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宇訪談
題記：我們總說要引領，那不能停留在口頭上，要拿作品說話。我這幅作品從立意，到創作，從時代氣息；怎樣與眾不同，別開生面，都有很深的思考。我現在在思考下一個五年，我要畫什麼。——邢少臣
藝術家：邢少臣
採訪人：佔宇
記 錄：牧鴦
時 間：2019.8.31，2019.9.26
佔宇：首先祝賀您的作品入選十三屆全國美展。對此您有什麼想表達的？
邢少臣：如果準備參加下一屆全國美展，我現在就要動腦子想，需要思考下一屆全國美展我的大寫意怎麼畫，甚至在我腦子裡都有一個構圖，五年以後我的大寫意該怎麼表現。比如這張畫，也在我腦海裡思考了兩三年。
佔宇：看著很簡單，其實一點不簡單。
邢少臣：一是完全靠書寫性，再有就是筆墨的塑造力，雕塑感，還有一個就是有時代性和我個人的風格。在這樣的展覽中，個人沒有一點風格不行。
佔宇：嗯，是的，有太多參展的畫家，也太多未入選的畫家，更有入選的作品，類似的形式、題材等似乎太一樣。
邢少臣：很多作品連形式都一樣，那不成。作品中還要體現出當代意識，一看這作品比較新穎，更不能守舊；看著像清朝人畫的，那不成，一看五十年前的畫也不行，還是要跟上時代，融入新的時代，要有新時代的元素。
佔宇：應該也有很多名家參加這次美展。
邢少臣：應該是有很多人都在畫，但是也很難選上這樣的展覽，主要是不能千篇一律，還要加強個人風格和時代精神。
你看美協有些領導談論這次展覽都很好，咱們實話實說，確實也是不錯的。但是很多問題要從兩方面去看，你不能去一棍子打死一樣的去否定！這麼多畫家，全國六百多位優秀畫家你說都不行，那怎麼可能？人家也付出了心血，只是沒有滿足你的要求、你個人的慾望，期望沒有得到滿足，或者沒有和你的標準、你的看法、你的意思達不到一致而已。其實呢，我覺得作品還是不錯的。只是將來我們應該倡導，或者說我們這些作品應該有一個相對的比例，幾比幾，比如寫意山水佔多少，寫意花鳥佔多少，寫意畫應該佔多少，而且應該有一個較大的比例，當然，也不絕對。
▲ 志在千里 138*69cm 2017年
佔宇：展覽中，花鳥畫的比例很少，大寫意作品的更少。這個寫意花鳥畫，看來很難，也很難突破？
邢少臣：為什麼說寫意花鳥難呢。我也建議，今後的大展，讓在全國有很高知名度，作品又好的大寫意藝術家免評，這是給大家一個導向，什麼才是真正的有底蘊有傳統又有時代氣息的中國寫意畫，要有更多的展示機會展示，這個建議可以試一試。
佔宇：您這幅作品，我個人感覺是風格顯著，筆墨精神顯得尤為出色，個性比較突出。
邢少臣：我這副《神州吉瑞圖》，寫意性確實很強，比如火雞頭部的刻畫處理大膽誇張，用大紅顏色一筆下來，凝重熱烈而不失結構，突顯了筆墨的塑造性。
▲ 雲南吉瑞之象 180*97cm 2017年
佔宇：這火雞真是憨態可掬，動感十足。
邢少臣：你看這轉換的位置，視覺效果衝擊力都可以。
佔宇：還有您很巧妙的加了兩棵小靈芝，喜慶。
邢少臣：是哈，這幅作品《神州吉瑞圖》，吉祥！尤其是今年建國70週年，考慮到這個因素在裡面。原來我想這張題目叫做雲南什麼風情之類的，後來我一想，火雞不該只有雲南有，像海南、廣西、貴州等地，甚至國外也都有這個品種，就放棄了雲南風情及類似的名字。我後來琢磨著以一個更大氣的名字命名，就有了《神州吉瑞圖》這個題目。實際上，大一點的畫，看著要特整，不亂，不繁瑣為佳，大寫意貴在單純。這樣的大畫，不能畫的太滿，你覺得紙張大，玩命的畫滿也不成，大寫意要貴在精神境界大，筆墨氣魄大，和視覺效果的衝擊力。
▲ 今日喜時 138*69cm 2017年
佔宇：您說的對，大寫意貴在“單純”。我看這次大寫意花鳥畫中老前輩裡也有甘長霖先生的畫。
邢少臣：甘老畫的題目是《梅花》，梅花，還有幾隻小山雀，甘老的畫，很有特點，與眾不同，有他自己對寫意花鳥畫的認識和理解。
佔宇：這一屆畫展還是有老將，又有新秀，也有實力的年青人。
邢少臣：這種大型的展覽，大家都要去看看，瞭解一下中國美術發展的現狀及走向，瞭解什麼是重彩，什麼是工筆，什麼色彩、形式等，這也是代表美術界最高水準的一個展覽，是很好的一個參照。雖然有些人有意見，眾口難調，但是時代總是進步的，總會有新的優秀人才表現出來。
佔宇：五年一屆的全國美展，還是很有份量的一個展覽。
