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羅生門》探尋芥川龍之介猶如“羅生門”一般的短暫人生

芥川龍之介是日本近代文學大師,與夏目漱石、森鷗外鼎足而立。但是在他35歲時他服用過量安眠藥自殺。他短短的一生留下了一百多篇小說。《羅生門》是芥川龍之介的代表作,其中收納了芥川龍之介十八篇精彩的短篇小說。 在這些短篇小說裡,我們可以探尋被魯迅、夏目漱石等交口稱讚的“鬼才”芥川龍之介為何早早結束他那短暫的一生。

從《羅生門》探尋芥川龍之介猶如“羅生門”一般的短暫人生

“羅生門”借指人世與地獄之界門,事實與假象之別。還指事件當事人各執一詞,分別按照對自己有利的方式進行表述證明或編織謊言,最終使得事實真相撲朔迷離,難以水落石出。

而芥川龍之介的一生充滿矛盾,他追求的總是達不到,他希望的同時又是令他失望的,他厭惡的同時又是他所不能放棄的,他對人生和社會感到無力,未來對他來說顯得撲朔迷離,是他覺得靈魂難以到達的地方。

一、他是個藝術至上的人,又是個追求真實的人。

在創作中,芥川龍之介有著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他的語言典雅、心理刻畫細膩無比,文章佈局十分巧妙,文風風趣幽默。

《地獄變》中那位為了藝術獻出生命的畫家良秀,也正是芥川自己的內心的寫照。良秀為了畫出

地獄烈火最真實的畫面感,請求侯爺佈置大火燃燒的畫面給他觀看,而侯爺則當著他的面在轎子中活活燒死了他的女兒,良秀忍痛看完,畫出了烈火狂飆,肆虐天地,令人驚悚的“地獄變”,隨後自縊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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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藝術拋棄一切,但是內心卻又忍受劇痛的折磨,為了藝術不惜灰飛煙滅勇往直前,但是又無法忽略內心的真實感受,糾結糾纏,最終無解,他感覺唯有死亡可以消除這一切的矛盾。所以良秀只有自殺!

追求藝術至上的芥川又是浪漫的,他在《文藝雜談》裡對無產階級的作家說:“你們必須有詩的境界!”

在那樣尖銳對立的階級鬥爭時代,他依然不忘記提醒無產階級的作家們,要有詩的境界。這就像在烽火連天的戰場上,士兵一邊朗誦著詩歌一邊勇猛的進攻,這又好像中國古代的武俠小說中,俠士一邊高聲吟誦詩句,一邊揮舞刀劍。想象著挺美的,但是現實卻又無法抵達。

二十世紀二三十代,當時的世界處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的動盪期,又是在俄國的十月革命後共產主義活躍期,處於相鄰國度的日本無疑受到很大影響的,所以國內各種階級鬥爭比較激烈,資產階級作為長期的根深蒂固的階級,自然十分囂張,但是無產階級也已經冒頭,根據梁啟超的傳記能看出此時的日本文學頗受俄國及西方文化的影響,新思潮比較普遍,所以以資產階級為首的政府對於文化藝術的管制比較粗暴,很多作者無法正大光明的表達自己的思想。

