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作家曹乃謙:有馬悅然對我的肯定、鼓勵和友誼,足矣

專訪|作家曹乃謙:有馬悅然對我的肯定、鼓勵和友誼,足矣

2012年,馬悅然與曹乃謙在上海

封面新聞記者 張傑

曹乃謙在主流的文學圈子裡並沒有成大名。似乎也遊離在文學圈之外。但這些都不重要。一個作家或者藝術家,跟他自己所處時代的關係,有的比較近,有的就很遠。比如杜甫、梵高這些都是在身後的時代才真正得到認識的。每一次翻看重讀他的文章、小說,都清晰認得他是他,是一個頂一個、無可替代、有自己語言面貌的寫作者。

因為偶然的機會,曹乃謙的小說得到裡瑞典漢學家的賞識,並親自將之翻譯成瑞典文。馬悅然認為,曹乃謙的小說風格特別、獨樹一幟,“他跟李銳、莫言、蘇童一樣,都是中國一流的作家” 。

恰好馬悅然又是瑞典學院院士,是諾貝爾文學獎的評委之一。他的好評,自然也引發不少有“諾獎情節”的評論家或者讀者的很多遐想。但是,需要特別提醒的是,並不是因為馬悅然對他的賞識,曹乃謙的作品才值得看。只是馬悅然的獨特眼光對曹乃謙的發掘,讓更多人更容易發現這麼一位優秀的作家。

2019年10月17日,馬悅然在瑞典溘然長逝,享年95歲。曹乃謙失去了他一個非常重要的文學知音、伯樂。他的妻子陳文芬給遠在中國山西的曹乃謙寫郵件告訴了他這個消息。對於好友、知音的去世,曹乃謙很是悲痛。“在心裡默默地說,我親愛的大貴人,一路走好。”近日,封面新聞記者與曹乃謙進行一番一對一的交流訪問。

封面新聞:您經常跟馬悅然先生和陳文芬女士郵件溝通嗎?一般在郵件裡都交流些什麼主題的內容?

曹乃謙:我們常用電子信箱聯繫,隔個十天半月的,總要通郵件。悅然忙,我是直接寫給文芬的信箱,但開頭稱謂是兩個人,有時候是“悅然文芬”有時候是“文芬悅然”。交流的內容生活方面的多一些,相互提提醒,告訴對方在保養身體方面要注意些什麼。悅然腰疼,我告訴他我的體會是必須睡硬板床,我腰疼他告訴我用芥末油搓背。

封面新聞:您最近一次見到馬悅然先生是什麼時候,是在哪裡?當時聊了些什麼?

曹乃謙:最近一次是在2012年10月。當時9月時,先是馬悅然夫人陳文芬女士給我來郵件,說悅然10月份要到上海有活動,到時請我來喝啤酒。我很高興地答了,說一定去。沒隔兩天湖南文藝出版社又給我來郵件,告訴我定在了上海給我舉辦新書發佈活動,時間是十月。這是多麼巧合的事。我這一生經常會遇到這樣巧合的事。在那次的十月相會,悅然讓我跟他們住在瑞金飯店。我們聊天,喝酒,吹簫,唱歌。一塊相處有五天的時間。聊天沒有固定的話題,但說的最多的是溫家窯。悅然問這個問那個,好像在打問他時長沒見面的親戚。我告訴他,隨著時代的發展社會的進步,溫家窯的人們現在不僅是吃飽了穿暖了,現在都富裕了,人們家有了電視有了摩托,還有的人家買了小臥車。悅然笑笑地聽著,“哦”“哦”地點頭。那年年底,我為這件事還寫了一篇文章《又是一個好日子》。文章寫好後,正好香港《明報月刊》跟我約稿,說是2013年為慶賀悅然九十歲生日出專輯。我就把這個稿子給了他們。

封面新聞:馬悅然是您的知音、伯樂。他的肯定和鼓勵,友誼,對您意味著什麼?

