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菌型艺术家”汪晓芙

“细菌型艺术家”汪晓芙


“细菌型艺术家”汪晓芙

艺术家汪晓芙没有乡愁。在她二十八年的生命里,从未对哪个城市有过归属感。即便是武汉,这具身体的家乡。

“细菌型艺术家”汪晓芙

如果把她生命的轨迹从地图上标出来,看起来会像一棵扭曲变形的树。

她生活在武汉的时候,越搬越靠近武汉行政区域的边缘,戏称自己是“常青花园人”。

十八岁考入中央美院后,去北京呆了七年。随后前往美国马里兰艺术学院读研,学绘画,结识了许多世界各地的艺术家。

四年里,她探索了一些美国东岸和中西部的城市(乡村),后来有向全世界蔓延的趋势。变动的频率变得更高,也更跟随自己的想法。

这个夏天她刚去柏林参加了一个艺术驻地,住了一个月。她喜欢那里的氛围,于是决定把移居的对象,从纽约换成柏林。

“细菌型艺术家”汪晓芙

▫️ 汪晓芙作品(HAHA Cosmic, 亚麻布面油画, 72 x 96 inches/ 122 x 244 cm,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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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晓芙作品(Halting Hedge, 亚麻布面油画, 36 x 48 inches/91.5 x 122 cm, 2018)

她的身体似乎一直处于漂泊的状态,从这里到那里,停留然后离开,像书里流浪的吉普赛人。

她停留时间最长的两个地方,武汉和北京,都生活在一种刻板观念里的“市郊”。从央美摄影系毕业后,她在四环外的望京住了三年。她把去市区称为“进城”。

但她并非是像许多艺术家那样,拒绝城市递出的橄榄枝。只是这两个人口上千万的城市,像巨大的机械工厂,每天吞吐着大量信息,政治、经济、艺术、娱乐,而她上学、工作、生活都在望京,有点“出了望京恐惧症”。在武汉好像只有上学的记忆。

“细菌型艺术家”汪晓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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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并非她本意,但城市变动的声音传到她这里时已经稀微,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天晴,下雨,刮风,打雷,霓虹闪烁,而她身处安静而空旷的室内,置身事外地观察。

直到硕士毕业后搬到纽约布鲁克林,这个表面上有点土土的地方,却让她第一次感到人不必非要被都市淹没。

在那里,她大量地阅读,写作,交流——探索媒介与媒介之间的边界。她缺乏东亚人特点的面孔,以及小麦肤色,为她带来一种神秘感,经常引起旁人的猜测。一次在街头,她被醉鬼拦下,问是不是印第安人,然后亲吻她的手。

她兼职做一些商业摄影和艺术家助理的工作。纽约物价很高,她的父母也会提供经济支援。

“细菌型艺术家”汪晓芙

▫️ 在纽约逛一家类似《古物奇谭》里的店

纽约把汪晓芙变成了一个chill的人。从她嘴里经常能听到这个词,形容自己,形容艺术,形容生活。她的精神得到了解放,不再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这种紧绷就像大脑不断踩下油门。在纽约生活之前,她整个人仿佛在高速上沿直线狂奔。

她观看五花八门的艺术创作,和散漫、随性的年轻人玩耍,偶尔离开,去科罗拉多州,和内布拉斯加州的艺术家驻地生活。

“细菌型艺术家”汪晓芙

在一个内布拉斯加州的艺术驻art farm里,人员是流动的,他们是艺术家、作家、音乐家、建筑师,通常有8到20个人左右。

art farm的历史可以追溯到70年代。一个从无建起的地方,野草齐胸高,除了有亲近自然的工作室,每天也要一起劳动和要忍受蚊虫的叮咬。

在科罗拉多的小镇上,卖tacos和泰国菜的餐车周一到周四会从山外面开来。每天在固定时间去排队买食物,在不多的几种食物里选择,成为一种掷骰子般的生活乐趣。

“细菌型艺术家”汪晓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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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内布拉斯加州的艺术家驻地 art farm Nebraska

汪晓芙在纽约与旷野上的农场间摇摆。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令她对“可能性”这个词语有了更深、更真切的体悟,逐渐变得chill起来。

这成了她思考和表达的一个方向。

“细菌型艺术家”汪晓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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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汪晓芙可以一直聊下去,她不停地给人新的感受。

比如她让我意识到,事物在我们大脑里的样子,取决于思考它的角度,而不是观看它的角度。

“细菌型艺术家”汪晓芙

通常,严密的逻辑和谨慎的思考是第一性的,在此基础上进行表达,是介入公共事务的前提。就像写学术论文、政府报告、微信推文,为了取信于人,必须使用公众表达。

一些当代艺术家,像徐冰,在表达对公共事务的看法时,使用类似“宏大叙事”的创作手法,也是在考虑作品的公共性。

但汪晓芙在艺术范围的思考和表达,更加私人化。从她喜欢阿涅斯·瓦尔达,和亚利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的电影中,你能很容易感受这一点。