芥川龍之介無疑就是其中的一員,他只能藉由作品中人物之口去諷刺當局、去表達不滿,去揭露醜惡。

尤其是此時軍國主義思想在日本佔據主導地位,動盪的局面讓他深感不安,芥川龍之介十分的脆弱,他預感並害怕日本被拖入軍國主義思想拖入戰爭深淵,但是又無力改變。

小宮豐隆在《芥川龍之介的死》裡說到:“為這樣一位典型的浪漫主義者和藝術至上主義者“的死表示惋惜。

二、芥川龍之介的作品是用他自己全部的性格來寫的。他對現實極度不滿,卻又不肯放棄既有的生活方式。

他一方面希望通過革命達到消滅現實社會中的醜惡現象,另一方面他又害怕看到流血犧牲,因為他希望能不流血就進入社會主義。

他對階級有著淺淡朦朧的認識,意識到沒有人能夠越過現有的時代,越過歷史進程中的階級,他覺得每一個人的靈魂都有著其生活的時代打上的階級烙印。

他尖銳的抨擊資本主義人吃人的制度,揭露及批判無良的資本家發戰爭財、士兵受虐,當權者對文化藝術的橫加壓制。

他痛恨資本主義社會的利己主義,他用筆作刀,去揭露去解剖隱藏在冠冕堂皇下的骯髒和醜惡。

《羅生門》中,家將看著老嫗如母猴給猴兒捉蝨一般,一根一根將死去女子的頭髮一根一根地拔下來,老歐說:“自然的,拔死人的頭髮,真不知道是怎樣的惡事呵。只是在這裡的這些死人,都是,便給這麼辦,也是活該的人們。現在我剛才,拔著那頭髮的女人,是將蛇切成四寸長,曬乾了,說是乾魚,到帶刀的營裡去出賣的。倘使沒有遭瘟,現在怕還賣去罷。這人也是的,這女人去賣的乾魚,說是口味好,帶刀們當作缺不得的菜料買。我呢,並不覺得這女人做的事是惡的。不做,便要餓死,沒法子才做的罷。那就,我做的事,也不覺得是惡事。這也是,不做便要餓死,沒法子才做的呵。很明白這沒法子的事的這女人,料來也應該寬恕我的。”

“的確,這樣麼?”

老嫗說完話。家將用了嘲弄似的聲音。複核地說。於是前進一步,右手突然離開那面皰,捉住老嫗的前胸,咬牙地說道:那麼,我便是強剝,也未必怨恨罷。我也是不這麼做,便要餓死的了。

死去的女人、老歐以及家將都有了完美的藉口,便不覺得作惡就是惡了。從他們可以推見當時日本整個社會的利己主義風氣必定氾濫。就像《竹林中》的樵夫、雲遊僧、捕役和武士的岳母各自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為案情提供線索,而且武士自己、強盜及武士妻子都說自己是殺人兇手。當把七份證詞放在一起對照,會發現每個人講得都能自圓其說,案情顯得撲塑迷離。每個人都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信口雌黃,顛倒黑白,捏造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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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童》中講到河童國那奇怪的“職工屠宰法”:“凡是被解僱的職工,統統殺掉,河童肉則作為副食品出售。”

芥川講個故事的目的自然為了抨擊人吃人的資本主義制度。說實話,魯迅之所以欣賞芥川,恐怕很大程度上是發現他們都是以筆為刀的人,他們都善於用文字去揭開覆蓋在表層的假象,去揭露隱藏在假象之下的真相。

三、他一方面對未來充滿希望,一方面他又總是堅持自己的悲觀論點;一方面期望自己的希望能夠達成,一方面又覺得達成未必就是好的。

一如他在《鼻子》裡描寫的禪智內供,在鼻子很長的時候,覺得礙事又難看,時時刻刻在典籍中尋找和他長一樣鼻子的聖人,在希望破滅後,又積極尋找能夠讓自己鼻子變短的方法,當希望終於達成,他的鼻子成功變短後,內供又開始極度的不安:“無論唪經的時候,吃飯的時候,只要有空閒,便伸手輕輕地摸那鼻端去,”一方面總是擔心鼻子重新變長,另一方面又覺得別人因為他鼻子變短反而笑的更厲害了,他在極度不安中不由得想:

“鼻子還不如不變短了。”

這正是芥川自己內心對現實生活和未來期待無法調和表現出的不安。他痛恨現實生活的醜惡:“你為什麼要攻擊現代的社會制度?”“因為我看到了資本主義的罪惡。”

他覺得未來是屬於無產階級的:“貴族不是已經讓位於資產階級了嗎?資產階級也遲早要讓位於無產階級。”他甚至認為社會主義不是是非曲折的問題,而是個很簡單的必然問題。

但是他又堅持認為:“我相信,在任何社會組織下,我們人類的痛苦也是難以解救的。”

芥川龍之介這種矛盾的心情,使得他在現實生活和對未來的期待中都模模糊糊,朦朦朧朧,始終處於一種極度不安的狀態中,現實和未來他不知道該相信誰,依靠誰,“羅生門”式的思想分界點讓他不得安寧,看不到希望。他短暫的一生在擁有與失去、失望與希望的拉扯中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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