為善善惡惡?”公默然。通,周臣也。陳橋兵變,歸戴永昌,通擐甲誓師,出抗而死。

從這些記載中,我們看到韓通率軍和趙氏族軍隊展開了激戰,韓通率親衛死戰,戰敗而死。

雖然此種說法多是多是私人筆記,但因為私人筆記擺脫了正史國史的各種避諱顧忌,才敢記載一些正史不敢記錄的事情,它們記載的“典故沿革,多為史傳所未詳”,卻並不是憑空杜撰的。

何況王鞏、蘇轍、王大成、呂中都是宋朝人,他們不至於有意抹黑本朝,韓通抵抗的記載應該是可信的。

韓通之死,資料的記載從未抵抗,到將要抵抗,到抵抗且是激烈抵抗,官方和民間的記載差距很大。

我們也可以反過來思考這個問題:韓通之死,從激烈抵抗到抵抗,到將要抵抗,最後到未抵抗,官修的史書是不是存在一個有意“加工”、“裁剪”的過程?使得最終正史中只留下韓通未抵抗被殺的記載。

我們可以想象,陳橋兵變時韓通英勇抵抗並壯烈殉周的事蹟是被趙宋有意抹去。

不管怎樣,韓通死了,而且幾乎是被滅亡。

韓通、韓通妻子、及其長子、次子、三子全部生死,而倖存是三歲的幼子和四個女兒。


韓通死後,宋太祖對韓通前後態度的變化也令人玩味。

韓通被殺後,宋太祖立刻給與了極高的禮遇。

後周忠臣韓通:死於陳橋兵變且疑點重重,宋廷始終不為其立傳

宋太祖劇照

《宋史·太祖本紀》記載:

贈韓通中書令,命以禮收葬。

《宋史·週三臣傳》則詳細記載了宋太祖的嘉獎詔令:

即下詔曰:“易姓受命,王者所以應期;臨難不苟,人臣所以全節。故周天平軍節度、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侍衛親軍馬步軍副指揮使韓通,振跡戎伍,委質前朝,彰灼茂功,踐更勇爵。夙定交於霸府,遂接武於和門,艱險共嘗,情好尤篤。朕以三靈眷佑,百姓樂推,言念元勳,將加殊寵,蒼黃遇害,良用憮然。可贈中書令,以禮收葬。遣高品梁令珍護喪事。”

韓通死後,宋太祖做足了體恤的文章,“嘉其臨難不苟免”,“追贈韓通中書令,以禮葬之”。

這是宋太祖對韓通的官方的褒揚。

然而這僅僅是表象,不然為何宋代官修的兩部五代史都不給韓通立傳呢?

事實上,趙匡胤和韓通在後周同朝為官,兩人的關係並不好。

從官職上,韓通無疑是趙匡胤的上官,地位、聲望都是趙匡胤無法比擬的,而且是他奪取政權的最大阻礙。

“周鄭王幼弱,通與上同掌宿衛,軍政多決於通。”

韓通之子早就覺察到趙匡胤勢力的增長及其野心,曾勸韓通早下決斷。

其子頗有智略,幼病傴,人目為“橐駝兒”。見太祖有人望,常勸通早為之所,通不聽。

王鞏在《聞見近錄》也記載道:

太祖將北征,過韓通飲。通子欲弒之,通力止乃已。

無疑,韓通是趙匡胤代周的最大障礙。至少在開封城內,不解決韓通,他難以站穩腳跟。一旦韓通振臂一呼,在外的李重進等將領率軍策應,等待趙匡胤的只能是死亡。

後周忠臣韓通:死於陳橋兵變且疑點重重,宋廷始終不為其立傳

韓通墓

當一切安定下來,趙匡胤對韓通的態度也就不自覺地發生了變化。

後太祖幸開寶寺,見通及其子畫像於壁,遽命去之。

對韓通的嘉獎不過是權宜之計,宋太祖見不得開寶寺牆壁上掛韓通及其子的畫像,或者這兩人畫像的存在總會讓他想起些什麼,命人摘去。

所謂宋太祖“不戮一人而得天下”,不過是官方史書的美化。

在這般美化下,韓通成為了犧牲品,他的事蹟也被有意地遮掩、裁剪。

宋廷不宣揚韓通,並非僅是怕打臉趙宋皇帝那麼簡單。韓通之死本就帶有很濃的陰謀色彩,想想韓通幾乎被滅門,陳橋兵變所謂的“不流血”和“不戮一人而得天下”只是一個泡沫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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