曹乃謙:我的人生有三個大貴人,第一個是我的母親,她把我從應縣下馬峪村帶到了大同;第二個是汪老,他讓我的文學作品從大同走向了北京;第三個大貴人就是悅然,他把我的小說翻譯介紹到了瑞典,從他給我的長篇小說《到黑夜想你沒辦法》一書寫序言,就知道,他是懂我的知音。也正如你題目上所說,是伯樂。後來他又翻譯了我的短篇小說選《最後的村莊》。他對我的肯定和鼓勵,以及友誼,對我意味著,我該是:乃謙足矣。

封面新聞:曹老師,請您分享一下在您的記憶中,馬悅然陳文芬夫婦在跟您的幾十年來往過程中,讓您印象深刻的一些往事細節。

曹乃謙:講兩件有趣的事。2004年農曆十月十九日,我帶著悅然、文芬、李銳、蔣韻四個人,要從我家到溫家窯時,出發前我妻子說文芬:“冷呢,把我的棉大衣穿上吧。”文芬穿上後,大家一看,大小肥瘦正合適。文芬照著鏡子看看說,我家裡也沒有這麼一件合身的大衣,這好像就是給我做的。

悅然喜歡聽我吹簫,那次我吹民歌《康定情歌》,沒想到悅然在悄悄地跟著唱。這真的讓我沒想到,吹完曲子我說悅然你還會唱這個民歌。悅然說,大概是在你沒出生的時候,我就會唱。大家都笑。想想,可不是,悅然1948年24歲時就開始學習四川方言。

封面新聞:在您心裡,馬悅然是怎樣的一個人?

曹乃謙:是個真誠善良有愛心的大好人,是個把中國當作他的第二個故鄉的大好人。

封面新聞:我讀過您的散文,知道您的身體有時候不是很好。現在是什麼狀況?

曹乃謙:兩個最大的病痛困擾著現在的我。一是腦血栓後遺症使得我常常頭暈,一個是腰椎有四處毛病,使得我經常是腰疼得動也不能動,吃飯還得老伴喂。再加上一個也不能算是小的毛病,那就是耳聾,不戴助聽器不能跟人對話。幸好腿不拐,幸好眼不瞎。但走路拄著柺杖。原因一是大夫說腦血栓病人千萬注意別摔跤,一是我動不動就把腰閃著了,拄著它好像是與地面多了一個支撐。拄這柺杖過馬路時,可以提醒汽車看見前面有個殘疾人,別撞了我。

封面新聞:寫作並不是您的專職。您的主職是一名警察。如今您已從工作崗位退休了吧?身體允許的情況下,會寫些什麼? 最近在看什麼書?

曹乃謙:我是共和國的同齡人,退休十年了。在身體允許的情況下,我會寫母親。我現在出的書,除了長篇小說《到黑夜想你沒辦法》,其他的書基本上都是在寫我的母親。身體不好不能寫長的,就斷斷續續地寫,一個篇章一個篇章地寫。前幾年寫出了“母親三部曲”,《流水四韻》《同聲四調》《清風三嘆》。最近兩年,因有病沒寫。以後還要寫,還是寫母親。我看的書,永遠都是《紅樓夢》,是看各種版本的《石頭記》,還看各種版本的《評石頭記》。輪番著看,從頭看到尾兒後,再返回頭重看。越看越想看,越看越有意思。估計這一輩子也就是看曹雪芹寫的這部書了。

人物檔案:

曹乃謙,山西省應縣下馬峪村人,曾供職于山西大同市公安局。當過裝煤工、文工團器樂演奏員。出版有長篇小說《到黑夜想你沒辦法》、散文集《我的人生筆記——你變成狐子我變成狼》、短篇小說集《最後的村莊》、中篇小說集《佛的孤獨》等。曹乃謙的作品在海內外擁有廣泛的影響,作品被譯為英文、法文、德文、日文、瑞典文等多種文字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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