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离别很少，我说的就是那种类似于“生离死别”的别离。
那时刚记事，倚着门框，看见大姑在院子里给奶奶扣衣领最上面的那颗纽扣。天应该是灰蒙蒙的，还刮着风。“妈，回去吧！”我听见大姑说。“娃儿，我还能见到你吗？”奶奶问出这么一句话，神色暗淡，泪在她的脸上飞驰。大姑立马别过脸去，伤心的情绪使她的面部抽搐。我心里一阵儿害怕，因为我从未见过大人们哭泣。哭，似乎只是我和像我一样的小人们才干的事情。
那一年，大姑举家搬迁，去了很远的地方。应了奶奶的疑问，直到她过世，大姑总共来过一回。
人世间的事情总是让芸芸众生左右为难。我们生来似乎就是为了一个又一个的旅程。总之，在路上，这种感觉就是对了。不然，我们似乎惶恐不安，无法安放自己的人生。我们所做的事情就是“离开”。离开给了自己生命的至亲；离开养育了自己的故土；离开那棵曾以为舍不下的，开花的树。然后，在梦里，在灵魂的最深处，我们深深地怀想着自己曾决意选择离开的一切。如此残酷清晰的悖论，让每一个我们这般地活着，活得表里不一，似乎还有点儿残。
她说，女儿要养条狗，因为女儿说她太寂寞了。女儿只会数20以内数字，小姑娘的大眼睛贼亮贼亮的。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因为家里养得东西已经太多了，都需要她照顾。但她不忍心让女儿失望，就答应等到她18岁的时候，养一只肉嘟嘟的小狗。小姑娘欢呼着，她只会数20以内数字，根本不知道18岁有多遥远。她说，她想，将来她转世能变条小狗就好了。等到她的小姑娘变成七八十岁的老太婆，她就好好地陪着她，给她做伴，这样，她们俩就都不会寂寞了。
这个天真的想法，听着让人心里暖和，鼻里发酸。
想想也好，既然这辈子不行，那就用另一世来偿还吧。不过，我还是想知道，有多少人手里正在选择着，心里正在想着的却是“等我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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