邢少臣：這是很重要的一個展覽，大家需要儘量去了解中國美術的發展狀態，實際上我還是比較關注當代的中國大寫意，因為只有清晰了方向，才會走得久遠，但是發展狀況每個人不一定都清晰，觀看這個展覽這也是一個學習的過程。
換句話說，我們是中國國家畫院的畫家，我們有一種責任感，我們兼顧著很多歷史使命，我們必須去了解，瞭解國內美術發展變化，花鳥畫發展、變化、格局，都需要掌握瞭解，還應該有新的認識。五年一屆，你想想，真得很難得。
▲ 大吉祥 138*69cm 2018年
佔宇：嗯，到時候我陪您去看看，您最早參加全國美展是什麼時候，現在感覺怎麼樣？
邢少臣：我最早參加的是第六屆全國美展，是在1984年，三十多年了。那是我們都還年輕，現在隨著年齡的增長，慢慢覺得對大寫意花鳥畫的責任很艱鉅，我們要去積極弘揚、傳承與發展。
佔宇：好的作品需要展示一下。您作為重要的花鳥畫領軍人物，應該讓大家有更多的瞭解、借鑑。
邢少臣：對。寫意花鳥畫展示出去，讓全國喜歡寫意花鳥畫的畫家，或者對寫意花鳥畫感興趣的業餘畫家讓他們知道，寫意花鳥畫的發展有一個脈絡，一個方向。所以，我們總說要引領，那不能只停留在口頭上，要拿作品說話。我們不光嘴上說，還要拿出作品來讓人家看，才知道你的作品有前瞻意識，有一種導向作用，從你的作品中能夠讀出來。不能說我們要引導，沒有作品不行。一定要有好作品，如果說你要把作品悶在家裡，誰也不知道。我總覺得視覺藝術應該讓人看，繪畫是一種視覺藝術。視覺藝術畫完後，藏在家裡，誰也不讓看，那也不行。一定要展示，展示以後，讓人評價。有人會說，這畫還可以這麼畫，或應該這麼畫？展示以後可能引起爭論，或者說畫不靈，瞎畫；也或者說畫真好，引起爭論，也是好現象。
佔宇：好作品自己會說話。一旦大家認可了不同學術思想和藝術風格都具有存在的價值，學術爭論將淡化批判的盲目性。
邢少臣：藝術當然要有評論，在過去七十年代，崔子範先生的畫在美術界就引起了一部分人的評論，有人認為，他是當院長，如果不當院長，畫一定沒人要，沒人看；有的呢，評價崔老的作品了不得，已經和齊白石明顯拉開了距離，不一樣。後來，時間與事實給了很好的證明。
崔老的畫引起爭論，越爭論知道他的人越多，就像滾雪球一樣。一個人的畫，沒人理你，好也沒人看，不好也沒人說，壞也沒人說，展出來讓觀者沒啥感覺，根本沒人把你當回事。你看，包括吳冠中，爭論特別大，他也是在爭論當中辨別出來的大師。
▲ 餐桌系列 18*18cm 2016年
佔宇：比如曾翔先生等，爭議也不小，實際上是對藝術是很執著的，私下肯定下過很大功夫的，而且是在爭論中不斷去深思去探索的。
邢少臣：是，肯定的。他們都是對藝術是有思考的。再就是為什麼說爭論重要，爭論就是有人重視。就是在爭論當中，辯論當中成長起來。沒人理你，沒人關注你，你說你這好，好在哪裡，不知道。你說你這不好，不好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沒有公開，就沒有意義。
佔宇：看來藝術創作，不僅僅停留在技法上，必須是要有思考的，要有諸多的情感注入，才會有人文精神的體現。
邢少臣：藝術創作，或者做任何事，一定要多動腦，多思考，我們現在年齡大了，基本功對我們來說，已經是輕車熟路了。我們靠的是思想，靠的是境界，靠的是學養，靠的是積累、沉澱。
佔宇：那天我和胡抗美先生探討，最後藝術創作最終所呈現的還是體現一個人的精神和格局。
邢少臣：對，那天我和胡抗美先生坐高鐵去邢臺參加咱們的展覽“文脈傳承·時代生輝”，我們交流。他說，有的書法作品看了後，是沒感覺的；有的寫了一輩子了，也挺下功夫，但是，對書法就是沒有感覺。寫字寫的端端正正是好的，但書法老端端正正的，那叫書法嗎？你對小孩要求寫書法端正，四平八穩，可以的。但是書法家是一個藝術家，就不能四平八穩。書法是需要創新的，也可以嘗試，但在創新的過程中需要循序漸進，一點一點來，一下子拉得太遠，老百姓不理解，專家不理解也不行。你的學術主張要往外講，要人家逐漸接受，逐漸接受你的學術素養，這需要時間。
再就是平時生活當中一定要多思考，冷靜、多想，否則的話，不動腦子，很難走出來，很難有出息。
佔宇：感謝邢老的教誨，讓我今天有很多收穫。
▲ 山雨欲來歸家路 247*124cm 2018年
2019年9月26日，回京的高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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佔宇：親臨現場觀看作品還是和看圖片不一樣。個人感覺您這幅《神州吉瑞圖》，份量比較重要，整個展覽有相當一部分作品製作，個性太強，西化成份過多，沒有味道。