“细菌型艺术家”汪晓芙

她在社交页面上用“artistic,observant,intelligent”形容自己,所以她既是一个艺术家,也是一个观察者和思考者。

看到这三个词时,我忽然对她的画有了更深的感触。那些画里,许多颜色没有明确的边界,时而独立,时而混在一起;形状有后现代的抽象,也有具体的意象。

我的感受是,这是她把对事物的观察,打乱揉碎后一口气丢出来的结果。许多维度混在一起,没有固定规则,没有固定态度,也没有固定倾向,只是单纯展现她思考的角度,感受则属于观众本身。她的画许多都是一口气画完的。

“细菌型艺术家”汪晓芙

▫️ 汪晓芙作品(Bang! Paradise,2016,木板油画,48 x 96 inches / 122 x 244 cm)

“细菌型艺术家”汪晓芙

汪晓芙喜欢这样温和的表达方式。

她今年六月在东西湖区的村子里,母亲工作的精神病院三楼,搞了一个公共艺术项目——《公园》。在里面,病人、护士、医生、艺术家以及访客,没有身份上的差异和对立,所有人就像逛公园一样,随意而自由地休息、聊天、看视频和绘画,然后把作品挂在墙上。

“细菌型艺术家”汪晓芙

▫️《公园》

她不期待通过直接、对立的批判改变现实,相反喜欢通过模糊的表达,唤醒观众的思考,从而潜移默化地实现影响。她自创了一个标签形容自己——“细菌型艺术家”。

一个朋友用草履虫比喻她,“是紧紧抓住一切自然界/真理脉络的末端,使劲往源头爬的、一只生命力极强的有机体。”

“细菌型艺术家”汪晓芙

▫️ 汪晓芙作品(Dolphin Orphan, 纸上彩铅, 5.5 x 7.5 inches,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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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晓芙作品(Utitled, 纸上彩铅, 2018, 5.5 x 7.5 inches / 13.5 x 19.5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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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晓芙作品(Crouching Tiger, Hidden Dragon, 丙烯,喷漆,木板,木头,金属,c-print,木胶,2017,72 x 120 inches/ 183 x 305 cm)

她喜欢打破观念的边界,并把这种方式称为“漂浮”。

她建议我也尝试一下,自己呆着的时候,或者和几个亲近的朋友。每个人的方式可能不一样,我的理解是冥想,通过放空大脑,让自己达到某个频率。

“细菌型艺术家”汪晓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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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六,在她朋友卷子创办的Combo书店,我围观了她一次四十分钟的“漂浮”。

地方有限,上下两层的观众加起来约二十个。她坐在一楼靠窗处,穿白色连衣裙,扎两个及背的马尾。

“细菌型艺术家”汪晓芙

▫️ combo现场

路看似是直的,但换个角度可以是斜的,也可以是弯的。人不需要朝固定的终点前进,想看风景就停下,想休息就休息。起点和终点之间不是直线,所以二者对立的基础也就不复存在,这个时候,黑的可以是白的,白的也可以是黑的。

这是我在听汪晓芙讲述时的想法,模仿她的语气。

她的讲述配合画面,立刻让我想到《阿涅斯论瓦尔达》,亲切又感动,仿佛西方电影里、遥远的艺术家角色出现在我面前。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

她讲完后,一些观众提问。很多人没有理解,但对这种初次接触到的形式表示喜爱。也有人无感,觉得捋不出一条逻辑线,完全听不懂。

“细菌型艺术家”汪晓芙

▫️ combo现场

我也没有完全理解汪晓芙的讲述,但某种感知,波段,或者说频率,是超出文字表达之外的,会给人启发以及美的享受。

我觉得“漂浮”的意义,并不是让人听从汪晓芙,或是像她一样思考,而是打开一扇窗户,知道还有这样一种方式,去艺术地观察世界,重新认识自己,并拓宽思想的边界。

“细菌型艺术家”汪晓芙

▫️ 汪晓芙作品(artist book, BANGBANG, 2017)

“让身体不要与精神分离,让身体与精神回归一体。不要抛弃对身体的感受力,身体才是渗透的载体。”

汪晓芙的声音宛似梦游。

二十八年,她的身体在漂泊,精神在漂浮。

点击视频,与汪晓芙一起“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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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 | 王博璨

photo | SANTA /受访者供图

#当你在“漂浮”时你在思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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