邢少臣：我這幅《神州吉瑞圖》實際上也有中西對比的元素。總體來說，這屆國展作品，有部分作品是越來越工藝，越來越走捷徑，被西化太嚴重。可見，現在年輕人接受西方東西太快，有的畫面都成了素描，製作，往油畫方向靠近了。這說明西方文化對傳統文化的浸透太深。
製作的越來越多，手法越來越多，表現方法越來越多，而且製作越來越精細，可以說在製作方面確實有一定的工匠精神。有的人一張畫了一年多，有的人畫了半年，這種製作我們不能說人家不好，人家也花了很大的力氣，但怎麼樣保證中國畫的純正性。中國畫是有純正性的，它是姓中，不是姓西，所以你在中國畫的處理手法上，你怎麼樣保證這些畫的純正性，怎樣把寫意精神融進去。你過分強調製作，就會過分的去往西走了。我覺得，如果說有一個兩個，這也是好事情，如果大部分人，一個展覽讓百分之八十的人都這麼做，我估計這也是一個問題。
▲ 老松鐵幹如龍起 138*69cm 2019年
一方面是忽略了傳統美育，對傳統文化的教學重視不夠，傳統的美學教育還應該大力倡導，正如吳冠中先生所說的觀點，美盲比文盲更可怕。
二是寫意畫入選確實難，大多年輕人不願意下這個苦功夫，慢功夫，因為有了捷徑，就造成了大量取巧、製作，不講究筆墨的局面。但是，寫意的東西，寫意畫可以說現在確實是越來越少，寫意畫不單說花鳥畫少，寫意畫的山水，寫意畫的人物，也相對的比較少，即使有一些寫意畫的人物，裡面的素描成分，西化的造型影響，甚至是那種結構，那種關係，我覺得即使是寫意人物也是受西方影響太深。花鳥畫其實在中國寫意畫、中國傳統畫中最具寫意精神的，花鳥畫其實更應該去提倡，即使是全國美展，全國大展，寫意花鳥畫也是中國畫裡邊最具中國特色的一種畫法。你不能因為它沒有主題性，而忽略寫意花鳥畫。而人物、山水、花鳥是中國畫架構的三駕馬車，缺一不可。人物畫固然可以成為主流，那麼，山水、花鳥不能小覷了。
我覺得這是雙方的問題。
既有大環境影響的責任，也有寫意畫家的責任。寫意畫既要有傳統，又有當代性，還得有個性，還要講究筆墨精神，人文精神，太難。如果寫意畫裡能多培養一批優秀的青年畫家，這個局面或許會改變。
雖然對於這屆美展的評論較多，但也無法改變。雖然是暴露了問題，但可以肯定的是時代精神是有的，還是有人在堅守中國傳統文化，傳統筆墨精神。
寫意花鳥畫在第十三屆美展上確實是不多，在六百多幅畫裡沒有幾張，佔很小的比例。所以這個問題我原來也老談，你不能完全怪美協、畫院這些領導，對寫意花鳥畫不重視。我還是那句話，有這方面的因素，但是，作為畫家來講，也有自己的問題，也就是說寫意花鳥畫的這些畫家的水平，讓這些評委很難下定論，就是通不過。為什麼？因為水平相對來講，和人物，和山水比較，花鳥畫相對來講水平要差很多。好的寫意花鳥畫家不多，所以不能把寫意花鳥畫少的責任，完全歸於美協或歸於領導，這不行，這確實是方方面面的問題，彰顯這麼多年我們對寫意花鳥畫的一種忽視。還有就是，這麼多年畫寫意花鳥畫的好的畫家太少了，不下功夫了，所以方方面面都有原因。如果我們好的寫意花鳥畫家很多，那麼毫無疑問，我們入展的機率就大。
▲ 荷花鏡裡香 97*97cm 2019年
所以，作為我個人來講，我也是應該更多的從個人角度去考慮問題，怎麼讓花鳥畫家能夠上來，不管是我們這一代人，還是年輕的一代人，我們不多說，哪怕有那麼十幾個二十位，這樣寫意花鳥畫能在全國站得住腳，那麼，寫意花鳥畫的格局就能改變。所以，還是得期待下一屆。
下一屆的大寫意，我已經開始醞釀，不能白來看這次展覽。
期待下一屆國展吧。
邢少臣
邢少臣
1955年生，北京人
中國國家畫院研究員
中國國家畫院邢少臣導師高研班導師
國家一級美術師
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
中國畫學會理事
文化部優秀專家
中國藝術研究院特聘研究員
今日鑑藏美術館藝術顧問
薦稿：[email protected]
主編✎佔宇
市場總監✎閆國強
編輯✎牧鴦 端藝 墨語
——今日鑑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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